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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而今两国的交战最重要的只是个过程而已,成败都已不重要。
有时候我会想,两位都是旷世之主,若能不战而统一,那这个天下将没有血腥。可是每每话到嘴边我却咽了回去,君主只能有一个,连曦绝对不会臣服于祈佑,连城的那笔债依旧在祈佑手中;而如此骄傲不可一世的祈佑,更不可能向连曦低头。
两人都是如此高傲,谁都不可能低头,即使输,也要输在战场之上。
一阵冰凉划过我的脸颊,倏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深邃如鹰的眸子。我揉了揉自己闭目沉思的眼,收回迷蒙的意识,用暖暖的双手捂上他冰凉的大掌,“都走了吗?”
他唇角微微一勾,回握着我为其取暖的手,“与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与他们二人商议军情会很久,你偏不早些去休息,总是要等我。”
“我不等你,谁能让火盆的炭一直燃烧呢?我不等你,谁能为你宽衣扶你上榻休息呢?我不等你,谁能盯着你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喝下去呢?”我振振有辞一连反问三个问题,他瞬间有些错愕地凝视着我,一时间不知该回些什么。
抽出一只手将他鬓角残落下的发丝拂过,“我去将药热一下……”
“夜深了,不要去了。”
“早已凉透了。”
“端过来吧。”
听他霸道坚定的语气,我也拗不过他,起身跑到桌案边端起冰凉的药碗递给他。他不接,只是挑眉问:“难道你不喂我?”
被他的表情逗笑,拿起勺舀起一勺黑汁递至他嘴边,“真像个孩子。”
他不与我辩,只是一口饮尽,却苦涩皱了皱眉,“真苦。”
我啐道,“难不成你真要学小孩儿加糖?”说罢,又凑过一勺至他嘴边。
他不说话,再次饮尽。在他灼热的目光之下,冰凉的药汁已见底,我的双颊早已飞红。我不敢看他,带着小鹿乱撞的心跑去案上放置好碗,才回首便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衣衫窸窣那熟悉的淡香若有若无,“祈佑,早些去休息吧。”眷恋地靠在他的怀抱中,我低低地提醒着他,看他眸中隐有血丝,怕他身子支撑不住。
“得妻若能如此,夫复何求。”低沉喑哑的嗓音滑过我的耳边,“过些日子就该与昱军正式交战了,怕以后都不能再这样抱着你。生亦同生,死亦同死。你可知这句话放在我心上多么沉重。”
“无须沉重,你只需知道,馥雅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归来。”浅浅一笑,倚在他的胸膛前细细吐出淡而坚定的话语。
他缓缓松开我,牵起我的手揭帘而出,带着我投身在漫漫飞雪之中。
皎洁明月映白霜,劲风吹逝红尘歌,簌簌雪声落无痕。
“十年了,你我之间已不比年幼,都渐入中年,心绪也沉稳许多。”他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对着头顶悬于苍穹的明月微微而道,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便静静地与他并肩而立,任雪花飘零于身。
听得他继续启口道:“再也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因为承诺这东西我再也给不起,也不敢给。我只能对你承诺一句,纳兰祈佑,定不再负你。”
轻轻吐出一口气,与他同望皎洁的明月,“我亦不再需要承诺,承诺这东西都是方及笄的姑娘们想要的。我只要你好好的,这便是你给我最大的承诺。”
他突然笑出了声,嘹亮高亢之声响遍寂静的雪夜,“馥雅,祈佑庆幸今生能遇见你,即便是战死沙场,死亦无憾。”
一月,战鼓喧嚣,号角飞扬在北疆辽阔的荒原之上,朔风冬雪弹指千关。亓宣帝带伤上阵,挥师二十万精兵架云梯攻城墙,余十万左右夹击对其十面埋伏,余二十万驻守后方接应。战马飘零,声势如虹,亓宣帝仅支撑一个时辰,伤势加重,小腹血流不止,在众将簇拥下退回军帐,亓国士气瞬间低落。
三月,昱军死守城墙,久攻不克,火光烁烁,长箭如雨。亓国攻城者死伤惨重,日连旗影血刃孤城,满目疮痍硝烟滚滚。
四月,城墙自开,昱国大将李如风领十五万大军与之正面对垒,烈马如风,声势浩荡。雪山动摇,大雪蔽路,双方死伤惨重。亓军苏景宏大将军手持大刀上阵杀敌,血溅银盔,力斩千人首级,后亲取昱军李如风首级,昱军见之丧胆,退回城内。
七月,紫霓万丈干青霄,杀气肃穆地弥漫在荒原,亓宣帝伤愈,重披盔甲,手持长枪,坐镇挥军直逼昱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十月,战事连绵,亓军三次于国八百里加急调动粮草,百姓已是饥寒交迫,再无粮食可征。亓军剩余四十万大军陷入窘迫,渴饮雪,饿食树皮,终引起内乱,亓军战士疯狂地相互厮杀,饮血食肉。
十一月,亓国被迫无奈,派展相前往昱军与之谈判,成王败寇一决沙场。昱国允,两方全军出动,决战荒原。金戈铁马,山河撼动,血溅皑雪尸遍野。
十二月,亓国败。
至此延续近四年的亓昱之争,终宣告结束。
第八章 回首笑沧桑
一年,我陪祈佑在边关待了整整一年,我目睹了战争的残酷,目睹了血腥的杀戮,目睹了满目的疮痍。最令我触目惊心的便是军中内变,因为没有粮食,受不了饥寒,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士们相互厮杀。弱的则会被丢入滚烫的水中煮熟了,十几个战士围成一圈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知道最难过的便是祈佑,他却将我护在怀中,不许我看那灭绝人性的场面。感觉到他厚实冰冷的手轻抚着我的脊背,很想在他怀中大哭一场,但是我不能哭。因为祈佑的心比我更痛,那皆是他的子民。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祈佑派慕天与连曦谈判,要求速战速决。连曦考虑了片刻,便接受速战速决这个提议,他也不愿再拖下去了,我知道,昱国的钱粮也将空虚。在这场战争中,亓国败了,我早就预料到了。
因为亓国将士已经不再上下一心,他们求的只是温饱,斗志早已被那饥寒交迫的日子给磨光。这场战争我们等于不战而败,连曦的三十万大军轻而易举地战胜了祈佑四十万大军。
最后,我们被俘虏了,我、祈佑、慕天、苏景宏四人被严密押送至昱国,亓国的大军则逃的逃,散的散,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
我们四人被关押在昱国同一间天牢中,这已是我第二次踏入这阴冷的天牢,不同的是,我身边有祈佑,他自始至终都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过。
与他坐在冰凉的角落中,祈佑出奇地平静,一路上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中,也没有说话。而慕天与苏景宏则靠坐在牢中另一端的墙角边,发丝凌乱,胡腮遍布。唯有沧桑狼狈能形容此刻的我们,我们被关进来两日,相互之间都没有任何言语,已是阶下囚的我们,说再多的话语也是枉然,我们能做的只是面对,面对死亡的来临。
这一战输了,骄傲如祈佑,他能接受吗?
我知道,他接受不了,他如此高傲,如此强大,这一生中不论是战争与宫廷他从来没有输过,唯独这一次,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如此狼狈。
紧紧环着他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身躯很是冰凉,我想拥紧他为其暖暖身子,却怎么都暖不热。
忽然之间苏景宏大笑出声,笑得如此狂放真实,我怔了怔,目光投射在仰天大笑的他身上。
“展相,你我相斗朝廷也有近四年之久了吧,今日竟一同沦为阶下囚。想当初老夫的女儿苏月因为你而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直到我的孙女出生……现在都两岁了吧,我还没有见过一面呢。”苏景宏豪放粗犷的声音朝展慕天逼了去。
展慕天也一笑,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却打趣道:“苏老头,你不会是怕死了吧?”
“老夫在沙场上征战近二十年,哪次不是提着脑袋浴血奋战?只是没见到孙女有些遗憾罢了……老夫这一生从来没有遗憾的事,唯独这一件。”他的眼神闪现出缕缕悲哀,这是我第一次在狂妄自负的苏将军眼中见到悲哀。
展慕天笑了笑,“若月儿听到此番话定然会非常开心的,你可知月儿一直在为咱们之间的争斗为难着,其实你这个父亲在她心中一直是个最好的父亲,只不过她为了孩子所以选择了与你分开。多少次看着月儿因你偷偷垂泪,我的心也很难受……”
“罢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怪就怪咱们曾经太不懂得珍惜啦。”他拍了拍慕天的肩膀,露出遗憾的一笑。
“吵什么吵,吃饭了!”牢头用铁鞭敲了敲牢门,怒喝一声,然后将四人份的饭菜放在牢外,便离去。
苏景宏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将饭菜旁那一壶酒取了进来,“好小子,这牢头这餐竟给咱们送了酒。”才仰头要喝,慕天便丢出冷冷一句,“你就不怕里面有毒。”
他哈哈一声大笑,“老夫都沦落至此还怕里面有毒吗?就算死也做个饱鬼吧!”头一仰,壶一低,酒洒入口中。
“苏老头,别一人把酒喝光了。”慕天一把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壶,有些酒洒在枯黄的稻草之上。
祈佑依旧僵硬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之上,一动不动,对他们之间置若罔闻。我害怕这样的他,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祈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连日来你滴水未沾,这样下去你会出事的。”
他目光呆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脑海里再无其他人的存在。看他这个样子,我的胸口一阵阵撕心地疼。此次的失败并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因为你没有帝王之才,而是输在你没有粮。
直到祈佑的手抚过我的脸颊,为我抹去泪水,我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别哭,我吃。”他的声音沙哑,目光终于有神,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笑了,跑至牢门将一碗饭端了进来,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看他勉强将饭菜咽下的样子,我的泪水更汹涌地滑落,如今的他该花多大的力气去咽下这口饭呢。
苏景宏和展慕天之间的谈笑突然敛了去,怔怔地凝望着我们俩,目光低垂感伤。
当满满一碗饭见底之后,展慕天捧着酒壶到祈佑面前,“皇上,您要不要喝点?”
祈佑一把接过,仰头便猛灌,看那酒滴滴由嘴角滑落,沿着颈项流入衣襟之内,我抢夺而下,淡淡说了两个字,“够了。”
他自嘲地笑着,目光掠过我与慕天,“你们说,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很失败,带兵打仗,竟沦落到士兵相互残杀食人肉的地步?”
展慕天双膝一跪,急忙说道:“不是的,在慕天心中,您是最好的皇帝。您统一天下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让百姓摆脱战乱的苦,之所以没有成功,只因钱财外漏,给了昱国这样一个机会……”
“我输了,你对我很失望,对吗?”祈佑凄惨一笑,侧首凝望着我。
“不是因为你强大,所以我才爱你。爱你,无关身份,只因你是纳兰祈佑,馥雅的丈夫。”我答完后,祈佑正欲再说些什么,我含着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洗尽铅华,白发红颜。”
祈佑也笑了,温实的指尖抚上了我的脸颊,动情地唤道:“馥雅……”
“母妃。”却闻一声清脆动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我们齐目而望,站在牢门外的是一身白衣胜雪的初雪,还有她身旁立着的祈殒。祈佑皱着眉头,盯着我片刻,突然失笑,“什么时候你竟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不是……”我忙着解释,但是被他眼底淡淡的笑容给遏制住,现在他竟然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
初雪一双美目在我们之间流转着,倒是祈殒先开口道:“辰妃,皇上要见您。”
带着笑,我一口回绝,“不,我要陪在祈佑身边。”
“母妃,您就去见见二叔吧,母妃……”初雪双手扶上牢门,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眼中含着泪珠,不停地唤着“母妃”。
我的心头一软,不得不佩服连曦,竟将初雪搬到牢中请我出去,为的是什么呢?
“祈佑……我……”为难地望了眼祈佑,他黯然一笑,“去吧。”
我伏下身子,深深拥抱着祈佑,“你等我回来。”直到离开,身上的温度渐渐消失,失落感渐升。我不愿去,但是我知道,去不去不能由我。
凤阙殿
飞檐卷翘,金黄的琉璃瓦被阴沉沉的天色笼罩着,金波顿逝。我被领进了凤阙殿的偏堂,一把覆盖着软鹅毛的椅子被两位奴才扛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我面前,“辰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