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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退下去!”钱陇摆起脸要撵她媳妇,弄得她委屈地抹眼泪。
“老爷,您评评理,二奶奶上次说三姐儿喜欢那对玉杯,夫人就借去给三姐儿玩两天,这一借就是半年了。还有很多这些东西呢,奴婢都不好说。”
“玉杯借了就还在我屋里啊,不过孩子看着漂亮多玩了两日,值得你在这里哭叫吗?”陈氏脸红了,赶紧分辨。
吕氏脸色顿变,刚想说话,沉欢已经呀了一声。
“玉杯?什么样子的?”
“四姑娘你见过吗?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杯。”钱陇媳妇看了一眼苏氏:“这对玉杯还是三奶奶的陪嫁,那年老爷生日,三奶奶拿出来给老爷和老夫人盛酒喝,老夫人说漂亮,三奶奶便说送给老爷做贺礼了。那对玉杯可昂贵了,玉质特备好,一点瑕疵也没有,杯下还盖了贡印,三奶奶说是宫里的贡品呢。”
钱陇媳妇将她帮助二房没掉苏氏陪嫁的事情给抖露出来,吕氏顿时气得眼珠子都要蹬掉了,冷喝道:“钱陇媳妇,库房的事回头再说!”
“话不能这样讲的,老夫人,眼看就要库房盘账了,之前您借出去的、二房借出去的都赶紧要还了。要不我们奴婢难做啊。”
钱陇媳妇的话如催命符一般,吕氏的脸色如七彩绸布,气得牙咬得咯吱响。
“这样啊。”沉欢慢悠悠道,“我还以为是四姐姐的私有东西,昨儿她追着吴公子去了,忘了收拾茶具。那么贵重的东西,怕丢了,我就先帮她收了,本想今儿送还给她的。如果是公中的东西,二婶还是还了好,省得让管事妈妈着急。而且,三婶的嫁妆都是极为贵重的,尤其是贡品,若是弄丢了,流传到外面,被有心人利用了,二婶、三婶可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苏氏听到玉杯时就已经心里不舒服了,在听说东西居然被夫人给了三房,简直气得火冒三丈。
所有人的视觉听觉全都被拉到二房贪图三房的东西和霸占公中财务的事情中来,一时间忘了正事。
“你……你胡说!”秦湘尖叫着跳起来,冲上来刚要撕扯沉欢,宁逸飞一个健步,轻轻一挡,秦湘被飞了出去,陈氏吓得尖叫冲过去抱住她,两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跟着沉欢来的还有静能、静悟,两人迅速站在沉欢面前,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妹妹真是太缺教养了,当众撒泼,二叔和二婶,你们要好好管管,免得丢了我秦家的脸。”秦钰一拍桌子,嗖的站起来。
他是长子,地位自然不同。加上长房带来护卫两个,书童一个,丫鬟四个,加上个宁逸飞,一群人傲然而立。而沉欢、秦婉和秦钰在中间,显得个个容颜出众,气质超群。
外面赤冰和傲古同样的姿态站着,时刻观察着屋里的情形,刚才傲古就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本来要冲进来的,被赤冰抓住,这点小事,不用它出面。
长房这样的架势着实给众人很大的压力,仿佛如今秦府当家是长房。
秦功勋用力运功,让自己平复下来,故作平静的道:“欢姐儿,你说你帮收了玉杯和铜壶?那你拿出来吧。”
沉欢欢快的哎了一声:“烟翠,老爷吩咐拿出来。”
烟翠将昨晚收拾起来的东西端到八仙台上,小心打开,里面有个铜壶,一对玉杯。
沉欢跳下凳子,亲手拿了玉杯递给苏氏,“二婶,看下是不是你的?昨晚三姐姐泡茶给我时,我还好奇,说这个杯子那么精贵,我们长房喝茶都是瓷杯子呢。三姐姐还说要招待贵客,自然要好的。”
苏氏忍着怒气,接过来翻过杯底,点头:“是,这对杯子在我过门第二年老爷大寿时就送给老爷了。”
秦功勋刀眼杀了过来,瞪得吕氏脸色煞白。
库房的钥匙一直都是吕氏保管,如此说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流进了二房里。
钱陇媳妇忙上来接过:“是奴婢不好,没保管好二奶奶的东西,真该死。”
苏氏无力摇头:“不关你事。老夫人的意思,你也左右不了。”言下之意,她是认定吕氏将公中的东西给了二房。
“那赶紧看下铜炉吧,二姐姐说不是借的那支。”沉欢指了指铜壶。
二房的三人顿时紧张了。
钱陇媳妇提起炉子看了看,摇头:“还真不是,我们那支是有一对耳,这个没有。那三姑娘借的那支烦请交给我吧。”
秦湘尖利的声音变了调:“我哪里借过你的铜壶!这个铜壶是父亲收账时买回来的。”
“哦,这个铜壶可贵了,应该差不多30两银子一个吧,我也就在老爷房中看见用过。”沉欢歪着脑袋说。
吕氏和秦中矩三人额头冒汗,浑身发烫,热得发丝直冒烟。
秦枫懵懂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秦功勋两鬓青筋毕露,手握拳头,当着宁逸飞的面不好发作。
吕氏强忍着怒气,努力平复声音道:“玉杯和茶壶的事暂且不提,如今还是嫣姐儿和宁公子的事情重要。”
“钱陇。你带人去把二房的账本全部拿来。”秦功勋的话仿若锤子,狠狠的砸在吕氏和秦中矩他们头上。
秦功勋是什么人,能一手把秦府弄成余杭最大的家族,那也不是吕氏能拿捏的。
“老爷!”吕氏急了。
秦功勋猛然对她吼:“闭嘴!”
吕氏吓得几乎跳起来,赶紧站起来,低眉顺耳的弯着腰:“老爷,为妻若是做错了,等会打我罚我都没有关系,如今宁公子在……”她要提醒家仇不外传,另一个要将秦功勋的视线往秦嫣身上拉。
“夫人此言差矣。”沉欢催命符般的声音传来。
“玉杯和铜壶不但是二房贪污公中财产的事情,而是证明昨晚的事情是三姐姐事先做下的。就算二姐姐不经意的路过此处,偶遇宁公子,那也是三姐姐提供了茶具引了他们喝茶闲聊。何况将吴公子会在这里喝茶的事情告诉宁公子的也是三姐丫鬟冬雨。这一切,都证明了,是三姐姐设下的圈套让二姐姐毁了名声。”
“你胡说!”秦湘坐不住了,跳起来,静能、静悟身子往前一堵,她连沉欢的面都见不着。
苏氏越听越怒,若不是秦湘设下计谋,她冰清玉洁的女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让她心惊肉跳的决定!都是二房干的好事!
“我是不是胡说,问下便知。”沉欢拨开静能他们,走出来,冲着一直木着脸的吴飞扬道:“吴公子,三姐姐是告诉你要你来这里看宁公子和二姐姐夜会的事情吧。”
秦湘既然把吴飞扬拖下水,她为何不能?她倒要看看在秦湘和她面前,吴飞扬又会做何选择。
吴飞扬一愣,看着沉欢,他居然相信秦湘的鬼话,跑来捉沉欢的奸,面对她感觉无比羞愧,冲口而出:“是,三妹妹是说宁公子和二妹妹私会,说一起来喝茶。其实……我是不想来的,毕竟……不太好。”
沉欢挑眉看他,他居然说谎也不眨眼睛?吴飞扬下意识中就希望宁逸飞和二姑娘坐实了,免得影响沉欢。只要沉欢清白,他也顾不上了。
“吴飞扬!我什么时候说过二姐姐和宁公子私会?你居然帮着她说谎!”秦湘气急败坏的尖叫着,抓起桌子的杯子就要砸过去。
被吕氏一把按住,气得她想拧秦湘,若是得罪了吴飞扬,秦湘肯定就嫁不成他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修好两家关系为由,说服吴夫人让吴飞扬在府中读书的心思就白费了。
吴飞扬立刻跑开,离秦湘远远的,沾着她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沉欢暗笑,吴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会审时度势、会随风摆尾。
“湘姐儿,这里没你的事,你赶快回去!”吕氏赶紧冲着陈氏使眼色,陈氏拉着秦湘就要走。
“三妹妹是这件事的主要谋划人,怎么能离开?”秦钰忽然发话,“而且,大家也都看见了,姐姐竟然敢狂妄的动手动手打妹妹,这样没教养的人若是不教训下,岂能彰显我秦府的规矩?”他早就憋了一口气,刚才秦湘居然动手打沉欢,他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吕氏瞪他一眼:“钰哥儿莫要扯其他的,先把眼前要紧的事情处理完。”
“什么是要紧的事情?二妹妹遭此诬陷,闺誉被毁,谁是罪魁祸首?难道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吗?”秦钰毫不相让,昂头挺胸,完全有了秦府长孙的风范,比当年秦松涛还更加强硬。
吕氏指甲刮着木椅扶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快,钱陇将二房账本全数捧来,秦功勋翻了几页,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翻得越快,最后啪的一下将账本合上,哼哼两声冷笑。
惊得吕氏和秦中矩一房人心惊肉跳。
“很好!这就是你们二房做出来的好事!秦湘。”
秦湘吓了一跳,身子僵直的站着。
秦功勋冷冷道:“说,昨晚你去叠翠厅干什么去了!”
“我……我是路过。听见里面有那男女说话的声音……后来听见沉欢……二姐姐尖叫,以为出事了,就赶紧进去了。”秦湘吓出了一声冷汗,被逼得没有退路,只好这样说。
沉欢勾唇道:“听起来好奇怪啊,三姐姐究竟是听到我尖叫还是二姐姐尖叫?何况事先摆好了茶具,却离开了叠翠厅,让冬雨告诉宁公子吴公子私会大姐。然后居然可以带着吴公子‘恰巧’走到这里,又遇到二姐姐被人丢老鼠受到惊吓,正好看见宁公子为保护弱女子,杀了老鼠,无意碰伤了二姐姐,接着三姐姐竟然大喊捉我和宁公子的奸。你这逻辑,太奇怪太混乱了。”
秦湘气得恨不得去撕了沉欢的嘴。
沉欢一转身,背剪着手,盯着秦湘:“你身为秦府的三姑娘,二姐姐的亲妹妹,夫人的亲孙女。明明知道男女有别,却偏偏告诉外人宁公子,拉了外人吴公子来捉奸,还将一堆下人拉了来,一起看着二姐姐出丑,难道你很高兴?”
“可惜二姐姐平日里是个多端庄的姑娘,也是我们秦府女子的榜样。二姐姐只是因为闲逛,见到叠翠厅里有茶具,便奇怪进来,正巧碰上宁公子。如果说二姐姐昨晚的行为有失礼教,那三姐姐的行为,岂不是可耻可恶可恨了?”
秦湘没等她说完就跳起来,“没有,没有,我没有陷害二姐姐啊。老爷,夫人,请相信我。”
啪!
秦功勋狠狠的拍桌子,杯子跳了跳,差点滚掉地上,钱陇眼明手快赶紧扶着。
“说,铜壶和玉杯都是你放在叠翠厅的是吗!”
不论秦功勋如何想将秦嫣嫁入宁家,但他毕竟是自视清高,认为是诗礼传世之家,将家风和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按秦湘的可耻行为就算再逼迫宁逸飞认婚,秦嫣的名声也是毁了,就算嫁入宁家,也是难以抬起头做人。在秦家的家风被人质疑的事情面前,什么大事秦功勋都可暂且不顾。因此,他绝对不会对秦湘轻饶的。
吕氏背脊发凉,长房的账目被查出来有问题,她就麻烦大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促成宁逸飞和吴飞扬的两桩婚事,秦功勋才会息怒。
她噌的站起来:“老爷请息怒。湘姐儿年幼无知,并不是有心害人。就算她摆了茶具,也只是巧合罢了。老爷莫冤枉了孩子,吓到孩子。”
“湘姐儿是孩子,我嫣姐儿就不是孩子吗?夫人这话太偏心了!”
苏氏终于忍不住了,忽地就站起来,面色不虞:“两个孩子都是你的亲孙女,你为了不冤枉湘姐儿,就不顾一切的将脏水泼向我嫣姐儿吗?要不是湘姐儿用心良苦的设计,嫣姐儿怎么会碰巧到这里喝茶,若不是有人刻意放鼠,我嫣姐儿怎么会吓得晕,被人误会?整个府里人都知道,我们嫣姐儿绝对不是不知廉耻放荡的女子!倒是湘姐儿整天追着被人的未婚夫满府跑,半夜三更还拉着人家的未婚夫去捉奸,小小年纪做出这等下作的事,这样阴暗的人心,难道您都视而不见,不管吗?”
沉欢看了一眼苏氏,她的脸色冰冷如霜,当她心痛的女儿受到伤害时,母性爆发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时候,苏氏只能顺着沉欢布下路往下走。
难道她能否认秦湘设下的局吗?那岂不是等于承认秦嫣有意诱宁逸飞?
苏氏心痛如绞,不是因为女儿被弄成这样,而是恨秦湘设下的圈套,让秦嫣有了吓人的想法,控制不住自己做下了这等无法弥补的错事。
她才不会顾忌婆媳之间,这个怒火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以前和二房、吕氏结下的梁子,加上一天一夜的压抑阴郁,苏氏终于爆发出来。
苏氏的话瞬间将吕氏和二房推上了风口。秦功勋的脸色更加不虞了。
吕氏只顾着护着二房,岂料得罪了三媳妇,当众被她斥责得面红耳赤,直接要绝倒,
如今,宁逸飞和吴飞扬这两个外人也听出了门道。
宁逸飞悠闲的喝着茶,仿若局外人,时不时看一眼沉欢。以前听说她厉害,斗得吕氏鸡飞狗跳,如今他可是亲眼所见。今天的一切,他要告诉凌凤,这个丫头长大可不得了,他能不能拿捏住还是个问题啊,他得小心些。
不过,秦府人的肮脏的确令他叹为观止,他开始担心秦婉了,就算她也是个有勇气有见地的女子,可毕竟她的性子柔顺,如果沉欢不在府里,秦钰在外读书,秦府剩下她一人,万一有人害她,她能应付吗?想着背脊就一阵发凉。
不由看了一眼沉欢,见她淡定自若的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副事不关己的乖巧样子。
吴飞扬鄙夷的目光都懒得看二房的人,吕氏看得心酸,眼看秦湘的婚事鸡飞蛋打,没有一件事是顺着她的想法走的,顿时怒极攻心,忽然就冲过来,尖利的叫着:“你居然诬陷你两个姐姐!”
汪,一声怒吼,黄色庞大的身影飞串而来。撞得吕氏原地晕头转向的打了两个转,幸好被秦中矩扶住。
站稳后,看见庞然大物乖顺的坐在沉欢身边,任由她揉着黄毛。
一个当家主母,被继孙女摆弄的无可奈何,气得吕氏脸上如泼了彩墨一般,一时红一时青,面对凶悍的庞然大物,自然是不敢继续教训人,退,又丢人,一时脸上忽青忽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秦功勋见她上蹿下跳,没有一点主母的样子,也气得神色黯淡到极点。忍无可忍的怒吼道:“滚!”
吕氏吓得身子一抖。
秦湘早吓得跪在地上,脚都软了。
秦功勋因为怒极,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狂咳起来,钱陇忙上前帮他抚摸着背,好半响才缓过劲来。
“宁公子,今日之事见笑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原谅。”
宁逸飞淡淡一笑:“无妨,府中茶叶甚好,我品得很有滋味。”
秦功勋岂能听不懂他讽刺之意,可眼下保住秦府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嫣姐儿的事情虽然是湘姐儿作怪,但公子昨晚不该和嫣姐儿单独共处一室。老夫虽然不是责备公子失仪,但公子与嫣姐儿当时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如今嫣姐儿无颜见人,闺誉受损,这事总该有个交代的。”
宁逸飞冷笑:“秦老爷想如何,尽管说,没关系。”
秦功勋也无力再纠缠:“还是等令尊来了再做打算吧。”
“好,正好府中茶极好,还能多喝几天。”宁逸飞笑着看了一眼沉欢。
沉欢懒得看他,惹了一身骚还能这样自如潇洒,恐怕也只有风流俏公子宁逸飞了。
回到玉春园,她见姐姐不在,便问:“紫菱,姐姐还没回来?”
紫菱摇头:“没有呢。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下。”
沉欢摇头:“赤月训练的两个丫鬟跟着了吧?”
“恩,跟着呢。”
“你让你姐姐去哪里了?”秦钰奇怪的问。
“去请救兵了。”
“啊?谁啊?”
沉欢神秘地摇头:“到时候就知道了。”
秦钰轻敲她脑袋:“机灵鬼。不过这次还真的不知道结果如何。”说完,皱着眉头,“毕竟宁大公子救过你。”
“哼,要不是为这,我才懒得理他。他的风流名声在盛京可响了,想动姐姐的主意,他休想。”
“啊?你想怎么着?其实宁逸飞表面看喜欢打扮,模样俊美,可人不坏,很精明的。”
“就是太精明了,姐姐驾驭不了。我会以这次为条件,让他不要再打姐姐的主意。”沉欢的话让秦钰皱了皱眉。
其实他最操心的就是妹妹们的婚事,如果能嫁入宁家就是求之不得的。何况宁逸宏也是不错的人,虽然不路面,对沉欢也是一心相护,如果秦婉嫁过去,应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沉欢猜到哥哥的想法,其实她也在犹豫,这也是对宁逸飞的考察,如果他连这样一道坎都没有办法越过去,那他也无法保护姐姐,不配和姐姐在一起。
云裳随后回来,低声对沉欢说:“房间里的盘子杯子砸了了一地。”
沉欢笑道:“当然会这样。老爷精着呢,别看老爷往日里中馈庶务似乎都不过问,要是发现他被人瞒着骗着,他还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之所以,她会用那么强硬的语言刺伤吴飞扬,就是用吴飞扬逼着秦湘出手。尤其是吴飞扬因为气急刺伤秦湘的话,也是很重的。秦湘在府中一向自认为嫡出小姐,什么都想攀比。往日里,他父亲收账私吞了钱,又或许吕氏私贴了钱给他们,秦湘都会招摇的买衣买珠花,丝毫不收敛。
沉欢就是太了解秦湘的性子,才用这样的计谋。
钱陇媳妇捅出来的那只铜壶,本来就是一个诱饵,加上她居然胆大的将苏氏的陪嫁也拿出来显摆,正让沉欢利用了。
果然秦湘不负她所望,用了那么多心思对付她,以致她也有足够还击的本钱。
而她顺着秦湘去叠翠厅,自然是为了配合她,要不怎么引出这么大一场戏啊。和二房这些仇,也早该报了。
若是她故意不上当,秦湘如何有机会继续做她的局呢,所以就算宁逸飞没有被牵扯进来,她也不会让吕氏和二房的人继续逍遥快活的。只是因为宁逸飞为了保护秦婉,陷入圈套,她不得已提前打压吕氏和二房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和吕氏提前撕破脸皮了。
“小黑最近有信吗?”
云裳摇头,“上次他说已经查到眉目了,就快回来了。想必是就该回了。”
沉欢深沉一笑:“好。他回来,应该就可以和吕氏来个了结。”
正院,各人散尽后,紧张的气氛却丝毫微减。
秦功勋让钱陇带着二房的账本去了书房。秦中矩和陈氏提心吊胆的在吕氏身边站了好办响,不敢说话,也不敢走。
吕氏徒然坐在椅子上,环顾一屋子的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在秦府当主母已经30年,习惯了风光,习惯了被人尊敬。眼见三儿子当了京官,而且未来的荣耀也可以预见,她本来就等着十年后得个诰命加身,享受朝廷赐予的尊荣,在秦府中更加受到尊敬,谁想到自从沉欢他们回了府,一切都不顺了。
“炬儿。”她忽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无力的喃语:“我是个寡妇,怀着你嫁入秦府,还能生你三弟,又成为余杭第一大户的当家主母,为娘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太不容易了。”
秦中矩和陈氏对望一眼,两人都弯腰点头。
“可不是。以前认识的人谁不说母亲的运气好啊。”秦中矩赔笑道。
“呸!”吕氏忽然瞪眼:“运气?认识你父亲是运气,可嫁进来,坐稳位置,一步步走来,是靠运气吗?”
陈氏戳了戳丈夫,上前帮吕氏捏肩膀:“夫君嘴笨,不会表达。往日里,我娘和官夫人们聊天,都说母亲聪明贤惠。”
吕氏揉着太阳穴,无奈摇头。
这对夫妻都是榆木脑袋,可和他们说这些,他们懂吗?要是懂的话,秦中矩就该奋力读书,不管多好,得个举人老爷也能替她争口气啊。再说陈氏,她居然敢说她那个小家子气的娘和官夫人聊天,恐怕连官夫人的衣角都摸不着吧。
“你们啊,一个个就是不争气。宅子里的事,岂是贤惠就可以的?徐姨娘够贤惠了,还不是该死的就去死燕夫人够聪明,还不是该让位就让位。这都是靠什么?靠你父亲的宠爱。你们懂吗?中矩往日里孝敬老爷却是几个孩子中最好的,可湘姐儿给你们惯得就蠢了许多。你们本来就没有名下的产业,穿戴用度那么显摆干什么?等哪天老爷归天了,你们该怎么花还不是怎么花?”
秦中矩一怔,母亲说起父亲死很轻易。
陈氏忙赔笑:“是的,为媳还要向母亲好好学。”
吕氏颔首:“你知道让那些乡下村妇们把我当做典范,我是多麽不容易。秦府上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表面上那样奉承我吗?没看之前我失势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还有钱陇夫妇对我们恨到骨子里,你们还不知道检点,岂不是白费了我30年打拼的心血!”
秦中矩和陈氏不敢出声。
“湘姐儿还是送到庵里住上一段时间。”
陈氏大惊:“母亲,湘姐儿她从来没有过过苦日子……”
“就是要她过下苦日子!”吕氏瞪她,大声吼着:“你看她都干的什么事?损人不利己!愚蠢到家了!而且不是我要她去,是这件事连累到了嫣姐儿,三房的也不会放过她的,要是不想掉层皮,或被赶出去的话,还是出去避一避,懂不懂!”
陈氏哭了起来,可吕氏的态度坚决,知道是没有办法了。
“母亲,这个臭丫头似乎专门和您作对啊。”秦中矩咬牙道。
“我不知道吗?”吕氏横了他一眼,无奈道:“这个臭丫头实在滑得很。我在秦府三十年,从来没有被人弄得如此挫败。不论我想什么招,她都似乎永远有办法化解。我居然想不出办法对付她。”
“这丫头就是抓住父亲看重面子的弱点,要不父亲本来对秦安就不喜,对长房的几个孩子也不会喜欢到哪里去。怎么就一次次的站在她这边。”
吕氏想起沉欢脑袋就痛,她次次都能让自己灰头土脸的。自从沉欢回府后,她被丢进佛堂已经两次了,两次丢了中馈大权,就连秦中矩的全家用度都被削掉了一半。
“她心机太深,三个秦嫣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死丫头,真是让人……”
胆寒二字她没说出来,实在丢脸。她才9岁,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憷她。
“老爷来了。”花萱掀开帘子轻声道。
屋里的三人脸色一变。
吕氏赶紧站起来,和秦中矩、陈氏一起恭敬的弯腰候着。
秦功勋冷冷的扫了一眼:“你们都下去!”
秦中矩和陈氏慌忙退了出去,花萱将门掩上。
吕氏忐忑的弯低了腰:“老爷。”
秦功勋背剪着手盯着她看了片刻,将手中的账本摔在桌子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吕氏心口一跳:“不知老爷说的是什么……”
秦功勋忽然一步跨过来,扬起手,狠狠的在她脸上煽了两巴掌。盛怒之下,男人的力道不是一个女人可以承受的。吕氏受不住,一个踉跄跌倒在椅子上,捂着脸委屈的瞪大眼睛,哭着却不敢说话。
她知道秦功勋现在心里只有厌恶,如果她再多说什么就会加重他的愤怒。
夫为妻纲,何况她只不过是个平妻抬上来的填房,根本无法和正统的嫡妻相比,尤其是他拿着账本来,自然是为了钱来生气。
秦功勋又是个极为重财的人。
“你怀着老二进门,说是我的儿子,我没说什么。这麽多年的风言风语,我也从来没有不信你。我对老二比对其他儿子差了吗?我对秦湘和秦枫比对其他孙儿差了吗?用得着你用公中的钱私下贴补他们吗?你这是什么?打我脸吗?还是忘了和我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又或许说你这三十年里,根本不是和我同心!”
吕氏吓坏了,哭着跪在地上,凄凄切切的唤着:“老爷,我错了。只是中矩没有产业,在家里总是低人一头啊。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和老爷第一个孩子,也承受了很多委屈。”
秦功勋不管她的哭声,冷声道:“你还想提前瓜分我的遗产,是想我早死是吗?”
“老爷,为妻对您是忠心耿耿,那么多年,难道老爷没感觉吗?”吕氏惊呼着,“我只是想反正都是要给孩子们的,早些给他们让他们早些独立,减轻老爷的负担啊。”
“哼!早点气死我吧!你私下贴补给老二的银子三天内给我全部补回来。从今天起,府中的中馈账目你管着,库房的钥匙你交给钱陇!”
“老爷!”吕氏尖叫着,“三天?三天他们用什么补回来啊。”
“你也知道他们贪了很多吗?他们有本事捞钱不是吗?补不回来,一年的嚼用全部停止,自己想办法吃饭!”秦中矩气得火冒三丈。
吕氏看着秦中矩,心里涌出寒意,这是她的丈夫吗?不管燕氏还是徐姨娘,哪个比她留在他身边时间长?哪个有她辛苦?他居然一下子就能对自己如此无情。
如今,她才真正明白,秦功勋才是秦府真正掌控一切权利的人,她所谓的主母风光,不过是他掌下的一点地方。她当初的成功,不过是年轻时的美貌一时抓住了他的心,而马上生下了令他荣耀的秦松涛。
作为对这个的报答,他才让她坐上主母的位置。
可是,他对她的情感呢?在哪里?没有!
她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为他养出一个让他喜欢的儿子的工具罢了!一点点事就可以随意致她于死地,让她觉得未来朝不保夕。
“老爷!”吕氏悲凉的喊着,“你是在逼为妻死吗?”
“死?死最容易。可你不能死,死了也会玷污三儿的前途!”
死都没有权利,吕氏心顿凉透,硬着心哭着磕头:“老爷,钥匙我交,中馈我可以不管,可中矩用的钱,他们真的三天内交不出来啊。”
秦功勋睨着她:“交不出来?砸锅卖铁都要交出来!还有你私下送给他们的金银珠宝,也给我一件一件的交回来。我已经命钱陇媳妇清点库房,少一件,你赔!”
“老爷。”钱陇在门外唤了声。
“什么事?”
“马姨娘求见。”
秦功勋皱眉,本来他向来把握住原则,决不让妾室插手家中事情,就算中馈也是交给钱陇和苏氏来管理。但现在他道希望有人能打压吕氏,便挥了挥手,“进来。”
马姨娘今天穿了一身很素净的袄裙,套了件无袖薄袄,发髻上就插了一支银簪,显得格外清秀。
吕氏咬牙瞪她,这个时候来是想踩她一脚吗?
“妾身见过老爷、夫人。”马姨娘行了礼。
秦功勋摆了摆手:“有什么事?”
“妾身斗胆为二房求情。”马姨娘跪了下去。
秦功勋皱眉,“你求什么情!”
吕氏也有些愣,也皱着眉看她,生怕她落井下石,给自己一脚。
马姨娘虽然是自己的陪嫁,可刚收房的时候因为秦功勋喜欢她,吕氏甚是妒忌,对她给了不少打压,尤其是她生了儿子后,更加得宠,加上她的儿子最小,人也和马姨娘一样乖巧听话,深得秦功勋喜欢。后来老爷让他随着秦松涛一起读书,却也机灵,第一次下考场也考了个全县第30名,表面上看,当时秦功勋喜欢他也不亚于秦松涛。
这一切都令吕氏觉得她是巨大的威胁,便在马姨娘儿子十八岁的时候娶了妻子不到半年,便在一场大病中,做了手脚,令他一命呜呼了。
对马姨娘,她一直心底有种莫名的担忧。尤其是她儿子死后,她媳妇生下秦湘,又被秦中矩欺负了两次,按理应该很恨自己和二房。吕氏为了逼迫他们不要将事情捅到秦功勋这里,逼着将秦莲收到膝下养着,用秦莲的命逼他婆媳两不敢吭声。这些年她们两的确很老实,而她也牢牢的抓住了老爷的心,也就放了秦莲回到她们身边。
可上次自己进了佛堂就被她钻了空子,一下子得回了秦功勋的宠爱,打她个措手不及。
“老爷,二爷一家虽然做错了事,但二爷是三爷的亲兄弟。事情若传出去肯定会令三爷蒙羞的。老爷向来爱护秦府的名声,如今三爷刚刚新任修编,岂能让这等小事扰了三爷的前途呢?何况宁公子和嫣姐儿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发展,万一影响了三爷,再加上二爷的事情,那让三爷要如何自处呢?”马姨娘的话让吕氏瞪大了眼睛。
“老爷,马姨娘说的话在理。”吕氏赶紧接话。
秦功勋皱着眉:“难不成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不能罚他了?”
“妾身没有见识,只不过为老爷着想。觉得这样做对秦府最好。若是要罚,也要等宁公子走了以后再说。”
吕氏忙道:“对对,罚一定要罚,也要等眼前大事处理妥当再说。”
秦功勋沉思半响:“好,还银子的事情晚些再说,但是二房之前停了一半的嚼用继续停!湘姐儿要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否则,三儿回来也饶不了她!”
吕氏拼命点头:“好好好,湘姐儿今天就送去庵里,让她好好的思过。”
秦功勋闻言,心里才算怒气减了些。
沉欢听着云裳带来花溪的话。
眉色一沉,音调往上高扬:“马姨娘?”
她本来借助这件事将吕氏补贴二房的事情揭开,让秦功勋彻底对她失望也失去信任,同时将二房彻底打垮,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如果小黑回来,事情如她猜测的那样,那她就可以再加一把火,吕氏也就基本没戏了。
没想到马姨娘从中作梗,只要秦松涛回来,吕氏再哭诉,秦功勋心尖上的儿子一劝,这件事很可能就不了了之。
“姑娘你说马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将吕氏打倒吗?”云裳也懵了。
“哼,她?以为自己多麽聪明,就看她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沉欢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秦湘走了吗?”
“恩,走了,从二房一路哭着出去,上了马车去庵里了,好些人都看见了。”
“她本来就是做戏给大家看的,不这样哭才奇怪呢。”烟翠扁着嘴。
“哼,走了也逃不掉的!先不管她。刚好鲁叔回来了,叫鲁叔下午来一趟。”沉欢靠向迎枕,懒懒的道。
“好的。对了,姑娘,卤大急着见姑娘,不知姑娘几时能出去见他一次。”云裳问。
“他有什么事?”沉欢挑眉。
“好像挺急的。”
沉欢想了想:“那就让鲁叔下午在绸铺等我好了。等我和鲁叔谈完和他见面。”
云裳应着去安排。
鲁掌柜见了沉欢,满脸喜气:“姑娘,户部下了牒文,通知我们将供应宫里的茶样尽快送进宫去。”
沉欢眼睛一亮:“真的?”
这就说明了凌朝凰和宁逸飞真的没事了,否则,怎么会再提起茶神女所在的茶山有资格竞选贡茶茶商的事情。
宫里的事情真是变幻莫测啊。
“既然这样,就要小心准备。让茶庄选好几等茶送进来,我让姐姐品品。”沉欢认真的说。
毕竟这是她第一个皇商的通路,就连秦家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也许,凭借这一条路,她可以得到更多。
鲁掌柜笑着点头:“姑娘放心。对了,上次你去信让许大人给你物色个人,他来信说已经寻到了,您看下。”
他将信递给沉欢。
沉欢飞快的打开,里面是一张履历表。许中梁举荐的人是个四十岁的师爷,曾经在他县衙里当过文书,也辗转在京城几个官员手下当过师爷,虽然不是很得志,却很有思想和见地,辅佐过几个官员也都升官了,是个做师爷的好料子。
“好,那就尽快安排他到余杭来。”沉欢高兴了,终于有个懂官道事情的人在身边了。
沉欢将履历收好:“鲁叔,你尽快在余杭城东寻个好宅子,至少要三进院子。”
鲁掌柜问:“姑娘准备搬出府中吗?”
“也不是现在,准备着罢了,寻房子也要时间,还要修饰下。哥哥明年可能就可以进诰阳书院了,他每年要修学回来三次,每次半个月,都是最要紧的时候,不能耽误他读书。何况,在府外,我做事也方便些。尤其是你们住在秦府中,总不好的。”
鲁掌柜露出惊讶的表情,姑娘才9岁就想自立门户了。后来在云裳口中得知府中的事情,他也就了然了。
已经撕破脸了,有些事还是避开秦府做比较好。
沉欢观察了两日,发现宁逸飞能安静的在儒风院读书,就像是在串亲戚一般。能被人陷害到这种地步,满身脏水洗不干净也能如此淡定,也算是个人物。就不知道等荣郡王府来人后,他要如何应对。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更加不可能让姐姐和这样的男人有瓜葛。
至于当初对公主的约定,她也纠结过,但,想回来,褚贵妃始终会支持秦松涛,宁家和自己的关系要如何变化,她也无法估计。
但婚姻之事,宁逸飞不想娶,哪怕是公主也是不肯能的。再说了,褚贵妃除非能抓稳了荣郡王府,否则,怎么会让自己宝贝女儿嫁进王府里?难道不怕被人威胁吗?
想了一天,还没有确切的头绪,沉欢索性丢开了,这件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卤府在余杭最热闹的地段有家酒楼。卤大将最好的雅间准备出来,看见沉欢进来,忙狗腿的迎上去:“哎呀,姑娘的架子真大,求见您十多天了,您才肯露面。”
“怎么?有不满?”沉欢斜眼。
卤大立刻哈腰:“哪里哪里,不敢有半点不满。姑娘请上座。我给姑娘特意弄来一堆新鲜的冬蟹,等会记得让人提回去,清蒸了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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