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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然后针管里血色鲜红。
昌东只抽很少,很快拔出,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推阀很慢,一粒粒血珠自针头泌出,滴落地上。
“流西,待会……帮我放倒那两个人。”
叶流西瞥了一眼丁柳那头:“为什么?”
“怕他们出事,又嫌他们碍事。”
叶流西揭起盖住针眼的棉球看,白色的棉球上,只染了一丁点血。
她说:“你总要出去的,到时候对柳七怎么交代?人家给了钱,结果一进来,你就把他的人放倒了。”
不远处有哗哗水声,肥唐开了车载淋浴头,但用得很省,只冲了脸,然后伸手抹掉水,脸上滴水,表情酣畅,被营地光一打,眼睫毛上挂的水珠都生出光晕来。
昌东往那里瞥了一眼,略侧了侧身,把针管拢进袖口:“那你的意思?”
“要退出,也得是他们自己主动退出,咱们才不落口舌。要我说,就让他们进,被吓退了赖不了人。”
“再说了,丁柳帮柳七看了三年场子,没点脑子胆色,做不来这事;高深被派来保护她,一定也不是弱鸡,他们要是不怕,我们等于多了帮手,不是挺好吗?”
听着有点道理,昌东也觉得这样比较周全,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只是跟这样的人结队,有点烦。”
叶流西说:“哪能事事如你意啊,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朋友个个两肋插刀,情人长得漂亮还温柔懂事,连临时结队的人都要忠肝义胆……你是有多大运气?”
“你以往带队,队友也不是个个都省心吧,总有刺头的那种,难道个个都踢了不要?调*教呗,单靠天上掉,几时能掉来你满意的……看肥唐,现在是不是比从前顺眼多了?”
昌东看向肥唐。
肥唐正甩着手上的水过来,哼着小曲,心情不错,一抬眼见到昌东看他,有点奇怪:“东哥,有事?”
昌东说:“要撒尿赶紧。”
肥唐瞬间意会,撒腿就跑。
***
风沙来的时候,两头都已经就寝了,为了方便空气流通,昌东把贴近雅丹避风一侧的车窗开了道口子,罩上天窗罩。
这样一来,车内是不闷了,但沙粒的击打声清晰而密集,叶流西睡得不实,恍惚中觉得这声音助眠,一个激灵醒过来,又觉得怪吵人的。
她睁着眼睛看黑咕隆咚的车内顶,一时间百无聊赖,又觉得睡的地方逼仄狭窄,负气似的翻了个身,胳膊不经意就越过了垂下的布帘。
手背忽然碰到昌东的手。
叶流西心里一跳,手指立时微蜷,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手有点凉。
过了会,她脑袋从帘子底下钻过来,一手帮他把盖毯掀起,另一手轻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然后掖好毯子。
做完了,觉得不甘心,想了想,对着昌东低声说了句:“我人好吧?”
这才悻悻躺回去。
***
大概是前一晚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明知道昌东和肥唐他们都起来了,还是困得不想起,勉强睁眼,看到外头铺天盖地的沙土颜色,更觉得这床赖得理所当然。
反正天气不好。
过了会,听到肥唐咕噜噜漱口,间或跟昌东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好像又在说丁柳。
“刚看到她化妆,这里来来回回就几个人,化给谁看啊……”
昌东语气淡淡的:“小姑娘家,爱美吧。”
肥唐不傻:“我看不是,她一肚子心眼,对那个高深爱理不理,也不正眼看我,就跟你说过话……啊,东哥,她不会是……”
昌东不想继续这种话题:“这个年纪,多点心思很正常。”
叶流西坐起来,哗啦一声把隔帘拽开。
昌东和肥唐都回头看她。
她也不看两人,低头把蓬乱的头发夹好:“有那个精力,放男人身上,无不无聊?要是我……”
她一抬头,笑得粲然:“就去称王称霸。”
说完了,抓起牙杯,洗漱去了。
回来的时候,火台已经又烧起来了,昌东下了挂面,配菜还挺丰富,虾皮、紫菜,还有菇片,水滚了之后落点盐,香气四溢。
高深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两眼:他和丁柳早上吃了夹心的饼干,那玩意儿,干、凉,吃多了死甜,还腻得慌。
他问昌东:“小柳儿让我问你,今儿有安排吗?”
语气里有敌意,他跟丁柳一个想法,总觉得昌东他们正事不做,故意拖延,只会耍人兜圈子。
昌东头也不抬:“有,吃完饭,去给灰八收尸。”
这回答出乎意料,高深愣了一下,转身回去了。
叶流西在昌东身边坐下,挂面恰好滚开,昌东抽了柴火让火自灭,把面分进带把手的饭盒里,各人自取。
叶流西端了一碗,看到热气直冒,小心吹了两口,问昌东:“待会就出发?”
昌东点头:“白天做事,会安全点。”
这话在理,所有怪事,都出在晚上。
吃完了,肥唐主动洗碗,在这儿,一切从简,拿纸巾把碗擦干净,再用烧开的水烫一遍就好。
叶流西正把风镜和装备捡出来,忽然听到昌东叫她:“流西,你过来一下。”
抬头一看,昌东站在越野车边,后车厢半开。
叶流西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卷成一团的尸袋,还以为昌东要说收尸的事,哪知道他手从叠紧的尸袋间隙中伸进去,拿出来一把手*枪。
叶流西说:“叫我过来,就是要把我枪决吗?”
昌东笑,掂了下手里的枪:“我也不常用,让柳七帮忙搞的,以防万一……流西,你应该真的是关内人。”
“为什么?”
“我觉得,正常社会形态下长大的姑娘,就算不屑于去讨好男人,大多也就是讨好自己……问一百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会答称王称霸。”
最多是有政治诉求,要为民请命,毕竟早不是逐鹿中原的时代了。
他倒转枪口,把枪递给她:“会用吗?”
叶流西接过来:“好像……用过,但没有特别熟悉的感觉,给我的?”
“嗯。”
“为什么?”
“总觉得,如果真的进了关,里头……会比较乱。”
就因为她说了“称王称霸”吗,也许随口说的呢,叶流西问他:“那你有吗?”
“有,这一把你留着防身。”
叶流西嗯了一声,随手撩起衬衫后摆,把枪插*进腰后,动作很熟练。
她腰很细,属于细而有力的那种,那里的皮肤呈蜜色,很健康,腰线圆柔,臀挺翘结实,衬一把枪,有一种奇怪的硬朗和性感。
衬衫的后摆一起一落,很快遮住了。
昌东移开目光。
叶流西问他:“我们进去,都坐你的车吗?”
***
肥唐选择跟车,说死也不愿一个人留守,叶流西拦着门不让上,一定要他保证出了状况不哭不闹不哆嗦。
肥唐满脸通红地做了保证。
丁柳却不愿意坐昌东的车,跟高深发脾气说:“我们自己没车吗?干嘛挤他的?”
估计是心气高,受了两次冷落之后恼了。
昌东无所谓,直接开车带路,越往腹地去,路越不好走,高低不平,很考验车技,高深的车很快落在了后面,叶流西很唏嘘,觉得高深指不定被丁柳埋怨成什么样子了。
在车里一说,肥唐一点也不同情:“这还不是愿打愿挨的事嘛,要我说,丁柳也别嚣张,感情跟钱一样,不经耗,哪天高深忽然头脑清醒了,她哭着喊着也拉不回来。”
……
叶流西一路留意看路边的记号,几次停下认路,终于找到埋灰八的土台,高深的车到了之后,昌东扔了把工兵铲给他:“挖吧,就这。”
高深单手接住:“就这?”
“是,挖到下头要小心,别伤着尸体。”
高深卷起袖子开铲,丁柳坐在车上看了会,下来拿手机拍照,昌东从车后厢解了三个尸袋出来,平铺地上。
过了一会,似乎有些迹象了,高深挖得更加谨慎,到了后来,工兵铲扔下了不用,拿手去硬拨浸了血的土泥。
叶流西低声提醒昌东:“你以后要是跟他对上,提防他的手……手上一定练过。”
三具尸体终于被起出来,板结的带血沙块紧紧黏附住头脸,很难剥离,看起来都怪形怪状,高深将尸体装进尸袋,全部垒进后车厢。
丁柳有些嫌恶,想到这车装过死人,晚上可怎么睡得进去。
她抬头看昌东:“接下来呢?”
昌东示意了一下前方:“继续走。”
***
再走了一段,又一个沙土土台遥遥在望。
昌东停车,吩咐叶流西和肥唐:“你们下车吧。”
肥唐不明所以,推开门就跳了下去,叶流西问昌东:“你行吗?”
“行。”
“安全带系好了?”
昌东笑:“放心吧,没事的。”
叶流西说:“要是真没事,就不会让我下车了。”
她开门下车,退开两步,冲着车子招了招手。
昌东环视了一下周遭的地势,慢慢将安全带又收紧了些:好久不做玩家了,有些手生。
丁柳在后头看到叶流西她们下车,还以为又到地方了,刚想让高深也停,忽然看到昌东的车瞬间加速,疾驰而去,在距离一个土台极近处蓦地大漂移横扫,车屁股后头沙土如浓烟翻滚,车身扫出一个大扇形,重重撞塌土台一爿。
丁柳还以为是车祸,失声叫了出来,高深看了她一眼,说:“没事,他那车是改装过的,估计故意这么撞的。”
果然,一片烟尘里,她看到昌东推开车门下来,一直拿手扫开面前的土灰。
丁柳松了口气,过了会斜眼看高深:“那你能这么玩吗?”
高深说:“小柳儿,这是一行归一行,人不能样样会……”
丁柳冷笑一声:“那就是不能呗。”
***
沙尘落定,沙台半塌,可能是撞的角度刁,那口皮影棺,居然有大半滑落了出来。
还是汉代画像砖风格的画,但这一次,画的不是披枷进关了。
棺身上,明显的宫楼殿宇,一个帝王装扮的人掩面而泣,两盏幽幽宫灯,细骨伶仃,隔着一面拉起的幕布,有个宫装的女子也在低头拭泪。
叶流西拉肥唐过来:“这画的是什么?”
肥唐说不出:“这个……一男一女,在哭,这个男的应该是皇帝,这是……在给妃子赐罪吧?”
如果没有那道幕布,倒也还像。
昌东摇头:“不对,这是汉武帝,在给李夫人招魂。”
皮影滥觞于此,哪怕对皮影稍知皮毛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昌东示意棺面:“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死了之后,他郁郁寡欢,有术士招来李夫人魂魄,但言明只能隔着幕布相见,这幅图,讲的就是这件事。”
说着凑近棺面:“这里还有字。”
六个字,古体,肥唐认得这形制:“这是小篆,汉初时通用的,这是……”
第一个字如同水流,第二和第四个字不认识。
他只能认得第三、第五和第六个字,因为和现代的字体写法几乎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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