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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爷我为你介绍。”翩翩一边说,一边指着那主事的绿袍人,“这位是八臂螳螂怪,唐辛子大哥。”
花九溪就拱手行礼,说:“你们不避讳精怪一类的字眼吗?”
“哈哈哈哈。”就听唐辛子一笑,“世人都这么叫,有什么办法?怎么顺口怎么来就好。”
“这位是巨人白蚁,白垒。”就是那个白衣小胖子,他笑眯眯地也不说话。
“神足蜘蛛朱天,我们的大管家。”那黄衣人对花九溪打了一恭。
“倒马蝎,谢小镝。”
这位就是其中年龄最小的那个,花九溪又在近处看了看他,只见这个短发少年长得极为清俊,两只眼睛尤其好看,如两粒龙眼籽一般。他总是刻意跟大人们保持距离,也未见他说过话。
“那孩子不是哑儿,只是比我还寡言罢了。”不知何时,湘灵和嘉钦、罗越已然走到身后了。花九溪被蜾蠃会的八名窟主团团围住,如果他是敌人,估计早已被打废了。
“龙女娘娘,别来无恙?”唐辛子问道。
“无恙。”湘灵懒懒地应了一声,“我将要带的人带来了,这功劳算大算小?”
“那只能往小里算了。”朱天笑着说,“您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咯。故而再立下功,我们也只能指大说小。”
“你们真是委托错了人呐,如果我去,直接飞着就把这位花花掳来了。”罗越插入一句,“让这丫头在这里卖好!”
“不可以,你不够漂亮。”湘灵对罗越说。
“切,问问当事人不就得了?”罗越一把拉住花九溪胳膊,五指深陷,这显然是在威胁。
“这……”花九溪脸上冷汗直冒,不管怎么回答,估计都会被这俩人当场扯碎,真是棘手极了。
“姑娘们还真是活泼,先别闹了吧。”白垒走过来,将罗越手拿开。罗越看样子十分反感被那胖胖的手指碰到,迅速抽回胳膊。
这显然在白垒预想当中,他笑着把手背过去了。
“花爷可知你此行的目的?”唐辛子问花九溪。
花九溪摇摇头。
“令师兄果然是怕你反悔,什么都没告知你。”唐辛子说,“你知道,我们蜾蠃会除了八大窟主之外,还有一个‘虫头’的位置。眼下这位子空了几十年了,一直未能补上。”
花九溪早已猜到,但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事情,明显包藏着不小的风险。花九溪忙问:“上一任虫头是怎么……”
“羽化了。”唐辛子说,“我说的羽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老人家飞升到‘空行海’去了。”
花九溪且不管“空行海”是什么东西,只说:“如果虫头真是那么重要的职位,为什么又会空缺多年呢?”
众人一阵沉默,唐辛子打破沉默,笑着说:“问得好,当这虫头的条件本来极为苛刻——都是年高有德、能力既强、地位又高的老者充任。上一任虫头卸任后,便再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了。本来规矩是在会内选拔,但你也看到了,眼下几位都平平无奇。”
“您倒是极为谦虚,我倒是能看出来诸位都是身手不凡的大妖怪。我的眼睛能看到妖力在流动。”花九溪说。
“也许是没虫头我们蜾蠃会也舒舒服服运行了好多年吧,大家都懒了。但眼下外敌逼侵,无论如何也得找一个人来坐镇指挥了。”唐辛子说。
“我们找到的就是花爷你。”翩翩望了花九溪一样。
“我……”花九溪扫视了下众人的表情,只说他们眼中既没有恳切的神色,也没有欺疑的意思,十分奇怪。
“我哪行啊。”无论何时,中国人总得谦虚第一。
“我们可是看过你的资料哦,冲老爷子提供的。”翩翩不知从哪取出一件簿子来,微微翻了几页:“因为弭教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本身有诸多法宝,而且跟西王母她老人家也有联系。所以信任虫头如果在会外选拔,会优先考虑你们。”
“尊师兄说他老了,让我们另请高明,就推荐了你。而花九溪你不仅跟东洋的妖怪打过交道,而且最近从少广城精修归来,见识过天下数一数二的强敌。这些都是加分项目。”翩翩说。
“最主要的是,您老找到了传说中的青虫王仙。”唐辛子说。
“哦,圣甲虫?”花九溪说,“但那也不是我的啊。”
“那只甲虫跟我们蜾蠃会也有莫大的关系,日后您自会了解。而且,既然是你未婚妻的,那就算共同财产了。”翩翩一板一眼地说。
“这么说也没问题——”花九溪说,也许自己真没有想象当中的弱?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花九溪虽然知道这是些吹捧溢美之词,但还是格外高兴。
“花爷,于大义而言,您也得试一试。”唐辛子继续说,“况且做了一任虫头,肯定是有益无害。”
花九溪眼看真要答应了,他也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十分想了解这蜾蠃会内部的一些事。而很久之后,他才明白,权力,远比好奇心吸引人。
“我要泼冷水咯。”湘灵突然说,“先生您不一定相当这虫头就能当上。你看到那些鬼门了么,你要经过三重试炼。”
这话确实像盆冷水一样浇灭了花九溪的兴头,他怯怯地问:“什么试炼?”
人群中一阵哄笑,原来是笑花九溪那萎缩的样子。花九溪有些尴尬,就听唐辛子说:“火、血、刀,也就是三恶道。你要过这三关,才有当虫头的资格!”
所谓火血刀,便是佛典中的饿鬼、畜生、地狱三道,不知蜾蠃会设立的三道是何种情形。
“不瞒您说,这试炼十分危险。”白垒说,“虽然不致丧命,但我记得之前有挑战之人,毁掉了半个身子。”
花九溪当然不会被这话吓住,白垒在这里是充当一个“唱白脸”的角色,不一定实有其事。
“我派有个西王母的法物,唤作牟尼泥,能起死肉白。目前还剩下一点,就算我没了大半身体,照样能再生。”花九溪拍拍胸脯说,心想论说大话,我也不含糊。
“是,我们听说了您在少广城的光辉事迹了。”翩翩点点头说。
“那先生您也不用准备了,这就过去吧。”湘灵说。
花九溪吞了下口水,说:“好。”心中还是没底的,“那万一我受了重伤,湘灵你把我带……”
“那不可以,别人会说闲话的。”湘灵说,“我会打电话叫夫人过来。”
“这样也可以。”花九溪豁出去了,便问:“怎么个试炼法?”
“唔,跟马戏团差不多……”这是湘灵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说法。
“罗越妹子,你可以在天上盯着花爷,万一出了意外,就把我们招呼过来。”唐辛子说着,手中仿佛变出三文铜钱来交到花九溪手上。
花九溪问:“这是什么?”
“每过一关,那路的尽头就会有一只大猫,你将铜钱送进它嘴里,便能继续前行了。”唐辛子说。
花九溪“哦哦”了两声,见众人打开了后门,就从那门中走出。见到了又一座鬼头牌楼,只是有很浓烈的灰白色烟尘从大鬼之口中不断涌现,仿佛里面藏着座工厂一般。
唐辛子吹了声口哨,不知从哪奔来几匹蝗马,除了罗越之外的人各跨一匹,叮嘱了花九溪几句,便双腿一夹,跑远了。
罗越轻咳了两声,说:“烟火气好大!花花,随我来吧。”说着伸出手来。
花九溪犹豫了一会,罗越见他不愿牵自己的手,笑了笑收回了。
因为烟尘都被一股自下而上的热风吹挟,故而前面的视野倒还清楚。花九溪感到地面越来越热,草木都枯黄了,再往前,则是一道红色的大河在流淌着。
这当然不是大河了,而是灼热的岩浆在急速翻滚。
“要了命了,这意思不是让我渡河,而是让我顺流而下?”花九溪话虽这么问,但心思反倒安定下来——因为这不是什么古怪的谜题,单纯是趟河罢了。
“自然,光脚在岩浆里踩几秒,连人类巫师都能做到,又如何显出本事呢?”罗越说。
“我先试一试。”花九溪伸了伸脚。
“等会,你先把外面的袍子脱了。”罗越说。
“对对。”花九溪见有女性在场,其实不大好意思,索性一闭眼将那袍子扔了。整个人赤条条的,他能感到烟灰打在自己皮肤之上。
罗越一蹬腿,飞到了半空腰,说:“花花你不必着急,这个试炼没有时限。”
没有时限我也没办法啊,眼下宝物都被收走了,纯粹凭靠个人修为了。花九溪一阵犯难,先揪下一段头发,朝那头发念了几句咒,这发丝顷刻暴长了数十公分。
罗越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停在半空好奇地看着。
只看花九溪熟练地把这些头发三两下扎成一个小人儿,将那小人放到地上,朝他叫了一声:“花九溪……”
那小人儿“腾”地就立起来了。
花九溪心想这小把戏弄得还不错,就又截下自己几段头发来——如果是像钱局长那样的地中海来弄,还真不轻松。他如法炮制,又造出十多个小人,各唤了一声。
这些小人儿就个个立了起来,如方阵一般,花九溪走它们也走,花九溪动它们也动。罗越这才明白小人儿的作用。
就见花九溪将脚缓缓深入那滚沸的岩浆之中,本来按照正常剧情,花九溪应该是惨叫一声跳起来,再见到一只焦烂的脚面才对。
但花九溪的脚丫子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见有烤肉的气温随热气传出来。
花九溪扫了岸上小人一眼,见最先做的那个脚已经有点跛了,心想这岩浆非同小可,不知小人儿的数量够不够。不及细想,就整个人没入那岩浆之内,游动起来。
眼下花九溪肉身所受的伤害均已传递到那头发小人儿身上,但受伤如果极重,小人儿就要报销死亡了。
所以花九溪目前就像在一大团面糊里游动,除了行动艰难外,并没有酷热伤疼的意思。而他自洗了那次澡之后,内外一新,故而还保有不错的体力,能一气游上不少的时间。
眼看着小人儿一个个倒下,它们到底的时候,身上无一不燃烧起红灿灿的烈焰,闻着一股焦烟味,旋即归于寂静。
待到小人已死了十之八九,第二座鬼门的轮廓终于显现。花九溪一阵欢呼,就顺岩浆流势而下了。而就在他仰面躺倒的时候,并没注意到最后一个小人儿已然灰飞烟灭。
灼热感瞬息传递到他周身,花九溪一把跳了起来,将灵力集中在脚底,于岩浆表面飞快地跑了起来——这对力量的消耗可是不小。
终于见到鬼门,原来熔岩都是从那一张大口中流出来的,不整身入河根本无法对准门口。花九溪握了握右手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润的铜钱,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这才直了直身子,果然看见鬼门上卧了只橘黄色的大猫,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睡觉。
花九溪怕它有什么古怪,又临时扎了一个小人,一边叹着这法子使不了几次了。就把那小人扔到大猫身边,耳听得一声咆哮,大猫身形瞬间胀大成豹子一般。
在花九溪、罗越二人眼中的黑发小人儿,在大猫眼里则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这大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将小人撕扯碎裂,吞食了起来。而咽下肚里的,实则几个毛团罢了。
就在它自以为大快朵颐的时候,花九溪将一枚铜钱抛入猫嘴里。这东西马上缩小成原来的样子,继续睡大觉了。而鬼口中的滔滔红浪即刻断绝,露出个圆形的大洞。
花九溪就走过了第一道鬼门,这是三恶道中的“火”。
烟气没了,代之以一股浓烈的腥味,这自然是鲜血的味道。普通人在屠肆一类地方或许能接触到这味道,但如此稠密的血气,铁定是闻所未闻。而猛烈到一定程度的血腥味,会让人的嗅觉失灵。
花九溪见过许多恐怖的情形,但眼前的景状是他迄今目击过最可怖、最怪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