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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放心了。”顾弦歌笑着睨向顾羡,说话仍旧暗含讽刺,“青姨曾经对我颇多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该关心下青姨的身体状况。妹妹说话直,姐姐莫怪。”
顾羡“呵”地冷笑出声,咄咄逼近几步,和顾弦歌面对而站。
由于顾羡身高略低于顾弦歌,所以两人这番对视,顾羡是微微扬着头的,而顾弦歌则是俯视。
四目相接,其间自是暗流涌动。
“说话直来直往可不好,今儿是我,我自是不会与妹妹计较,可来日若换了别人……”顾羡顿住话头,嘴角抿出极美的笑容,话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所以,妹妹可得管好自己的嘴。”顾羡说着伸手戳向了顾弦歌的右胸口,力道不大不小,却足够疼得顾弦歌倒抽冷气了。
顾弦歌咬牙:“姐姐忠告,妹妹一定铭记在心。”
顾弦歌虽是在笑着的,可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还有……”顾羡垂眸瞥了顾弦歌胸口处的箭伤一眼,将关心的话说得令人恶心,“妹妹这伤得好好处理下,可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顾羡说完这话便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顾羡一走,顾弦歌便有些支撑不住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后背抵在了内墙之上,疼得脑门上起了一层细汗。
顾弦歌轻喘出几口气,靠着内墙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过那一阵疼痛。
不远处传来转轴滚动的“轱辘”声,顾弦歌侧头看去——容琛正手拨着轮椅从另一边慢悠悠地过来。
不知为何,顾弦歌心头有股莫名的火气,所以不等容琛走近来,顾弦歌便当先迈步离开了,独给容琛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留在华阴养了几日的伤,顾弦歌几人便同顾羡一同启程回鄞城。
出发那日,华阴全军夹道相送,声势震天……可顾弦歌知道,那番热闹和敬重并不是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骑马走在当先、亲切地和众将点头示意的顾羡。
所有人都忘了顾弦歌当初的守城之功,更忘了当初是谁负伤鼓舞士气、指挥战事,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云隐军的猛烈攻击!
他们,只记住了顾羡的风华绝代。所有的尊重和欢呼,全都给了顾羡。
对此,顾弦歌并未往心里去,倒是庄景澜气得跟顾弦歌好一番抱怨。
顾弦歌默默地随在顾羡身后,将左手探进右手的袖口里,缓缓地抚摸着那缠在她手腕之上的玩意儿,那是昨日庄景澜送她的饯别礼——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家伙。
以后回宫之后,可有得好玩了……
顾羡,我们之间的长,还没开始算呢。希望你能陪我玩得久一点,可千万不要让我无聊才是。
……
一路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在大半个月后抵达了鄞城。
顾北辰早就接到了捷报,也知道顾羡领军大败云隐守住苗疆之事。
龙颜大悦的顾北辰,替顾羡在晓月阁中摆下了庆功宴,并下令让朝中要臣及家眷参加,大家一同热闹一番。
期间,未提顾弦歌一语。
顾弦歌轻嗤一声。她从前世就很清楚地知道,顾北辰很疼爱顾羡,大概是因为她有一个受宠爱的好母亲吧。
苏青不喜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顾北辰便在苏州为她置办了一座别院,每年都会抽空去苏州看望苏青几次,珍稀有趣的玩意儿更是没少往那里送。
峥嵘帝王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按理说,只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架不住帝王这般的疼爱而投怀送抱了吧?
可偏偏苏青对于顾北辰的态度,却仍旧是不冷不热的。
顾弦歌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故作清高的把戏罢了。
她若真不稀罕,又何故住在那别院里眼巴巴地等着顾北辰?
顾弦歌执起一盏酒,一扬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夸赞奉承顾羡的话如同洪水一般快要将顾弦歌溺毙。
顾弦歌只是沉着脸,一个劲儿地喝酒。
今日,是顾羡得胜归来的好日子,顾北辰却也忘了,今日也是她母亲的祭日!
胸口漫开丝丝缕缕的痛,顾弦歌不由得微微垂下了头。
“华阴一战六妹也是功不可没,父皇可得好好奖赏六妹。”顾羡脆如黄莹啼谷的声音幽幽响起,“六妹如今也已及笄,可宫内却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趁着今儿宴会,不如父皇为六妹指一桩亲事如何?”
顾弦歌侧目觑向笑意盈盈的顾羡,眼底漫上一层猩红之色。
顾北辰拧眉思索一番,嗓音低沉:“不知羡儿可有人选?”
“工部尚书次子容貌俊秀,才华横溢,倒是不错的人选。”
顾羡笑着提议。
顾弦歌却拧起了眉头:工部尚书次子柳桓,的确容貌俊秀,才华横溢,可惜……为人阴鸷狠毒,更好床上折磨人的那一套,因此暗地里不知玩死了多少女人!
最重要的是,柳桓乃是顾羡一党!
顾北辰目光幽幽地转向面无表情的顾弦歌,微不了察地皱了皱眉,待再看向顾羡时,却又十足十的一副慈父模样:“柳爱卿的次子的确不错……”
“正是,父皇倒不如趁此成全一桩美事。”顾羡继续怂恿。
顾北辰哈哈笑到:“如此,那朕便将柳桓……”
“父皇,万万不可!”
顾弦歌疾步冲出,双膝一弯便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顾北辰面有薄怒,沉着嗓音问到:“为何不可?”
顾弦歌低垂的眉眼间腾起一抹戾气,犹豫了好半晌,在顾北辰彻底失去耐心之前,顾弦歌终于开口了:“今日乃母妃祭日,儿臣实不该……”
话未说完,顾北辰却倏地变了脸色,“噌”地从座椅上起身,动作大得差点掀翻了他面前的案桌!
“顾弦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顾北辰手指着跪在下面的顾弦歌,厉喝出声。
顾弦歌“砰”地重重磕了一声响头,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到:“今日乃儿臣母妃祭日,儿臣不该……”
“闭!嘴!”
顾北辰黝黑的瞳仁中卷起滔天的恨意,一张英俊的面皮更是气成了猪肝之色。
顾北辰腮帮子紧咬,一字一句仿佛从牙齿缝中挤出:“顾弦歌,你好大的胆子!”
顾弦歌不理会顾北辰几欲杀人的威压,掷地有声地说到:“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顾北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也由猪肝色转为了青白之色,他抓起桌上的酒盏,恨恨一甩便直往顾弦歌的脸上砸去!
琉璃酒盏砸在顾弦歌的脑门上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后落在地上“哐当”碎成了渣。
甘醇的酒液顺着顾弦歌的脑门往下淌,冰冰凉凉的,却抵不过顾弦歌内心的寒!
她真的一直很好奇,论美貌、才学,母亲究竟哪里比不过那个苏青,何以他顾北辰竟如此不待见母亲!
母亲死了八年,这期间,他不允许任何人或明或暗地烧纸吊唁,甚至……不允许人提起这个人。就好像,要完完全全地将母亲从这世上抹杀掉一般!
“顾弦歌,你这是纯心要朕难堪?!”顾北辰的怒气,成功地让底下众臣噤声不语,甚至连气儿都不敢喘一喘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求父皇收回成命。”顾弦歌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顾北辰气得手指微颤,“哗啦”一声掀翻面前案桌,美味佳肴应声摔了一地。
群臣见此齐齐下跪,胆战心惊地高呼出声:“陛下息怒啊——”
顾北辰双目宛如毒蛇一般地盯着顾弦歌,字字透着刻骨恨意:“你和你那娘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