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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大家让大家失望了,我不是特种兵也不会武功,更不是超人,不过给我和超人一个电话亭我们同样能解决问题,他能换出红裤衩来,我能打电话叫十几个兄弟……我之所以敢管闲事,是因为我爸是龙宝华。
况且我也没打算硬干,我想我只要报出老头的名字来这帮蟊贼就该掂量掂量了,现在X二代不是很流行吗?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黑二代!可惜,被那俩学生一搅和,搞得我连“我爸是XX”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都没说出来,坑爹呢!
从监狱出来,出租车一路向东,司机不停扭头看我,最后问:“大哥你头发怎么了?”
我摸着脑袋苦笑:“我要说是让雷劈的你信吗?”
司机惊讶道:“你不会就是24路车上那个吧?”
我崩溃道:“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立刻挺直了身子:“真的是你呀?交通广播上都播了,说24路车让雷劈了,有个孙子……哦,对不起,有个人让雷给劈了。”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使劲朝我伸过来,“大哥幸会呀,这是我第一次离名人这么近!”
我打掉他的手,愤愤道:“好好开你车,你也想上广播了?”
“嘿嘿,上广播有啥意思,我还上过电视呢。”
“哦,什么事啊?”
司机眉飞色舞道:“高考那会免费接送考生,我是志愿者代表,学雷锋标兵。”
我说:“那你也是名人啊,跟我握什么手?”
“呵,我不如您雷呗。”
……
到了火车东站,司机问我:“大哥哪下?”
我说:“再往前。”
“再往前哪都不是了呀。”
火车东站附近是一大片荒滩,除了候车楼没有别的建筑,人迹寥落,司机放慢速度小心地开着,不住地扭头看我:“大哥,再往前真的没路了。”
“快到了。”
路越走越荒,司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我看出来他是吓的,最近我们这有几起抢劫都是针对出租司机的。最后这小子头发都乍起来了,眼看就要弃车逃命的当间,我指着几十米以外路边的一座小二楼道:“就那儿。”
小二楼二楼的窗户上,花里胡哨地贴着“音乐茶吧”“环境优雅”“住宿”“免费上网”等字,司机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地方有人来吗?生怕人找着似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开的。”
我边掏钱包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开的。”
“呃,大哥你眼光还真是独到。”
我把钱递给他道:“欢迎你没事的时候也来坐坐。”
司机干笑道:“下回我可未必能找着。”
我指着窗外说:“那我告诉你,过了火车站以后看见歪脖树就往左转,一准能找着。”
司机找给我钱,一边擦汗。
我笑道:“你刚才是不把我当抢劫犯了?”
司机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那倒没有,真的,不过我知道大哥肯定不是一般人——就凭住这地儿,说实话你要不是一男的我都以为你是狐狸变的。”
我幽幽地看着他道:“你走吧,回家看看我给你的钱变没变成鸡骨头——”
司机一缩脖子,脚轰油门逃之夭夭。
我叹着气打开玻璃门上的链锁,进来,先上二楼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把头上烧焦的颗粒末梢扑拉掉,然后下楼用饮水机里的水泡了一桶方便面,点了根烟坐在柜台后面等着。
这就是我开的店,离火车站大概一里地不到,按说这是个黄金地段,早在十几年前这一片的土地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我爸和孟姨为了抢这块地没少和同行结怨,好不容易到手以后就建了这家宾馆,二楼有十来间客房,都是带卫生间带空调的标间,楼下是一个小餐厅,配套的都是茶色玻璃茶几和双人沙发。当年我爹志不在小,钱是其次,主要是想正正经经开家买卖,装修都是选最上档次的,那时节,学上到了头的我踌躇满志地接管了这里,就等着开业赚钱了,然后……然后中国铁道部就开始提速了……
——短短两年时间,中国铁道部三次提速,预先打算赖以生存的火车站,被人用2B铅笔在祖国的蓝图上把从前的箭头改成了虚线。火车经停大多改在硬件设施更好的西站,从此以后,东站就被远远的甩到了历史的车轮后面……
东站离市区较远,周围也没有像样的建筑,以前最多就是有人卖个茶叶蛋搭个铁棚卖卖早点——后来我对这些人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他们篮子一提都跑了,就剩下我和我的小二楼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郊野地,成了龙门客栈的外景。
我也想过把地卖掉,可是实行起来很难,火车道边上盖商业区肯定是行不通,居民楼,没人住,好不容易有一个养牛专业户有兴趣,可他在最后关头得出结论:火车的噪音会影响母牛发*而耽误下崽。
到后来我索性也死心了,寂寞归寂寞,不过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有几趟绿皮老爷车半夜四五点还是会抖虱子一样放下几个人的,这些人荒郊野外没着没落的,我就权当为人民服务了。
一边吃着面,我一边把一沓崭新的钞票塞进点钞机,听着“哗啦啦”的声音流淌,看着小窗口上的数字飞快地变化,我的心里就顺畅了很多,忽然“咔”的一声,一张混杂在钞票中的名片被弹了出来,我镇静地把名片和钞票都取出来,给名片换个位置继续点,一阵“哗啦啦”之后名片再次被明察秋毫地弹出。我取钞票,重新点……
这已经成为我百无聊赖时消遣的一种方式,钱一共是56块,都是一块一块的。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看年纪四十上下,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头发茂密得不像话,像是好几个人的头发都长到他一个头顶上去了,穿着一件朴素的衬衫,脸上笑意盎然。
我忙站起问:“住店还是吃饭?”难得来一个客人,我显得很殷勤。
来人笑呵呵地说:“我想在你这住一阵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我赔笑道:“方便!当然方便——这么说你不是赶火车?”
“哦,不是,我是看这环境好,想修养一段时间。”
“这环境好?”我纳闷地看着他,也只好随着他的口气道“是啊,城市里头难得有这么……”
我话没说完一辆火车飞快地从我的饭店旁经过,发出巨大的“况且况且”的声音,震得我脚底发麻。
那人大声问:“你要说什么?”
在巨大的嘈杂声中,我扯着嗓子喊:“城市里头难得有这么僻静的地方——”
他看着我乐了。
我也很不好意思:“其实平时也不怎么过车。”
“过也不要紧,我就看中这地方了。”
我腼腆地说:“标间一天100,你要常住我给你打八五折。”长时间的没有客流,搞得我都不像个做生意的了,特羞于跟人谈钱。
他睁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天85,得,80吧。”我先自己砍了自己两刀,一天能有80入账,水电费什么的就不用赔钱了。
他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还要钱?”
“呃……大哥,我这是饭店,不是能免费借宿的老乡家。”
他摊开手道:“可是我没钱。”
我气不打一处来:“没钱你住什么店啊,拿我当猴耍呢?”
他显得更茫然了:“你要钱干什么?”
你要钱干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其深度仅次于你是谁,你来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之类能把人想疯的论题,我发现我一时竟真的无从答起,我要钱干什么?我吃喝不愁,一般人买车买房的问题对我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我坚决一点,完全可以过那种挥金如土的纨绔生活,可我执拗地坚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与56块一元钞相依为命,我为的又是什么?想到这我心情特沉重,有一种隐私被窥探的愤怒,我勃然道:“我数着玩,**管得着吗?”
他似乎有点恍然,点点头道:“我懂了。”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地走了出去,还帮我带上门,坐在了外面的台阶上。
我余怒未消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结果这半大老头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从烈日炎炎坐到天都擦黑了,而且姿势不变,双手稳稳当当地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扬起,只有偶尔微风拂过那一头茂密的短发微微抖动,像棵植物似的。
其实下午那会我就已经不落忍了,这人看着年纪可不小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那种牙尖嘴利爱占人便宜的老油条,一下午我给他安了好几个身份:落魄的外地人、生意失败的老板、和家里闹别扭的中年问题男,最后觉得还是最后一种更靠谱。最主要的是:我真担心这位心一横死在我这,本来就没生意,龙门客栈再开成古墓荒斋,我就真成狐狸精了。
等晚霞飘红的时分,我气也消了,捏了包烟悠然走出来,蹲在他边上一边点一边看着夕阳问:“和老婆闹别扭了?”
坐了这么长时间,他倒是情绪没受丝毫影响,依旧笑呵呵道:“我哪来的老婆?”
我宽慰他:“你这是气话,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没老婆?”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也知道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找什么老婆啊?”
我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揪扯,缓了缓口气道:“要真没地方去就住下吧,等你气消了再说,其实我还真就不差那俩钱,但是生意归生意,比尔盖茨有钱,我们不是照样用盗版温7吗(有关联吗)?”
他说:“我懂,老弟其实你不用管我,我在外面就挺好。”
我笑骂道:“你还端起来了,走吧,跟我进去,至于钱嘛,等你有了再说。”
他起身道:“既然你有你的规矩,我也不能破坏,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进了屋我拿出一桶泡面道:“饿了吧,我这只有这个。”
“不饿,你这有水吗?”
我指着饮水机:“自己接,还有老哥——你身份证能给我看一下吗?我简单登个记,不是信不过你,怕有乱七八糟的检查。”
他接了一杯水,端着,却不喝,道:“身份证?没有。”
“你怎么出门什么都不带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吴永生,吴是口天吴,永生就那个永远活着那个永生。”
“明白。”我在登记簿上写下吴永生三个字,抬头道:“吴哥,你这姓不太好啊。”
吴永生呵呵一笑:“随便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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