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合常理的行军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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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合常理的行军布置

    崇祯十四年的时候,在关外的满清利用汉人火器工匠带来的技术,开始铸造火炮,济尔哈郎和阿巴泰攻打杏山城的时候,所用的火炮就是十二磅的炮,也就是所谓的将军炮。

    满清铸造的这十二磅火炮重三千八百斤,运输这炮的时候,拉车不能用马而要用力量更大的牛来拖拽。

    实际上这火炮在大部分时间,无论是大明还是关外的满清,这些火炮都是安放在城头用来防御的,原因无他,这火炮实在是太沉重了。

    胶州营的兵器制造局对各项工艺精益求精,又是抓的严,主事的人是孙和斗这等通晓造炮的明白人,造出来的火炮差不多是三千二百斤左右,又有专门的炮架炮车,移动上灵便不少。

    不过这灵便也是相对的,这等大炮,就算是炮架和炮车的重量,寻常的道路就承载不起,更不用说这水网地带的湿润土地。

    但大批的民夫和丁壮却是早就预备好的,每个人身上都是背着一袋子碎石子,后面的大船上还有些别的材料,上岸之后,兵卒们在前面堆着,还有三门三磅炮在那里随时机动,一步步的朝前推过去。

    后面民夫丁壮闹哄哄的急忙铺垫道路,这样的活计干起来也舒服,反正前面大兵们在那里顶着,要跑也是先跑,这钱给的多,活也是干着安全,尽头也就格外的足,碎石铺在地面上,简单的夯实。

    然后就用大木板垫上去,铺路的民夫也在军官的指挥下拉着炮前进,地面坚实,人多力量大。这才是把着十二磅炮折腾了上来。

    十二磅炮是将军炮,十五磅和十八磅的大炮则是被称为大将军炮,在明末文人的笔记文章之中,被称为“一炮打出,糜烂数里”。

    真实地威力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比起三磅炮,六磅炮来,威力可不是磅数的增加能衡量的。

    革左五营的左金王刘希尧善于守御。别看在外面和淮扬军打的并不高明,但在正阳镇之内的守御的确是有他独到的地方。

    如果就这么放任部队冲进去,胶州营淮扬军地长处,长矛和火铳的威力无法施展出来,反倒是要陷入和对方的肉搏之中,肯定会遇到很大的损失。

    这些情况,几乎是用不着山东盐帮来打听,很多消息都是明面上的。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统领的两万南京禁军,可没什么保密的意识讲究,如同是筛子一般,什么消息都能打探的出来。

    既然如此,淮扬军地参将陈六也不想去讲究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索性是用火炮先轰开再说。

    打也打不过,左金王刘希尧手下的部队都是扯进了镇子之中,左右想想又是不对劲,想着组织冲锋打出来。外面这大炮的射程和威力,以正阳镇布置得火力,恐怕也只能是被动挨打了。

    越靠近正阳镇,地形就越发的开阔起来,不过这正面差不多已经是被胶州营淮扬军的火铳兵和长矛兵塞满了,在这样地态势面前,如何冲得出来,才一露头。就立刻是被打了出去。

    推进到一定位置之后,民夫们开始修筑土台,尽可能的比边上的平地要高出些,四门十二磅炮就是被吃力的推到了这个上面。

    四门十二磅炮,还有四门三磅炮放在土台地下面,在距离极近的距离上构筑了炮兵阵地。

    这边架势一摆开,正阳镇里面的革左五营士兵再也顾不得什么据守防御工事,纷纷的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朝着远离火炮的方向逃跑。

    而刘希尧的火炮设置在镇子中间。还想要打击冲进镇子里面的官兵,这下子连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在火炮前面已经没有士兵了。在火炮阵地,远离火药地位置上,都有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金属炮弹在这火炉之中烧的通红。

    河上船队的淮扬军士兵已经开始下船列队,尽管能够布下部队的空间很狭窄,但还是尽可能的把部队堆了上去,陈六也来到了靠前的地方,他手下的亲卫们七手八脚地给他搭起来简易地木台子,让他站在上面观看,这是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接下来地战斗陈六并没有下太多的指令,当战局完全按照预案和计划进行的时候,胜利已经没有多大的悬念。

    十二磅炮的第一轮齐射,那些呼啸着急速飞行的烧红铁球在正阳镇之中直接变成了灾难,本来还有人躲在前线的房屋和工事之中,想要给等一下冲进来的官兵伏击杀伤,但这十二磅炮的炮弹直接是击穿了墙壁和房屋。

    不光是这些在前线的人倒霉,甚至还有那觉得自己撤到安全距离的革左五营士兵,同样是被飞掠而来的炮弹打到。

    这等烧红的炮弹,只要是被刮擦到就是极为凄惨的事情,第一轮炮击之后,左金王刘希尧在正阳镇之内的部队已经是压不住了,第二轮炮击之后,左金王再也不奢望能控制住部队,带着人马朝着镇外逃去。

    如果他不跑,手下的部队也要跟着溃散了,十二磅火炮的射程几乎是覆盖了整个的正阳镇,谁也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躲过这好似天雷的火炮打击。

    第一轮是仰角的射击,第二轮是近似的平射,在火炮阵地正当面的民居给打的破烂一片。

    看着左金王刘希尧率领士兵慌慌张张的撤出了镇子,淮扬军参将陈六并没有下令追击,只是让自己的部下开进了正阳镇之中。

    这个镇子早就是没有什么居民在这里,不是被革左五营抓了民夫,就是在兵灾到来前逃走。

    但陈六这边已经是带了大批的民夫和丁壮,淮扬军的士兵们一进入镇子第一件事情就是搜索残敌,在军官的喝令下,分成一个个的小队在镇子之中挨家挨户的搜索,但这革左五营地战斗意志。比起淮扬军预料的还要弱。

    倒是看见些因为伤残被同伴丢弃的伤兵,这让淮扬军对这革左五营更是鄙夷,当初把他们和闯营以及曹操军同等看待,实在是高看了。

    残敌搜索完毕,淮扬军立刻是把轻型的火炮推上各个道口,各营的士兵也在军官的指挥下落位。

    跟随船队而来的民夫和丁壮立刻是大兴土木的干了起来,直接是用那些被炮轰平地那些房屋废墟的土木,在镇子周围的陆地上修筑了一圈矮墙。河道上的那些沉船之类的也都是被尽可能的打捞上来,用作修筑工事。

    左金王刘希尧在正阳镇内修筑的工事,都被胶州营淮扬军的士兵尽可能地修复,并且在各个点上留出了火铳和火炮射击的位置。

    在左金王刘希尧离去的方向,始终有两门炮和两营士兵的力量在防卫,免得这支力量去而复返。

    简单的工事和防御体系修建完成之后,河道也差不多清理一遍,尽管士兵们自从下船之后就是参加战斗。修筑工事,没有一点休息地时间,但作为主帅的陈六却没有让士兵们休整的意思。

    就连他自己都是参加进修筑工事的活动之中,倒是跟着船过来地那些民夫已经是开始吃饭休息,各个都是兴高采烈。

    这些民夫丁壮本来是两淮地胶州营屯田田庄的庄丁。不过更多的是扬州那些豪商大贾在凤阳府和庐州府产业的附庸和佃户,这次就近征发,集合起来倒也是便捷,不过主家的命令不能违抗。

    但这些民夫壮丁满心不情愿。这时候正是农忙的时节,被官兵征发徭役作战,耽误农活,而且从前南直隶也有其他兵马征发民夫,一点报酬不给不说,还经常有被抽丁抓去当兵的恶事。

    每次遇见这等征发民夫的事情,就连这些民夫壮丁背后地盐商都是百般的拒绝推脱,谁想到这次居然是主动送上门。

    满心忐忑的过来。越干就越是兴高采烈,一开战就是胶州营的士兵顶在前面,他们就是来干活的,不用担心被当做炮灰抓起来,而且吃的饱吃的好,有几个力气卖得十足,并且干活干得好的,这山东来地兵马。现场还给了几吊钱。

    居然还有这样地好事。跟随运兵船只而来的民夫们劲头足得很,就连官兵让他们轮换休息都是不愿意。

    民夫丁壮们。想事情相对简单些,很多人没有去想其中地不对劲,也就是这淮扬兵马进入正阳镇之后,在镇东,也就是寿州的方向布置了大部分的兵力,而在镇子的西面,就是颍上、霍丘的方向,则是层层的修筑工事,几门火炮也是转移到了那边。

    稍事休息的民夫们很快就有又被动员起来,他们还要在正阳镇外挖一道足够深的壕沟,把整个镇子包住。

    仓促间起不得高墙,那就要用深沟来代替了……

    正阳镇周围,矮墙和壕沟,镇内又有各种的工事,几门威力巨大的火炮则是被放置在要害的位置上,看来这淮扬军首领陈六也是想要在这里坚守了,但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的大部队明明在正阳镇的西边的颍上、霍丘。

    取得了上风的淮扬军参将陈六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把这个正阳镇作为军需转运的基地,然后继续前进战斗才是,为什么把这里经营成要塞。

    这样的情形,说的难听些,如果出去追击,等到退兵的时候,有这么个要塞横在那里,直接就是把退路给堵死了。

    淮扬军参将陈六的如此动作,倒也有种褒义的说法,处事稳重,不敢冒进,但还是显得奇怪了些。

    在寿州城内驻扎的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目前的注意力还都是放在河南的李闯兵马身上,目前的闯王李自成和曹操罗汝才还是在改变大军的驻防次序,调整队伍的防御方向,并且等待探马在归德打探到地消息。

    但他们这么不动,以及在南直隶越传越离谱的流言,都给人一种错觉,在河南的百万大军即将就要南下了。

    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尽管是心思各异。可还是收缩队伍,确保更稳固的控制已经打下来的地盘,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不测的事情。

    而卢九德那边则是重新调整手中的南直隶六万兵马,除却把防御的重心放在寿州北部和西北部,还让原本被调出地凤阳中都援军,回到凤阳。并且准备将手中的兵马再分五千人去凤阳。

    在南直隶,皇陵所在地凤阳和南京城是绝不容有失的地方,出了一点纰漏。都要有官员用自己的脑袋来负责,实在是不敢大意一点。

    那山东副总兵、淮扬军参将陈六率领着的万余兵马,现在好像是被各方遗忘了,对张献忠和革左五营来说,这万余兵马,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而且太过低调,打下正阳镇之后好像是再也没有向前的心思。

    而对于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来说。这淮扬军是外系的山东兵马,随他做什么,管我们何事。

    结果这支军队,就成了两边不靠的,暂时被遗忘地存在。

    正阳镇在这些日子之中。民夫和丁壮在军官的指挥下,不断的修缮工事,在正阳镇边上的那条河,船只川流不息。大批的给养和支援都是送了过来。

    看起来这淮扬军地万余人马,又把这里当做常驻的营地的意思,不过他们的这个心思也没有什么人理会,到这紧急地时候,谁还顾得上他们。

    山东的青州军在全部进入沭阳之后,稍事休整,并没有来接替已经很单薄的淮扬军防区,反倒是利用漕运和运盐河的水系南下。南下至淮河之后,则是沿着淮河一路向西,最后停在了洪泽湖畔的周家桥镇。

    闯营在河南停驻那么长时间,尽管官兵是琢磨着得过且过,要确保万无一失,可在霍丘,颍上的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终于是坐不住了。

    在五月中旬末,艾能奇、冯双礼率领四万大军尝试着要夺回正阳镇。在这种水网密布的地形中。四万人的出现还真是声势惊人。

    看着张献忠地士兵漫山遍野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有的乘着小船舢板。还有的直接的徒步从陆路各处冲过来。

    艾能奇和冯双礼都是跟着张献忠东奔西走这么多年的老部下,也算是军将武官中的骨干,知道了左金王刘希尧的战例之后,却也想不出什么能够击退对方地法子,本来这凤阳府南部水网密布,地形很是局促。

    真正地短兵相接时候,并不能展开太多的部队,比部队素质,就算是张献忠所率领地最强的部队——内营,比较下来也未必有这突然出现的淮扬军强悍,如果选择一点攻击,根本无法打破。

    倒不如是十面合围,尽可能的多点出击,毕竟这支官兵才一万人,靠着人多势众,只要是能突入这正阳镇之中,这个不大的镇子肯定会全盘的崩溃。

    正阳镇之中拆毁了几家的屋子之后,搭起来两个瞭望楼,正好是能看见外面声势惊人的流民大军。

    作为统帅的陈六站在瞭望楼上,搭着一只手四下张望,看见这声势,只是啧啧了两声,却没有什么惊讶惧怕的神色。

    艾能奇稍微靠近了些,就看见了修建好像是一般的正阳镇工事,到底是打了多年的,虽说也就是三十出头,也可以乘坐老将了,下意识的抽了一口冷气,心想着这怎么打,自己看这面几乎是没破绽。

    不多时,冯双礼带着亲卫从另一边靠近了过来,艾能奇转头看看自己的同僚,冯双礼看见他脸上为难的神色,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压低了声音,却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值一文,由他死去!”

    这是张献忠私下里和孙可望、李定国还有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一些亲信大将说的话,说是我有你们,还有你们所带的骨干兵马,不管是到那里,都可以东山再起,至于这些聚拢起来的流民,一文钱也不值得,使用的时候不必可惜,尽管让他们送死就是。

    张献忠自陕西起兵以来,面对大明官军始终是占不了大便宜,几次胜仗不是和罗汝才在一起,就是和李自成在一起。

    而自己独行的时候,却鲜见什么光彩之处,只不过这天下实在是乱的不像样子,八大王张献忠这等响当当的名号,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有流民望风景从,轻易就可以聚集起一只大军。

    总有大军,却没有什么亮点,显然就是和张献忠这“不值一文”的态度有关,但这种保持骨干,不顾流民死伤的做法,也的确是锻炼出来了一批将领,孙可望、李定国和今日这两位都是渐渐的成长起来。

    这样试探性的进攻,八大王张献忠可舍不得用骨干部队来拼,今日这四万浩浩荡荡,却大多是最近新聚集起来的流民,完全是当做炮灰来试探。

    革左五营此时名义上虽然是听张献忠的号令,不过双方还是分的比较清楚,左金王刘希尧已经是吃了一个亏,该轮到张献忠的部队了。

    冯双礼说的肆无忌惮,周围簇拥着他的亲卫们都是脸色不变,全然不感觉到奇怪,他们也是出身于那些不值一文的流民,但他们在血腥的战斗中存活了下来,现在他们变得值钱,自然和那些炮灰不同。

    既然调子定下,艾能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是下令攻击,不管是八大王张献忠的部队,还是革左五营,甚至在河南的百万流民也是如此,大家都有个历次战斗养成的习惯,那就是对官兵的战斗力不屑一顾。

    即便这些流民都是新兵,手中甚至没有像样的兵器,可还是信心满满的冲了上去,不是因为狂热,就是因为觉得对方不堪一击。

    一支稍微小胜就缩在这个小镇子的军队,并不值得如何重视。

    流民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时候,先开火的是六门三磅炮,人群是如此的密集,所以炮弹飞过之处,就是一条血路。

    四门十二磅炮在三磅炮后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这四门炮轰鸣的时候,如潮如海的冲锋人群顿时是安静了一下。

    十二磅炮的沉重炮弹,直接是在人群中趟开了几条血河,这就好像是当头一棒,信心满满,士气高涨的流民部队的攻势立刻是缓慢了下来。

    但火炮能攻击的不过是几条线而已,还是有更多的流民冲到了矮墙和壕沟面前,然后,从矮墙的射击孔中弹出的火铳,开始轰鸣。

    整个正阳镇的四周,瞬时间都是被硝烟迷漫……

    六月初,天下人终于是确定了李、罗联军的动向,的确是向北过新郑县朝着郑州而去,李、罗联军的一个月不动,吸引了天下人一个月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