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亡人债销 洪荒消失

问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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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门正堂,一众人对着一具女尸,岐王下令,“拖去菜市口曝晒,鞭尸,立即执行!”

    贤之还记着那张婴第一日进闲人斋的情形,她虽无闭月之貌,确实温婉楚楚。

    那时候她每日流连厨室,亲手烹制着这群外乡人惦念的家乡味。

    她照顾着一大家子吃喝,偶有笑靥,都是她跟洪荒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今非昔比,自古红颜最薄命,佳人已逝。

    不知道那个遍搜无踪的洪荒如今作何感想。

    “搜!给我满城一寸寸查,城里没有就方圆百里千里给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拿下!”

    岐王把案台上的笔墨纸砚推至地上,贤之远远驻在那里,像是一个石雕般,灵魂都似乎一瞬间出了窍。

    他问自己:难道我错了嘛?对于这个迟暮老者是否太过不公。

    可另外一个声音又撞击着他的心头,为何自己却有一丝诡异狡黠之感,似乎早有预感洪荒会逃?

    之所以窃喜是源于他满意这对手的狡猾和阴狠,不够城府,何以与他为敌?不够腹黑何以成全他的执着?不够实力更不能把贤之变得强大!

    “王爷,我们回府吧?”鹿游园代替贤之把办完公事的岐王护送回去,贤之被鹤引带到了城外南郊。

    硕大的胡杨林随风打出“唰啦,唰啦!”的声响,两个人席地而坐,面对着远处的十字谷。

    “这次你不把洪荒逮住,恐怕岐王那边还不好交待!”鹤引叹了口气,“你早就知道他会逃!”

    贤之抓了一把半枯的杨叶,“是我想让他逃的!”

    “到底那晚我去闲人斋找完你还发生了什么事情?”鹤引追问着他。

    “那晚我让你把张婴掉包的事,洪荒是听到了!他后来一路跟踪的你们。从你口中描述那晚那人的身手,也是他无疑。”

    贤之为了更加确定这一点,又加了句,“你还记不记得张婴特别想回闲人斋,就是她认定了洪荒会保护她的安危,不单单是因为洪荒对她爱慕,也是因为那个追讨她刺杀任务的幕后接头人就是洪荒。”

    鹤引知道自己可能之前被人盯上了,可他不曾料想那人确是洪荒,更难以置信的竟然是他杀了张婴。

    “对!就是他下的毒手。”贤之给予肯定。

    “你不是说,他再早对张婴倾心不已?他竟然……”

    “那又如何,很多事由不得他自己了!”

    “那洪荒伙同张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忤逆圣上的罪责!死一万次都不足。他先是蛊惑她入宫行刺,后来计划失败,就想借着我们偷她出宫之际,赶尽杀绝。”

    “他以为我们还不知道张婴进宫的目的,他以为自己未曾露出破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了。”

    “既然这样,他封口后应该回闲人斋呀,他怎么会跑?”

    “那日我去找你印证女尸前,我就把话放了出去,我说城内在严查叛党,那女尸怕是杀手也说不定!”

    “你都跟谁说的?”

    “两个老头子呀!”贤之一脸的淡然。

    “那洪荒逃了,老佛爷怎么跟你解释的?”

    “他说他或是外出游逛去了,怕是进了东都。”

    “他会回东都吗?”

    贤之有点无可奈何的神情,“大哥,他回去就是个死,那还逃个什么意义。”

    “天下之大,何处都是他家!”鹤引这会还有心思扯皮,也真是不把贤之的烦忧当烦忧,他以为在贤之那里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

    贤之躺在草地上,嘴里吊着毛毛草,不时还哼着小曲,一点也看不出火烧眉毛的样子,“他就在那十字谷里。”

    鹤引听闻立马来了精神,“十字谷还真的是叛党巢穴,不行,我要回去复命!”接着起身就欲返城。

    贤之拍打着身边的落叶。

    你可不可以听我说完,“我放他走就是为了证实那十字谷是不是叛党之地,如今很多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你切勿传扬出去,不然我们俩一块免死牌,头是不够砍的!”

    鹤引又乖乖地坐了回去,他知道贤之做事自有自己的打算,他能隐忍这么久,不揭发洪荒,就是做了十足的把握最后将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所以坚定地选择了默默支持他。

    “岐王那边我去多劝劝,他一时半会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贤之摇了摇头,“我在审圣上遇刺案之前都和义父解释了,我答应他会抓住洪荒,李潭死后,他虽脾性大变,但总归是个明事理的。”

    “那便是最好,今日这个审死人我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识!”

    “这也是没抓住洪荒,义父拿她的尸首出出气。”

    “今日,他在堂前列的那洪荒一众罪责,我见他是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贤之听着身边的鹤引描述着衙门里发生的一幕幕,感觉声音越来越小,越飘越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朔方城内菜市口的老槐树上,吊着张婴,披头散发,破衣褴褛,两个衙役在一旁守着,一群百姓围观不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不时地,衙役就往外驱散一阵,不一会围观者又蜂拥上前,人群里一个带了斗笠的男子斜着眼扫了扫老槐树一隅,跟着身边人打听。

    “那吊着的犯了什么王法?”

    “她呀!可是个女叛党,投靠了安贼,想要杀当今皇帝!”一副义愤填膺状。

    “老伯,这银两你收着,待到衙役抛尸时,给她埋了吧,荒野那野狼恶狗太多。”

    “这……我可不敢,她是大罪,衙门每日鞭尸,要满十日方可抛尸。”

    “这些都给你,有劳了!”说着男子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出了城,绕过胡杨林斗笠男扶了扶眼前的斗笠檐儿,正是洪荒。

    他抬眼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瞥了眼身后的林子,像是再也越不过去了一般。

    他心想:他们说她是叛党,明白无疑,贤之把一切都参透了,他自己就是那颗有价值的棋子,能保有一命也是万幸,如今,身份败露,东西两都正是气头自是险恶。

    唯一可以栖身的只有十字谷。

    吟诗大会后,洪荒就发觉怎么也联系不上张婴了,唯一知道宫内动静的办法就是探听贤之那边,那日鹤引来闲人斋,他就偷偷藏在暗处。

    于是探听到张婴彻底计落,深陷冷宫,再无回旋余地,原本是打算趁着鹤引送她逃走之际偷偷见上一面,上奏安党主子后,偏偏接到“不留活口”这死令。

    他不敢不从,于是亲手杀了颇为钟意的她。

    一路上,他数次忆起张婴临死前万般恐慌的眼神。

    洪荒没有一点痛心,他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就像进魏府前一样,自己终于不用伪装了,不知有多轻松,这才是真的自己,真的结束和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