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密不透的光(2)

墨宝非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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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命’是什么吗?”身边的人自言自语,坐在破败小神庙内的石阶上,“就是“人一叩”,当你终于意识到你抗争不过它的时候,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叩首信服。”

    “哦?是吗。”程牧云一双眼睛里跳跃得都是他那种独特的笑,不屑一顾,这么说也不太确切,应该是永远都在以旁观的姿态审视你。

    孟良川挑眉,叹了叹:“我这是在为我国的首相感慨。”

    国王又擅自解散内阁了。

    这几年的习惯,这不,又来了。

    加德满都的电话和网络通信全部被切断,更别说小地方。联合国、印度、英国、美国又开始对尼泊尔的国王陛下提出批评了。

    “反正,我们的国王认为,外国政府不会真施压。”

    “真是个任性的人。”程牧云对尼泊尔政坛可没什么太多兴趣。

    “现在你想离开尼泊尔更难了,”孟良川感慨完,把身上的一个小塑料袋装着的消炎药品扔给他,“一个星期前按照原计划,你应该已经到了印度,现在,你想好怎么过去了吗?尤其在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孟良川一想到自己放弃了重回警队的机会,再次变为卧底,竟然就被指使着给他弄消炎药这种普通东西,就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抓到机会,当然还是要享一时口舌之快。

    他低声笑:“这不该你来操心。”

    孟良川显然知道,程牧云在想什么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也没想着能问出来,转而去问了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那天我说我绑了王文浩,你干什么让周克又去大使馆,把小姑娘拐走了?”

    “那晚在山寨外,没人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所以我送她去大使馆。而可你却安排人去大使馆对她问话,她就已经暴露了,王文浩没这么笨,他一定会把她交出去。在生命面前,我不太信任那个男人还会保有狂热的爱情,”他挺平静地解释了这件事,“虽然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

    除了知道他叫程牧云,身边有个少年叫周克。

    他蹙眉,那晚那几个人太放松警惕了,竟然叫出了周克的名字。

    孟良川恍然:“如果我是你,宁可把她交给一个兄弟保护,软禁,或者随便什么方式,都比带在自己身边要省时省力。”

    他没接话。

    这群人,除了会百分百信任一个叫程牧云的男人,余下的人都在彼此怀疑,彼此监视。包括程牧云自己也在怀疑,几年自己的好友因为任务死在尼泊尔那个走私基地,是否真的只是意外?

    忽然,有金色的光划过眼前。

    他和孟良川停止交谈,他们坐得位置是这个庙宇最安全的死角。

    光来自几个西方游客,他们正在热切地交谈着,抚摸着转经筒,似乎沉浸在这个破旧神庙的气息里,完全没有注意角落里盯着他们的两个男人。

    程牧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个瞬间似曾相识。

    很快他就找到了记忆的源头,是温寒。

    就像佛祖为什么会在菩提树下悟道,而不是在别的什么树下?只能用命运安排来形容。

    那么温寒遇到他,也只能如此解释。

    如果没有在雪域高原短短一个合掌礼,他不会在尼泊尔认出她。

    怀疑她,试探她,接触她,甚至最后不得已带走她。

    “东西已经过边境了。十天后,希望你和你的小女人也能到~”

    孟良川笑着,扔下最后一句话。

    程牧云随手将那袋药品装到裤子口袋里,将登山服的帽子戴上,像是为了遮阳一般,离开了那里,而他身后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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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透过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照到她的侧脸。

    整夜被泪水浸湿的脸,有些疼,她醒过来,动了动手指,看到已经凉透的早餐放在门口的地板上,一如过去的六天。

    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脑海里已经只剩下这个疑问。

    他只给她简单的内衣穿,每日三餐都是他亲自拿来,或者在他离开的时候由这家的女主人送到门口。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他的一个禁脔,只能等他慢慢厌弃,还自己自由。

    “Shit!”

    门外传来一声咒骂。

    温寒肩膀抖了下,不敢置信地强迫自己清醒,竖着耳朵继续听着。

    是英文。

    她从床上下来,胸口仍旧隐隐作痛,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果然是英文。几个男女的交谈,语速极快,她不是全都能听懂,但真的是她能沟通的语言!

    一刹那,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穿过。

    突然而来的机会,让她激动得有些发抖。

    如果向这几个游客求助,趁着每天他离开房间的几个小时逃离这里,只要回到加德满都,找到俄罗斯使领馆,她就得救了。

    她如此想着,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找到一些逃走的勇气。

    她穿着自己唯一有的内衣,挪到窗边,用手推了推,竟然没有锁。

    随着木窗被推开,晨风扑面而来。

    她眯起眼睛,有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怔忪半晌后,抱着双臂将身子探出去,用英文对着隔壁房间的窗户,叫了声Help。

    没有任何回应。

    她怕极了,怕程牧云忽然归来。

    只能硬着头皮用尽力气大声叫:“Help!Anybody here?!Help!”

    幸好隔壁的人很快听到她的呼喊,有个棕发的女人推开窗,向四周看了看,在看到温寒的时候,微微一怔。

    毕竟她只穿着内衣的模样,在这个有着宗教信仰的国家显得太大胆了。

    温寒压抑住自己心底涌起的狂喜,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告诉这个女人,自己被锁在了房间里,而同伴又不在,希望她能帮自己去找老板娘解释情况,要来钥匙。

    她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那个男人的人,不敢大张旗鼓地说出自己的困境,只能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试图得到帮助。

    棕发女人完全没有疑虑,让她等待后,关上了隔壁的窗户。

    很快,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温寒也迅速关上窗,惊慌失措地从床上扯下床单,草草裹住自己的身子。心砰砰砰砰地跳着,激烈地像要破胸而出。

    女主人会不会也是他的帮凶?

    不然怎么会任由他如此对待自己?

    她后怕着,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所有人都和那个男人无关,希望佛祖保佑,会好心借她一件衣服,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找到电话,联系到家里人,她就能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来营救……

    她拼命让自己乐观,让自己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长。

    她站在紧锁的木门前,凝神听着外边的一举一动,直到听到有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上来后,眼睛终于亮起来。

    不止一个人,一定是女主人来了。

    很快,有钥匙开锁的声音,门被打开。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

    温寒几乎从门边跳起来,想要逃开,却被说话的人攥住了手腕。

    程牧云的另外一只手上拿了个蓝色的袋子,正在对门外的女人表示感谢,甚至还很心痛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太太”因为一星期前受到野兽攻击而精神失常,所以自己才不得不将她锁在屋子里,以免骚扰到这家的主人和临时住客。

    “天啊,这里真的很危险,”金发女人压低声音,也在附和,“我听说这里每家都会因为野兽和鳄鱼而受伤,甚至死亡。”

    “真的?我还以为我们只是特例。”程牧云轻扬眉。

    “是啊,我想,如果你太太需要人劝导陪伴,我可以提供帮助。”女人继续热情建议。

    他意外,甚至表示惊喜:“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等我先去陪陪她,让她冷静一下。”

    等到那个话有些过分多的女人离开。

    他终于慢悠悠地走进房间,手上的力道却像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以为,逃离这里就能安全?”门被从内锁上,“是不是太天真了?”

    她能感觉到他手腕上的脉搏,甚至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浓郁的庙宇中焚香气味,能感觉到他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气。

    不安的恐惧感,让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放我走,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你的行踪,也不会告诉他们你身边有什么人,我——”

    “嘘,不要怕,”他抬高她那只手腕,“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去加德满都?去寻求俄罗斯领事馆的帮助?让他们送你回国?保你平安?”

    她被问住。

    她能想到的,都是他早已料到的。

    她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没有了任何祈求,只是越来越红。

    泪水慢慢将视线模糊。

    除了哭,她似乎没有任何能做的事。

    程牧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刚才上楼时的盛怒竟然慢慢地被她的眼泪浇灭,天知道他刚才听到那个女人和这里女主人的对话,有多想教训她。这里危机四伏,一天之内出现这么多鬼佬,说明他们即将暴露,或者根本已经暴露了行踪。

    而她竟还无知无觉地向一个外人求助。

    想要逃离自己,逃去俄领事馆?

    她想逃开他?而他甚至不敢信任任何一个自己人,包括多年追随自己的核心成员,不怕累赘地把她带在身边,想要亲自把她送到最安全的避难所。

    程牧云看着她。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麻烦软弱的女人。

    而不幸的是,这就是他的女人。

    曾毫无阻碍,彼此用身体感受过对方的人。

    “不要这么看着我,”他的声音轻下来,用俄语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我除了要去印度,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你哪怕知道任何一个多余的小信息、人名、地名,甚至是食物的名字都有可能会牵连到相关的人。万一我和你被人抓住,我可以到死都不说,而你做不到。所以,除了知道我的名字,你问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他说得每个字,一个个撞入她的耳朵。

    “而你,因为你的追求者也在找你,已经回不去了。如果你回到莫斯科,他们不会考虑你是不是无辜,是不是被迫,因为你和我有关,你就是他们用来找到我的线索。”

    她努力消化着这些话,胸口随着情绪的起落,剧烈起伏着。

    “把衣服穿上,”程牧云把蓝色袋子扔到床上,将她用来裹住身体的床单扯下来,温寒下意识颤了颤,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让我们来演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