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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躺在坚固的哨卡顶部休息,一直等到了傍晚,远远看见塔什山上忽然起了火光,眼镜吃了一惊道:“不是有人烧山吧?”
胡杨也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塔什山上没有树,要是能烧起来,那不是菩萨烧香了?”等他说完了,我才听出来他只是开玩笑,笑话眼镜没常识。
东海爬起来瞅了一眼,吃惊地说:“眼镜说的是真的!”
我觉得这情况是有点严重,赶紧爬起来看过去,只见远处那座石头山的凹子里,的确有强烈的火光在闪耀,但因为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明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忽然“哒哒哒”响起了一串枪声,打在我身边,我大吃一惊,赶紧趴下,他们也都吓得不敢冒头。吴敌说:“这帮鹰崽子真有耐心,守我们到现在!”
胡杨说:“没办法,不过他们也不敢闯进来,石门是从里面封闭的,用炸药会惊动山上的东西,而且他们也担心边防部队派战机过来,灭了他们。所以说,我们现在虽然被困住了,但很安全。”
眼镜小声问:“山上有什么东西?”胡杨看了看他,没有回应。
我忍不住问:“是粽子还是野兽?”
胡杨又看了我一眼,终于说:“你们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塔什山上的大火是什么嘛?”
我们都摇了摇头,胡杨说:“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
李亨利面色大变,胡子惊恐地问:“旱魃?”
胡杨点头不说话,张弦却握紧了拳头,好像有些愤怒。东海说:“赤水不是在贵州吗,就算真有旱魃,怎么会在这里?”
胡子解释说:“古赤水和今天地理上的赤水不是一个地方,只是名字相同,在古时候只有黄河叫河,长江叫江,其余的江河都称为水。赤水就是赤河,在如今的青海境内,古时候曾经连着塔里木河。不过随着古今更迭,新疆这边的赤河早已经断流了,塔里木河也正在一节一节的干涸死去。《山海经》用的是中原视角,所以赤水之北就是帕米尔高原,旱魃出现在这里是毫无疑问的。”
他转而问胡杨:“不过胡杨兄弟,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东西一定是旱魃呢?”
胡杨说:“活久了,知道的总比较多,这里我从前来过一次,所以才会对路线这么熟悉。我妈就是根据我的经验找到这里来的,但我之前不敢确信,直到你们消灭腐尸,进入了曹操的秘密地图存放所。”
我注意到他的话和李亨利曾说过的话有些相似,张弦忽然问:“你们来找什么?”
他这个问题不光让胡杨愣了一下,更奇怪的是李亨利也愣了一下,而我就更加吃惊了,我很难想象张弦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就是说,我们都是漫无目的,知道真相的只有胡杨母子和李亨利,或许还有吴敌。
不过依着李亨利的性子,他连张弦都没告诉,吴敌恐怕也未必知道是为什么,像他这样忠诚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李亨利看了胡杨一眼,胡杨点了点头他才说:“其实我不该瞒着你们,要说这一次行动,其实和前几次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循着线索去寻找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但这一次我还有点私心。”
我好奇地看着他,胡杨接过话道:“不是李老板的私心,是我的。这件事很重要,我能信任你们每一个人吗?”
李亨利看了眼镜一眼,笑道:“其余的人你都共过患难,托付过生死,你自己看着办,至于眼镜嘛,我认为还是靠得住的,我们曾经多次并肩战斗,他仍然还在。”
我听到他这么一句“仍然还在”,心里又不好受起来,我们这一路死的人太多了,有陌路人,有“敌人”,也有朋友。胡杨点头说:“我母亲之所以苦苦寻找龙冢,是因为她想找到回家的路,这个世界除了我,她谁也不认识,然而即便是我,其实在母亲眼里也是陌生的——”
他“呵”地笑了一下,接着说:“谁忽然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恐怕都不会很适应吧,有些孤独是无法摆脱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是,然而我在世间一路走过来,她的人生转折却来得有点措手不及。我听李老板讲过老皇庙下的蚕陵,听说我的父亲还有意识残留在那里,但母亲并不想去,那太让人伤心了。”
我看了看张弦和李亨利,再想想胡杨和阿依慕,李亨利在中原文明昌盛的地方度过了三千年,见识了多少繁华与落幕,迎接了多少晨曦,又送走了多少夕阳,这是我所不敢想象的。张弦一直像囚徒一样被困在地底坟丘里,与死去的亲人为伍,面对着他们化成的凶残粽子,疯魔然后沉静,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他们,接着,又是去杀掉爱人,想来就让人心酸。
然而胡杨就这样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大西北,他走过的年岁,远比李亨利和张弦都要长久得多,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让母亲受张弦那样的苦楚,可阿依慕醒了,想到的却是离去。
阿依慕公主就像是做了一场自远古至今的无极大梦,从前生命中承受不起的骨肉分离噩梦,一直延续至今,醒了,却已经是沧海桑田。故人不在,山河不在,绿洲化作了荒漠,故国成为了沙丘,连曾经的世界第二大内陆河——赤水,都断流了。
我有点无奈地告诉他们说:“我心里对长生其实是向往的,在我心里,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可我所看到的长生人,却没有一个是开心的,完美的长生法也还没找到,三叔的复活始终还只是个白日美梦。难道说,长生只是场噩梦?”
胡杨哈哈笑起来:“你这个说法蛮到位,噩梦是什么?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恐惧,只要你活着,你就得面对。”
东海不以为然地说:“我去,有肉嫌毛啊!你这话套在普通人身上,也一样管用,什么恐惧不恐惧的,老子懂事就知道自己会死,还不是照样开开心心的。”
胡杨还是哈哈笑着说:“嗯,你说得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鹰崽子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赶时间。”
我赶紧站起来,塔什山上火光闪烁,我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去往那里。东海的话看似有道理,其实是胡杨懒得跟他分辩,我知道对长生人来讲,这一层意义是不一样的,起码量变产生了质变,我反倒觉得东海的看法太主观,还是流于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