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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哪时醒来便哪时来见。能让皇帝这般降贵,可见战事迫在眉睫,逼得他退无可退。常昊王道:“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咱们继续下棋。”
我勉强笑着附和,心头还是担惊受怕的,若天子降罪,拿常昊王无可奈何,该不会迁怒于我吧?
“悦容,你乱心了。”常昊王取笑,白子咯嗒落盘,顿杀我大片黑子。我呆了呆,他又道:“围棋中先落黑子,黑子常棋胜一招,本王却偏爱执白子,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笑而不答,静候他的下文。他又落一子,渐渐地反守为攻,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因为啊,古往今来邪不能胜正,白为正,黑为邪,本王自当立身根本,非白不爱。”
我抬袖掩嘴干笑:“呵呵,王爷还真是见解独特。”敢情他是在寻我开心?
常昊王笑呵呵地看着我,“悦容,你真可爱,这也相信。”
果然,他是真的寻我开心!我哭笑不得。
见我收起了笑容,常昊王轻减玩笑之态,略整衣袖,道:“本王向来不喜一帆风顺的人生,活着当遇挫折才能再攀高峰,只有激流勇进,才显真我风采。而且……本王喜欢让自己的对手尝点甜头,那样,他才会在失败的时候真正的明白,何谓苦的滋味。所以在最后胜利到来之前,本王不介意自己吃点亏,让黑子多胜几局。”
“原来王爷方才是真的在让悦容。”
修長手指在面前轻摆两下,常昊王道:“不,悦容棋艺不俗,本王让得颇为吃力。”
“王爷过奖了。”他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变相地夸他自己?我叹息:“所以王爷也从来不介意弃掉几颗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来换取最后胜利的那种激越的喜悦感?”
常昊王笑笑,“有些话明白了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不免觉得煞气。”
我再度叹道:“不知悦容在王爷心里,可是那可弃的白子?”
“不。”最后一颗白子落盘了,刹那间乾坤逆转,满盘棋局顿然变色,白子通杀,黑子殆尽,在千军万马中间,独留沧海一粟的那点黑。风声传来他的低语,恰似耳边呢喃:“对我而言,悦容便是这永远不可杀的——黑子。”抬眼柔柔看我,“本王赢了,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条件。”
心头大骇,他将我定义为黑子,便是他的敌人,是在暗示什么?咽下口水,我结舌道:“你……你别是想做什么吧?”佯装本能的抬手护着双胸,作一脸戒备状,又略带小女子的羞态。
他呆滞稍许,别过脸大笑起来,“本王起先倒未曾往这处想,悦容确实是给了一个很不错的提示。”言讫,衣袖一揽将我翻身压于榻上。
棋盘翻倒,那瞬间一粒粒棋子宛若玉珠般撒了满地,“吧嗒吧嗒”满屋子地细碎声,黄昏最后的余晖,照亮了彼此交汇的视线,我看到他的眼眸,柔情似水,唤着我的名字:“悦容……”手指一点一点摩挲我的脸庞,拇指间那硕大的斑指触碰肌膚所带来的冰凉,引出了一层细密的疙瘩。我听见了烦躁凌乱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我的?
亲吻随之落下,我心头一慌,忙转过脸躲避,他也不恼,从我身上退下,侧卧在旁,一手托着脸,一手把玩我的头发,“悦容啊悦容,愿赌便要服输。”
“王爷小看了,悦容不是输不起的人!”我捧起他的脸,往他嘴上发狠似的亲去,力道过了头,却是磕破了彼此的嘴皮。他犹且陷在痴呆的状态,我慌忙跳下榻,往屏风后头隐去,“王爷,圣上已经等了您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是该见见他了,凡是有个度,过度则反的道理相信您也是知道的。”
常昊王没有回答,透过红梅屏风隐隐约约地看去,他就一直趴在榻上笑个不停。
“悦容说得是,子都受教了。”终于笑得没有力气了,才命下人收拾满屋子的残局,又让人送来毯子搁在身上,装作卧病在床,那笑得过红了的脸,倒真有几分伤寒起了烧的病态。
不到半会,外屋传来脚步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好堂弟,你可要救救朕啊!”
哐啷一声响,房门被人急推开来,那一脸慌态跑进来的男人,一袭杏黄祥龙袍,头顶九龙冠,面目清秀,唇红齿白,只是眉宇略带唯诺之态,正是当今大经国国君,经天子赵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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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天是个好日子啊,我被抓去做伴娘了,回来后累趴了洗洗就睡了,今天把更新补上^_^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四十七章 一人得道齐升天,万里征途烽火起
再见那熟悉的容颜,我的呼吸一滞,前世种种如镜花水月,观之遥远,思之锥心,我本以为还有恨,却发现世界变了,连恨也变得陌生,眼前这个神态略带苍乱的男人,不过是跟张影长得相似的陌生人而已。
经天子屏退房中侍婢,扑倒在常昊王卧榻前,毫无君王形状,“朕的好堂弟,这次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常昊王附拳唇前佯装咳嗽,口中说着“圣上折煞臣弟”之类的话,人却纹丝不动地依靠榻上,任由一朝天子跪于膝前而无动于衷。
见常昊王咳嗽,经天子一改语态,关心询问他的身体安康。常昊王抿嘴虚弱道:“臣弟只是偶染风寒,却是近日心有郁结,故而病得久了,皇上不用担心。”平淡的口吻,没有一丝责怪,却早已责怪了千分万分。
经天子听了后,不由干笑:“都是朕的错,朕不该错听大司马之言冤枉了你,让臣弟闹心了,愚兄给你陪不是。”说完朝常昊王弯腰作揖。
常昊王口中喊着:“圣上,这怎么使得!”人依旧老爷似的塌坐着,一副十分使得的模样。经天子赔笑,说屋内只剩彼此两人,便无君臣之分,只有兄弟情谊。常昊王佯作感动状,兄弟二人执手泪眼,屋子里一时感动无限。
我在屏风后头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经天子呆滞稍许,结舌道:“这……这屋内有啥声音?”常昊王面不改色道:“是臣弟养的一只小猫儿,淘气的很。”为了证明说得可靠,指着自己的破了皮的嘴角,笑道:“圣上请看,方才还咬破了臣弟的嘴,你说淘气不淘气?”
经天子附和:“淘气,淘气!”
又说:“观臣弟之态似对这畜牲十分欢喜,想必是十分可爱的小东西,朕倒想见见了。”
什么畜牲?你才是畜牲呢!我心里暗骂。
常昊王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忍不住大笑起来,也不怕被天子拆穿病态,道:“是啊,这猫儿的确可爱至极,教臣弟恨不得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瞧见,就这么被臣弟一人所眷恋才最好。”
我在后头听得耳红心跳,经天子强笑道:“那……那朕便不看了。”而后将话题拖在战事上,“臣弟你看,眼前这危机该如何是好?”
常昊王先是左右他言,对经天子说得话避而不谈,逼得一朝国君快要眼泪哗哗往下掉的时候,这才说道:“燕山王和史延仲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只要圣上治罪大司马以平天下之愤,也就没有造反的理由了,否则便是乱臣贼子,他们还承担不起历史的骂名。”
经天子一脸为难,唯唯诺诺的说着大司马这都是为他好,不过是一时手段激进了。偏袒之心昭然若揭。
常昊王冷冷一笑,“那微臣也无能为力了。”
经天子慌张不已,紧紧攥着常昊王的衣袖,哀道:“臣弟,你不能这样狠心,朕知道你心里恼朕,朕也知道错了,可你就算是心有不平也不能拿大经国的万里江山赌气啊,别忘了你也姓赵,也是皇家的子子孙孙,身负国之大计,万万不能这样啊……”说着说着,竟真哭了出来,孩子似的一边拂袖抹泪,一边抽抽噎噎。
常昊王睨了他良久,眼底稍露轻蔑,叹了一声,道:“那请圣上将虎符赐还微臣。”
经天子一听大喜,忙从袖口中掏出纯金打造的虎状兵符,边递边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本就是臣弟所有。”不迭地说着谢谢之类的话。
常昊王接过虎符沉默半会,道:“若要真正彻底地平定叛乱,须得国内上下一心,群臣和睦,共度难关。”经天子点头称是,常昊王又说:“臣弟昨晚秉烛夜读《史记》,阅至八十一卷廉颇蔺相如列传,对将相之和颇有感慨,不知何日在我大经国内有此美事,也好万世流传。”
经天子平日虽然糊涂荒唐,遇到大事了也算得上半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颔首道:“朕明白,自会还臣弟一个公道。”又似掏心挖肺似的说了无数好话,嘱咐常昊王养好身子,好即日出战平定叛乱。再三关照之后,才回宫去了。
我从屏风后头走出,常昊王将虎符放在掌心把玩,一脸似笑非笑,抬眼与我对视,嘴角扬起深意。我朝他欠了欠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常昊王眉梢微扬,打趣着问:“哦,喜从何来?”
我道:“经此一事,大司马在朝中地位将一落千丈,王爷就此立下赫赫军功,又扫诸位王侯贵胄心口怨气,其威望必将如水涨船高,往后朝野权倾,势必无人所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常昊王眼角精光乍现,转眼即逝,温温和和地笑了笑:“本王不过是食君俸禄,为君解忧罢了,从来不贪图功禄,悦容言过了。”
是的,不贪图功禄,贪图的只是江山而已,犹记得他动情时曾对我说,将把整个天下送到我的面前。
我没有戳破,笑吟吟地问了一句:“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常昊王问:“什么话?”
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常昊王愣了半会,忽而捧腹大笑起来,“好吧,便遂了悦容的心,让那两只整日围在你身边打转的鸡和犬随本王一起升天去吧。”
我掩嘴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真是一点儿也不累。随后嘟起嘴巴佯装生气,“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弟弟们。”
常昊王讶然咦了一声,叫屈:“这不都是你自己说得嘛,我的好悦容。”
我被他逗得笑弯了腰。
真正的欢喜,却是来自内心的盘算。
在劫天赐,姐姐必为你们铺出一条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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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都内呈现了一道奇观,引来全城百姓围观。大司马赤身胳膊从大司马府出来,周身捆绑着粗绳,背上负着荆条,一路从大司马府跪到常昊王府,口中喊道:“广成昕居高自傲,为一己私气罔顾国家利益,实属不该,特来向常昊王请罪来了!”
常昊王从王府里快速走出,将广成昕搀扶起,感慨道:“大司马,你这是何必,何必呢!来人,快给大司马松绑!”后又将广成昕热情地迎进王府。
城中百姓无不夸赞常昊王心胸开阔,有王侯将相之风范。我在人群中掩嘴偷笑,这赵子都也真是一只狐狸,不仅奸诈狡猾,还如同狐狸爱惜皮毛一般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会儿他不仅整治广成昕给自己出了口恶气,还名利双收,受万民称颂,也不枉费前段时日所受的委屈——或许这一切的一切,早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深深看了一眼广成昕,颇为意外,是个出奇年轻的男人,不过三十出头,横眉星目,长得一脸正气。可惜了,是个奸臣。
当晚宫中传来圣旨,封楚在劫为左郎将,楚天赐为右郎将,即日起随常昊王北上平乱。
楚幕北大喜,此刻能与常昊王亲近,毋庸置疑是踏着青云直上。想来楚家被先皇设计留在皇都已有二十余年,名为皇恩荣宠,实为幽禁监视,一举一动处处受到牵制。纵然楚幕北暗中招兵买马,广纳食客,但长此下去,将与东瑜家臣日疏,他日乱世乍起,何以能与其他三家争天下?今日既有此良机,借助常昊王之口重回东瑜属地便不无可能,楚幕北内心自然欢喜不已,遂偕同在劫和天赐前往祠堂叩拜先祖,望列祖列宗保佑子孙早立军功。
第二日,我为在劫和天赐备好衣物,临行前亲自为他们着上铠甲。虽然心知有常昊王那百万雄师在,此番平乱必然大捷,但战场无常,还是忍不住为弟弟们担忧,他们……还那么小,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啊!再三嘱托,小心小心,说着说着,眼泪潸然落下,三人全都红了眼,抱作一团不住抽噎。
我道:“你们……千万要保重,别让姐姐担心,早日凯旋而归,姐姐在家等你们!”
两人为我抹泪,郑重允诺:“纵然马革裹尸,也要回来再见姐姐。”
我忙捂住他们的嘴,叫他们休得胡言乱语。两人握住我的手覆在唇前许诺:“姐姐不要担心,弟弟不会让你失望,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