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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往后哪个有造化的,不看五小姐的模样,娶了她回去。”
那边,老太太从林夫人这里得到王夫人尚未落实儿子续弦一事,留了林夫人用午饭,饭后休息一会儿便叫董氏安排马车。董氏要跟着去,老太太道:“我老了,横竖没几年活头,都是半身入土的人,这张脸还丢得起。你还年轻,总不能跟着我去丢脸,到底也该顾及老爷的脸子,不能一家子后院的女人都给他丢脸。”
话说到此处,董氏无法只得送她出门,又原路返回。林夫人一路相随,两人回到屋里,待丫头们上了茶水点心,一时都退出去。林夫人见董氏眉头紧锁,知道是担心休竹的事儿,林夫人自己心里也急,她是明事理的人,人家好好儿的女儿就这样被自己的儿子作践了,心里也多有愧疚。只是……
“再有三四个月五丫头也及笄了。”董氏说着一叹,望着林夫人道,“我如今也想开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在于要过的富贵,关键是自己的心。纵然穿金戴银又如何呢?事事不如意,日子又如何过得好?”
林夫人听得明白,也深知休竹的难处。先后两次亲事作罢,即便都不知真切,可多嘴的妇人也不知议论成什么样儿了。所以这一个多月来,纵然林夫人多番口舌,总遭人婉言谢绝。也只能将眼光放到小户人家去了,要不然休竹这辈子都不嫁人不成?
两人皆陷入沉思,一边又担心着老太太去永昌侯家的事儿。这林夫人自小在京城长大,曾经年幼时也爱说些别家的事儿取乐。那时候家中父母与任家也有来往,老太太年轻时的脾性,她也略知一二。
王夫人倒不是糊涂人,家势那般显赫,故而最害怕老太太这种脾气的人。只是,纵然永昌侯家为了息事宁人答应了这门亲事,任家女孩儿还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作践的?可一想那天任休月的行为,林夫人只得一叹。分明是什么也没瞧见,却非要弄得尽人皆知才好,也是个不省心的!
也罢,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儿,与自己有何相干?
林夫人陪着董氏说了一会儿话,因家中也要忙着林辉迎娶唐怡珍一事,自家的事任旧火烧眉毛,那里有心去担忧一些有的没的?便起身告辞,董氏也知林家喜事将近,不做挽留,送至垂花门前,目送林夫人走远了,又才回到屋子里,自个儿想事儿去了。
任老爷今个儿也特特请了假在家候着,一时进来见董氏眉头紧锁,心下便有些不愉悦。以往到王姨娘屋里,从来就没见她蹙过眉头,便又想起王姨娘的好处来。转身出来,顿了顿步子,直往书房去了。
任家合家上下皆知老太太去了永昌侯家,目的虽没说明白,可大家也猜出一二来,倒与往日不同,没了心思赌钱吃酒,都精神抖擞地换着去门上打探,希望能尽快知道老太太带回来的消息。
就在大伙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在日落前回来了。神色肃穆,看不出喜乐,众人虽心里急得想知道,可也没人敢问。
早有人第一时间通报了董氏和任老爷,老太太前脚进屋,他们夫妻后脚就跟来了。董氏搀扶着老太太坐下,从徐妈妈手里接过茶盅递过去,老太太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就机不可见地点点头。再看一眼眼中明显带着焦急的任老爷,目光就冷淡了几分,也不说话,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喉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徐妈妈已经把写着任休月生辰八字的帖子拿出来,满脸喜色地朝任老爷和董氏福福身笑道:“贺喜老爷、夫人……”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永昌侯的王夫人是答应了,都笑着向前去给主子们道喜。董氏笑容谦和、真诚,一一受了,又转身给任老爷道喜。一屋子的喜气洋洋,瞬间冲散了方才肃穆的气氛。
唯独老太太脸上全无喜色,任老爷瞧见,又亲自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老太太接了,淡淡道:“只要你和四丫头以后别怨我,就是我的福气了。”
任老爷忙道:“老太太怎如此说?这门亲也多亏了老太太,否则谁也办不成不是?”
老太太叹口气道:“也罢,就当是前世作孽,这辈子注定只能当一个恶人罢,以后死了也就清净了。”
任老爷道:“老太太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不欲多言,闭上眼养神,众人瞧见也都安静下来。再一细想,也都知道老太太今个儿是真的累了。特别是一直跟着老太太的徐妈妈,脸上虽有喜色,眸子里却全是担忧和无奈。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退出来,只留了徐妈妈在里面服侍,老太太忽地睁开眸子,盯着她道:“我这辈子也算是活尽了,什么事儿都经历了,也什么算计都用过了。”
“老太太别这么说,那是有些人不知福,倘若有那么一二明白的,自然是知道老太太的心的。”
老太太叹道:“偏那一个明白人,又……”
徐妈妈忙安慰道:“俗语说好事多磨,老太太也别太操心。”
老太太复又闭上眼,徐妈妈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静候着。
初闻这消息,任休月还有几分不信,又听那些妈妈说的有声有色方才相信了,心里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慢慢儿回过神来,看着前来道喜的众人。心里不觉冷笑一声。当初王姨娘得宠之时,这些人便巴巴地跑来奉承,后来王姨娘失宠了。自己渐渐不得老爹的心,她们就多有看轻。如今又跑来奉承,可见人心不过就是如此,站在高处自然俯视旁人。
又想到任休兰回来的不理会,和任休莲回来的阔气,再想想即将来临的好事,她只觉得心头豁然开朗,身子都变得轻盈。又觉得天上的星星特别明亮,或天空也不似以往那么黑沉。
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冬灵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就是想不通。
休竹和碧翠劝也不听,倒像是走火入魔了。冬灵又见碧翠和休竹如此,急得低吼道:“你们比我聪明,倒是该好好想想,往后咱们怎么去面对四小姐!她如今身份是不同了,依着她那样的性子,还不把咱们踩到脚底板上去?”
碧翠笑道:“她何曾把咱们踩到脚底板上去了?倘若她是个明白人,又无同胞兄弟姐妹帮衬,嫁去那样的大户人家,就该多和咱们家其他几位小姐好。也免得往后没人帮衬她,如果她不明白,那咱们也没办法,小姐自是不会让她踩在咱们头上去的!”
冬灵细想这些年的事儿,不觉点点头,笑道:“我是被气糊涂了,才说了些没有见识的话。”
休竹朝碧翠一笑道:“你把你的小姐想的太聪明了,她如今身份不同,又是新嫁娘,咱们让着就是了,真跟她闹,与她又有什么差别呢?”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也不去老太太那边用饭,都各自在屋里用过,便睡下了。休竹躺在床上,想前想后不觉笑了,老太太是精明人,自然也明白了自己心。任休月的亲事定下了,接下来便是考虑自己的了,这中间免不了要周旋一番。
023:得意
翌日一早,任休桃早早地起来,梳洗妥当便跑来休竹的院子里,彼时天才蒙蒙亮。守夜的碧翠刚刚起身,推开门就瞧见任休桃,连忙迎上来见礼问候,笑道:“今个儿六小姐倒起得早。”
任休桃沉着脸道:“我是一宿都没怎么睡,原想着过来和五姐一起睡的,又怕五姐说我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才没来。”
碧翠知她的心和这屋子里的人一般,都是担心自己小姐的,遂笑道:“五小姐昨个儿倒睡得早,现在还没醒呢!”
任休桃咂舌,惊呼,“五姐也睡得着,倘若是我,怕是……”
话没说完,屋里传来休竹的声音,问是谁来了?任休桃便紧步进去,一路直奔倒床边,见五姐睡眼惺忪,慵懒地歪在床头,倒不见一点儿憔悴,心下明白五姐到底不是平常人,自己反而庸人自扰了。笑笑道:“我过来等五姐,咱们一同去母亲那里请安。”
休竹揉揉眼,笑着点头,忙叫碧翠进来服侍。一时碧翠领着四五位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任休桃无聊就随意看看,见五姐书桌上有新的花样子,就缠着冬灵,要她照着绣一只荷包,冬灵笑道:“你屋里的落霞不是挺擅长吗?”
“她哪里及你的手艺,我就喜欢你绣的。”
说得冬灵神采飞扬,其他小丫头听见了,也要冬灵的绣品。大清早的,屋子里的气氛却格外热闹。休竹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怕自己伤心故而才有说有笑的,也陪着说笑一回,方才在碧翠、冬灵及几位小丫头婆子的陪同下一路往董氏屋里去了。
董氏老早就起床了,要忙的事儿倒不少,任休月的庚帖昨天就送去了永昌侯府邸,那边找人看了日子,少不了王夫人要过来拜访。加之任休月如今定了永昌侯家,这及笄礼上,必定也有一些客人要来的。
早起就和李妈妈一同商量着写了要请的客人的名单,又商议着任休月的嫁妆,直到休竹两姐妹来了,她们才停下。
董氏看一眼玉珠,微笑道:“你去瞧瞧四姑娘起来没?”
任休桃就偷偷看了休竹一眼,低声道:“你瞧瞧,这才第一天她就摆架子了。”
休竹淡淡一笑,横竖最多不过半年时间,往后即便是想见她也不易见到了。只是,依着她这样的性子,在永昌侯只怕还不如张氏。
隔了半刻钟,任休月终于来了,休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比昨天要晚了一刻钟。董氏脸色无异,三姐妹到齐了,便交代了李妈妈几句话,就往老太太那边去。
到底是迟了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用早晚,董氏就过去服侍,三姐妹规规矩矩行了礼。老太太放下筷子,拉着任休桃的手问她用过早饭没?
任休桃斜斜地看了任休月一眼,低声道:“还没呢,不过我还不饿。”
老太太声音有几分淡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按时吃饭?这小孩儿就和我老婆子一般,按时辰吃饭才好,往后可都要记住了。”
一句话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众人都挨了半截应是,任休月撇撇嘴,小小的一个动作也没逃过老太太的眼。沉着脸朝任休月道:“从今个儿开始,你就好好跟着你母亲学规矩,这亲事是我替你求来的,去了他家丢脸也不单单是丢你一人的脸!”
任休月不言语,然而老太太的警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府里多的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因任休月定了永昌侯的嫡长孙,董氏忙于家中诸多事项,眼底下就又一件大好事。谁能作为四小姐的配房跟着一起去永昌侯家,名额不多,所以都挤破脑袋地想抓住这个机会。有些人甚至将目光锁定了王姨娘。
这一连几日,王姨娘那边的吃食,日常用品竟然不知不觉全焕然一新。任休月也趁着董氏没空管自己的空隙,偷偷溜来探望王姨娘。
瞧着屋子里的一切与上次见到的不同,心下似乎更明白了,也更坚定了自己做这一切都值得。
王姨娘气色也不错,虽然任老爷依旧没有搭理她,可也没再说要把她撵出去的话。如今女儿如愿能嫁去永昌侯家,所谓母凭女贵,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挽回任老爷的心。便抓住女儿的手,说了好些话,不知不觉就拐到嫁妆上来了,王姨娘嘱托任休月多多留心,别让董氏做了手脚。
任休月冷笑道:“这亲事是老太太亲自求来的,董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脚,横竖都是和二姐、三姐一样。”
这话提到了王姨娘的痛处让王姨娘脸色微红,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又道:“你也太随意了些,去了夫家如果没有体面的嫁妆又如何说得起话?你如今与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同,她们谁家是侯府了?再说了,二小姐的嫁妆何曾与三小姐的一样了?二小姐还有前夫人留下的东西,只怕董氏捏在手里,并没有全部都让二小姐带去。”
任休月心中一动,冯家和徐家家势背景显赫,都是大周有名的书香仕宦大家族,然而这两家并没有封侯,地位自是不及永昌侯家显贵。特别是徐家,自从三姐夫徐宜谦的父亲去世后,就渐渐落败了。
王姨娘见女儿沉思,便给她出主意:“这事儿董氏自是不愿提的,你只能去找老爷。”
任休月便记在心里,从王姨娘这里回去,回去的路上,银翘气喘吁吁地跑来,“四小姐,总算找着您了,外面做衣裳的女红师傅来了,要给您量做衣裳呢!”
任休月点点头,已经走到了荷塘,估计银翘也不知道自己才去了王姨娘那里。便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问:“是单给我一个人做呢,还是大伙儿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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