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回 其价几何

水瓶座·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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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公且散,明日再来府中议事。”

    曹操发了话,厅中这几号人也就各自施礼而退。不过在各人礼罢之时,曹操有意无意的瞥了程昱一眼。程昱心中会意,故意走慢了几步,出厅之后又推说内急,就这样在与二荀、郭嘉分开之后又转回了曹操的面前。

    曹操见程昱去而复还便微微点头,人尚未及开言,程昱便先曹操一步开口道:“主公心中所虑之事,昱已略知一二,且容昱试言。主公可是在为陆义浩即将离去一事而忧心?”

    曹操的双眼此刻眯得只剩下了一条缝,但在这细细的眼缝之中,却时不时的会有精光闪过:“仲德深知吾心!”

    程昱道:“昱以为,这陆仁切不可容其离去!”

    曹操看似随意的笑了笑道:“仲德何出此言?彼自出仕以来,孤便深知他无为官之意。而他出仕数载至今,已为孤立下了不少功绩。如今彼意欲功成身退,孤又岂会横加阻拦?只是甚感可惜而已。”

    程昱的年纪其实比曹操还大些,脾气又是属于茅坑里的石头的那一类型,因此说话非常的直:“主公又何必自欺?其实在昱〗♂,看来,主公早就已经深知陆仁此人切不可放任其离去,只是不愿伤及奉孝等人之心,适才才不得不如此造作的吧?”

    曹操闻言没有回话,只是紧皱起了双眉,曲指轻轻的敲起了桌案。

    程昱接着道:“恕昱直言,主公一向爱才如命,而这陆义浩又数有功绩,主公心中难免会有容忍之意;奉孝、文若、公达三人素与陆仁交厚,今见陆仁已生去意,以亲友之小义,自然会有助其离去之心而失之计较。但昱则不同,昱因久在鄄城。且并未与陆仁有何交往过从,故此能得旁观者清之态。”

    曹操依旧在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但双眼已经闭了起来:“仲德不妨细说一二,这陆仁为何切不可放任其离去?”

    程昱道:“就大势而论,主公与袁绍之战已是在所难免,只不过两家都时机未至,亦欠缺出师之名而已,似如此便可谓之曰‘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而以主公与袁绍今日之势,此战乃是关乎天下大势之战,谁能胜便为天下之霸主。只是主公之势远不及袁绍。主公今之所以能与袁绍抗衡者,乃能抱信守义,聚众一心而拒强敌之故也,故此能有与袁绍一战之力。

    “主公既然是倚仗群下一心以抗袁绍,而陆仁若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离去……主公明鉴,今时今日的陆仁已不是当初那个街头乞食的无名之辈,以他今时今日的名望,他若一去势必朝野震动,不明就里者只怕会令人误认为是看出主公有败亡之势。因而先行舍主公而去另谋生路。就算是暗知隐情者多半也会心生疑虑。若如此,主公聚众一心之势便有土崩瓦解之危,只怕大势去矣!”

    简单点说,就是陆仁这个已经有了很高的声望的人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临阵脱逃”。很容易会引起大规模的连锁反应。

    曹操神情一凛。其实这方面的事,以曹操的聪明才智又哪里会想不到?所以曹操用力点头道:“仲德之言甚是!”

    程昱接着道:“其实,若陆仁真的是返回师门以求镶命补寿,将此事传扬开来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人心叵测。若是有人假借此事向主公发难,诈称陆仁是以此为名弃主公而去,再改投到袁本初的麾下……”

    曹操笑道:“孤素知本初。他绝非能用陆仁之人。且陆仁素轻袁绍,绝无相投之可能。”

    程昱道:“主公会这么想,但他人却不会如此设想。再者袁本初虽非能用陆仁之人,但袁绍用人专收名望,以陆仁今日之名望,袁绍岂能无意乎?主公莫要忘了,袁本初之前可上过一道表文,乞调陆仁转赴河北任职。”

    曹操马上就沉默了下来。袁绍的那道表文是公开性的,因此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袁绍确实是有招揽陆仁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陆仁要是一走,想不被人误认为是陆仁暗中会去投奔袁绍都很难。而许昌这里暗中和袁绍勾勾搭搭的人很多,曹操又会不清楚?陆仁要是来那么一下,那这连锁反应真的会没办法避免了。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说之前曹操对陆仁要走的事还有那么点心软的话,现在得到了程昱的补足分析,曹操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了。曹操那是什么人?爱才如命是不假,但曹操真正想要的是天下。真和天下比起来的话,你小小的陆仁算根毛线啊?在该有所牺牲的时候,曹操会舍不得牺牲掉你一个小小的陆仁?

    偏赶上这个时候程昱还要在火上再浇点油:“除此之外,昱对陆仁尚有几分疑虑。彼虽曾用奇术助阵攻破下邳,事后自言折寿一纪,又言其寿本难满四纪,今当作速离许好寻师延寿。想自古以来仙家长生之说极盛,然真能得长生者又能有几人?不过这陆仁胸中所学极广,且多为前人所不知之事,故此说他曾遇仙缘而得拜师学艺到也有几分可信,那他欲延寿一事却也可姑且信之。但是……”

    拖了一个长长的音,程昱的脸色变得十分之阴沉:“主公可还记得在此之前,他为了帮主公强留下刘备一事?当时他用的是什么借口?”

    曹操的脸色亦为之一变:“他推说汝南一地地脉生变,以至谷米吸纳地中之毒而成毒米……到是事后他有让奉孝向孤暗中澄清此事。”

    程昱道:“昱相信他确有奇术在身,但籍由此事亦不难看出他玩弄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却也很有一套。如今他推说大限将至,欲回转师门寻师延寿。昱虽与陆仁不曾相接交往,但却也曾听说他若是事不及身,就一向都贪生怕死之辈。

    “而今按其所言,已是朝不保夕之时,若真欲延寿,理当不顾一切的舍官而去,而不是还在许都这里慢慢悠悠的打理宗族家室的安妥之事。再联想起他心中常怀的辞官归隐之意……主公,且容昱断言,陆仁所云寻师延寿一事,不过是他意欲归隐的托词而已。”

    曹操又皱了皱眉:“他想辞官归隐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在做足这些善后之事,到也足可见其归隐之心不假。”

    程昱冲着曹操笑了笑,但脸色却很快又再度的阴沉了下去。曹操看得出程昱还有话想说,就示意程昱把话说出来。程昱点点头,深深的沉吟道:“其实昱尚有一个忧心之处……主公认为陆仁此人可有大志于胸?”

    曹操摇了摇头:“如果换作了其他的人,孤还真不好说,但是义浩此子嘛,孤却敢说他从就无有何志向在胸。若不是他身负奇才可堪一用,他就是一介彻头彻尾的酒色之徒而已。”

    程昱道:“昱到不这么认为。在昱看来,这陆仁似乎和一个人很像。”

    “和一个人很像?仲德欲引何人以比之?”

    程昱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高祖,刘邦。”

    曹操一听就惊得有如被天雷击中了一般,着实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哑然失笑道:“仲德你此比也未免比之太过了吧?你又怎么会把区区陆仁与高祖相比较?”

    程昱的回应不紧不慢:“因为昱觉得现在的陆仁与高祖之初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想高祖刘邦未曾起事之前不过汜水亭长,终日游手好闲,只好酒及色,世人皆谓之为痞类,全无英雄之姿,甚至可以说高祖刘邦亦本无英雄之志。

    “但主公可曾想过,造就英雄的往往并非是其人是否胸中有英雄之志,而是时势。高祖刘邦便是如此,若不是为时势所迫,高祖刘邦又岂会举兵起事?而在起事之后其势渐成,自然就会有意欲成就功业之人加入到高祖刘邦的麾下,反过来又使高祖之势愈来愈盛,高祖胸中的英雄之志亦会愈来愈显……”

    曹操阴沉着脸向程昱摆了摆手:“仲德你是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引用这些古时之比。”

    程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在昱看来,陆仁胸怀的富国之才干世间罕有人及,而且他虽然无有用兵之能,胸中见识却常有过人之处,兼之其苦寒出身,故待人兼有谦恭之态,主公就不觉得这样的陆仁,其实和高祖刘邦在未曾举事之初是何其相似?

    “或者应该说,这陆仁其实有比高祖刘邦更能够成事的资本,因为只要给他一块土地、一些民众,短短数年之间他就能弄出充裕的钱粮。而有钱粮在手,翻手之间他又能聚起大量的兵马。有钱粮、有兵马,自然就会有想在乱世之中成就一番功业的贤士将才投在他的麾下。

    “陆仁初时所欠缺者不过是可招贤纳士的名望而已,但时至今日他在世间已广有贤名,若要招纳可为其所用之人已然足矣。再欠者,便是脱离主公掌控而自立的时机。而主公眼下与袁绍大战在即,对他事已无暇顾及,不正是他寻地而立的最佳时机吗?以陆仁之才,若得一地为基,又得主公与袁绍交兵的这数年生息之年,只怕介时他可能会比刘备更加可怕!至少至少,他也可能会成为另一个刘景升,因为在昱的眼中,这陆仁可比刘景升要强得太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