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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往后躲,慌乱地四下看着,怎会是这里?看着对方伸得越来越近的手,缩身惊呼道:“别过来,离远点,离我远点。”
眼前的祁暮清怔了怔,脸上勾起更加温柔的浅笑,手臂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抓抱到怀里,轻抚着她的鬓发,凑耳亲昵道:“怎么了?又做恶梦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胡思乱想,起来,今天我替你描眉?”
“我没事,暮郎,你不上朝嘛?今日怎有空陪我?”
话不由自主地出了口,平阳一阵颤栗,她发现身体手脚,乃至说话由不得自己做主,抬首惊惶地瞧着祁暮清,甚是慌张。
“瞧你,脸都吓白了,哪里会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
“好了,我唤人替你梳洗换装,一会,带你出去散散心。总在院子里憋着,对身体可不好。”
柔情的爱语在耳鬓倾诉着,平阳只感阵阵彻骨寒,一阵昏眩不适,胸口一窒,一口甘甜呛咳了出来,顿时全身脱力,跌进了个臂弯里。
“来人,该死的。为何没用,那些庸医,我这就去宰了他们。”
一脸的焦急担忧,大掌慢慢轻抚着纤弱的后背,抬首毫不客气地叱责着闻声进来的侍婢,平阳只感耳边嗡嗡响,费力举手摆了摆,虚弱地启唇道:“头疼,你声音小点。”
“听到没有,动静小点。”
祁暮清小心地抱起平阳,大步走出屋子,去了暖阁,命人挪来火盆、榻上铺好厚毯子,又抱来几床厚褥子垫上,将她厚厚地裹在丝被里,揽抱到怀里。迷迷糊糊间,一双大手伺候着她洗漱进食,又一勺勺地喂着她喝药。
她怎么回到过去了,不要,别碰我,好恶心,不要,离我远点。求你,放过我,离我远点。深陷梦魇的平阳无法逃离开来,拼力挣扎踢打着,身上冷汗淋漓。
突然一声呵斥吓住了她,“别乱动,乖乖吃药。”
离我远点,她拼力启开唇,却怎样也发不出声。眼泪急得流个不停,却得到对方细心地擦拭,端过药碗继续喂,突然一声熟悉的女声响起。
“王爷,怎么,妹妹今日身体又不好了?”
正在她震惊到无以复加时,强烈的恨意逼得她居然睁开了双眼,刘兰芝?!她怎么还在这,该死的女人,平阳颤抖地伸出手想拽住对方,甚至掐死她。
“娘亲,你怎么了?不要吓嫣儿,呜,娘亲,你醒了醒!秋月姨姨真坏,你吓我,娘亲好好的呀。”
“嫣儿……”
眼泪瞬间决了堤,平阳不敢相信地瞧着眼前梳着双丫髻的文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嫣儿揽到怀里,拼力抱紧,放声痛哭起来。
“娘亲,娘亲!你没事吧,不哭哭,是不是又想璟哥哥了,不哭,不哭。乖哦,嫣儿都不爱哭。娘亲也不要哭哦。”
手心的温热告诉她是真的,是嫣儿,我的嫣儿,娘的好孩子。平阳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抱着嫣儿伤心地哭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
娘亲害了你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娘亲没有一日不想你,紧紧拥住怀里的小身子,平阳哭得撕心裂肺。
突然周遭起了一阵迷雾,等平阳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没了。她的身子变得透明,立在梅树下,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移动半步,只得原地干立着。正在她迷糊惊惶时,对面逐渐清晰熟悉的一幕彻底吓到了她。
小轩窗,她淡描着娥眉,对镜小心地贴好花黄,用玉额饰遮去额头难看的红印胎记,扭身含羞道:“暮郎,我梳妆好了。璟儿起了没?”
“没有了,小孩子,让他多睡一会,免得那小子不懂事,又来闹你。”
说着,祁暮清将平阳揽到怀里,一阵亲昵的耳边厮磨,只闹得对方娇喘连连才作罢。
“别,兰姐姐来就麻烦了,啊,暮郎,夫君,白日不可宣淫……外人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做人。”
“好,这次就放过你。”
男子得意地轻笑着,松开手臂放过了娇羞脸臊的娇妻。梅树下,平阳冷眼默默瞧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
若是可以,她真想过去撕碎了那男人得意的嘴脸,再扇他几巴掌,接着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插进对方的胸口。如果有刀,她会拿刀剖开他的心肺瞧一瞧究竟是甚么颜色的。
正在她恨得咬牙切齿却莫可奈何时,眼前又一晃,到处都是白色,挽联白花,一尊黑漆漆的牌位供在上头,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娃披着孝布怀里抱着不足周岁嗷嗷哭泣的男娃儿低着头跪在那,一声声地喊着娘。
平阳顿时湿润了眼眶,我的嫣儿,洛儿……都是娘亲的错,娘亲的错,对不起我的好孩子。对不起……
“娘亲,呜,你不要嫣儿了,也不要洛儿,秋月姨姨说你去找璟哥哥了,嫣儿好想你。娘亲,嫣儿好想你。荣叔叔,我想娘亲。我想娘亲,嫣儿没有娘亲了。”
平阳身子一怔,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瞧到一个刚直的七尺汉子双手握拳身侧立在那,双眸湿润,一脸的忿恨哀绝。恍惚间,她看到了安国夫人顾良妃扑到棺椁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人影越来越淡,花荣马上浴血斩杀好似地狱修罗,合撒儿凄厉的哭叫,文洛细瘦的胳膊……嫣儿惨遭蹂躏的画面怵目惊心,啊,不要……
平阳拼力地踢打挣扎开来,一个翻身,‘扑通’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突然的疼痛令平阳清醒,睁开眼,自己居然躺在绣床上。只是浑身的汗水濡湿,还有头侧沾透的枕巾。
又是一场噩梦,何时是个头?真的够了,平阳努力撑坐起来,靠着床柱休息了片刻,开口唤道:“秋月掌灯,怜烟,扶我去通间沐浴更衣。”
嫣儿,洛儿,放心,这一世娘亲不会再糊涂,等一切妥当后,娘亲立刻就去与你们相会。可如今,不行。
怜烟款步轻移,福身凑近低语道:“公主,好消息,东边有动作了。”
闻言,平阳一下子清醒了,掐了掐额际的穴位,回道:“那好,告诉嫂子:是时候收网了,俐落些,对了,那块平安双鱼玉佩了,给我拿来明日挂上。”
怜烟愣了下,点首称了是。小心地替平阳披上外衫袄子,扶着她进了通间,热雾蒸腾,一片氤氲,由着对方的侍奉,慢慢滑进了小浴池。
半年来,突然长开的身体变得柔美窈窕,上月初红潮来了,她并没有上一世的惊慌失措,只是愣愣地出神了许久,若是记得没错,再过三个月,就该是她上一世嫁给祁暮清的时间了。
哼!真是可笑,人生百戏,做梦都没想到,这一世她刻意的行事没有折腾死对方,反而变相成就了他的早出名,无所谓,过往的种种情爱纠葛都不再是关键,这一世,她只想守护好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谁都夺不走,谁也无法再干涉她,就这样了。她要做自己,一个不受任何世间约束的平阳公主。一个开始具有勃勃野心的平阳公主。嫣儿,洛儿,看着吧,看着娘亲如何做得,我知道你们一直看着了。
怜烟不舍地瞅着公主,小心地拿帕子替她擦拭着身子,憋了几天想说的话在喉间滚了好几次,此刻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公主,你心思太重了,总这样夜里睡不好,可不是件好事。实在不行,奴婢替你传太医来,请他开几副安眠的方子给你。”
“不必了,过一阵子自然就好了。莫管这些小事了,我倒是有件事要问你。”
“甚么事,公主请说。”
“那个刘兰芝,去了幽州,可还安份?你是如何处置她的?”
“原来公主说这事,嗯,公主,真的想听吗?”
“正好闲着,说说吧。”
“刚到幽州时,卖到了户门千总家做侍婢,据说是当家主母瞧上了她那张半鬼脸。觉得伺候家主,放心。却不想,她凭着另外半张美脸照样勾搭上了对方,好像还珠胎暗结了。
没多久,东窗事发,被当家主母当众扒光了一阵往死里的狠抽,孩子自然是没了,而后刺花了她另半张脸,算是彻底毁了。被转手卖了几回,如今,被卖到了军妓营,专做牲口的营生去了。
反正,该从她嘴里翘出的东西,奴婢拿来了。生死什么的,就先不管了。这事上,奴婢听公主的,留她一活口。”
平阳静静地听着,寥寥数句将怜烟彻骨的恨意表露无疑,嘴角勾起丝苦笑,垂下眼帘,不想再接话,实话,纵使千刀万剐那贱妇又能解她多少气,她的洛儿还是没了。
频频的噩梦纠缠令她身心俱疲,可还得勉强地撑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父皇日夜沉重的圣体告诉她生老病死,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她不甘,一直努力坚持着,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她尽力了。
若是这一世她还是只能活到27、28岁就寿终,那她甚么都不会去多想,只想陪着她所珍视的人平安地渡过这一生。
纵使对孩子的思念与日俱增,甚者她快被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逼疯了,却依旧必须忍熬着,她没有十足的把握,重复的悲剧说甚么也不能再上演一次,她再也承受不住一点这样的打击了。
她每日都在咒骂自己,诅咒那个薄情的人,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恨不得拿把钝刀慢慢地凌迟割那薄情人的血肉,叫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受尽人间最残酷的刑罚慢慢折磨痛苦中死去,都无法消除她强烈的恨意。
一直以来,她拼力压制着这种仇恨,她以最高贵的姿态与他相识,傲视群仑,高高在上。再以最谦卑的作态肆意接近他,低眉顺眼,卖娇讨欢。强挤出笑颜人前作娇羞暧昧,与他打情骂俏。
一步步,她走到今天。从没想到日子会这么难熬,一年多的时间几乎熬尽了她一生的耐心,她快要做到了。二皇兄扶上皇位是所有报复开始的第一步,她不能急躁,耐心,她必须继续蛰伏忍耐,等待最佳时机,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她的对手都很厉害,轮心机,她一个也比不过,所以,她只有蛰伏强忍,慢慢地一步步来。使得仇人都得到最终的恶报,恩人都可以得个善终。至于她自己,如果那时还能活着,她会兑现那些亏欠。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她的出身决定了一切,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朝着最终的目标大步向前。
“公主,夜露寒重,别泡太久,起来吧。奴婢给你更衣,想吃些甚么?”
听到这话,平阳倏地绽开笑颜,扭身立起笑道:“好呀,嗯,本宫想吃怜烟做得手擀面,对了,配上姚嬷嬷独家秘制的卤汁,就绝的,堪称天下第一美味。”
“呵呵,好,奴婢洗了手,这就给你做去。秋月,快来,伺候公主起身更衣,免得着凉。”
淡淡的几句叮嘱,却很是温暖地抚慰着她伤痕累累的心房。嘴角噙起甜蜜的笑靥,由着秋月的搀扶,慢慢步出温泉小浴池。
拭去挂滴的水珠,穿好内衫,裹上小袄,还没站定,精致的铜制暖手炉已然塞到手里,屋里的火盆早已拢好,刚坐到榻上,紫鹃便随意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