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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因果循环往复,又有何人能挣脱其间。
当那些被我遗忘已久的记忆再度被唤醒之时,我便知道了,有些因果无论我如何逃避都终归要有直面的那一天。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得如此突然。
这是我内心之中一直渴望埋葬的过往,因此,不知是上天恩赐的怜悯,亦或是自己内心最深刻的渴望,病后的一场发热,让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九岁那年,被高镇夫妇收养的那日……
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想要忘记那些痛苦、麻木的记忆吧!
成为高辰后的日子,我的生活平静而又充实,而那埋藏于我记忆深处的东西也似乎离我原来越远,甚至,就像它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可从那日开始,我的身体状况和某些精神状态便越发显得与常人不同来,这样的异于常人,突然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个特殊而又奇怪的孩子!
……
额间传递过来的那熟悉而又温暖的温度,令我微微发颤的心像注入了一股暖流,逐渐平缓了下来,我微微睁开了双眼,有些涣散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姐姐那张略显疲惫的容颜上,对上了姐姐那墨玉一般迷人的眼眸,我不觉微微一笑,姐姐的目光就和记忆中阿娘的眸子一样,都是慈爱和静美的。
虽然,这段可怕的记忆曾令我一度思绪崩溃,癫狂迷失,可当你一旦开始试着鼓足勇气去面对之时,这才发现,这份记忆虽然痛苦,却并非如同想象之中的,尽是绝望……
至少,我想起了家的模样,想起了身形挺拔儒雅的阿耶手执书卷负手立于廊下对着我和姐姐温和一笑的模样,想起了阿娘坐在院中石桌旁,慈爱地边看我和姐姐追逐嬉戏边为我们缝制新衣,而这份记忆之中,姐姐亦是十分宠溺我,每次轮到我去追她之时,她总会故意放慢步子,好让我能不费多少力气便逮住她,一把抱住姐姐后,我整个人便会开心地笑个不停。
“阿姐……”
这一声‘阿姐’,仿佛穿过了十多年的界限与隔离,让我们都回到了小时候那原本最初的、孩提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我就是这般追在姐姐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姐’的!
叶晗目光有些湿润,神情也颇为动容,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宠溺地抚着我的脸,言道:
“阿姐在这儿。”
我心中忽然有些酸涩,眼睛也通红了,缓缓言道:
“对不起,让阿姐……担心了……”
“不,不是你的错,是阿姐太心急了,结果却害了你……”
我摇了摇头,随即在阿姐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面容虽然有些憔悴,可目光却也逐渐精神起来,因为我心中已有觉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逃避下去,是时候鼓起勇气去直面过去那些残忍的记忆了,这就像是把看似已经淤脓结痂了得伤口再度撕裂开来,让伤口充分暴露在外一般,虽然会很痛,血流不止,但是却很有必要!
因为只要选择直面痛苦,再痛的伤口都会有结痂的一日,人心上的创伤也是如此。
“不是阿姐的错,是我太过懦弱,一直以来就只懂得逃避。”
其实,我知道,阿姐一直都在等,等我主动说出九岁那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因为即使那时候即便我再年幼,却也已经有九岁了,说忘记不可能全都忘记,更何况玄远叶家的孩子多生得聪慧敏捷,记忆超强,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阿姐是这样,我,也是如此。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而传说中的玄远叶家,便是玄学个中翘楚,无出其右。
都说玄远叶家精通玄远之学,精纵横捭阖之谋,上究天命,下顺人心,得天地之玄妙,破六道之法门,众学无所不通,叶家代有人才,多出帝师,更擅培养麒麟治国之才,曾为历朝历代的皇朝帝王所敬仰钟爱,并寄予厚望,真所谓荣宠加身,光耀千秋。
可不知为何,玄远叶家也如同曾经在历史上绽放过无上荣光的名门家族一般,最后都伴随着王朝的没落或岁月沉浮而逐渐消失在浩瀚如海的历史画卷里,再也难觅踪迹。
就叶晗所知,当年叶家的先祖因为厌倦了朝堂之上的争名逐利,勾心斗角,一心想要远离朝廷纷争,便带着一部分愿意随自己离开的家族子弟迁徙他地,隐居避世,而叶晗父亲这一脉便是先祖的嫡系子孙。
如今玄远叶家嫡系一脉就只剩下叶晗和叶晨了,叶晗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此等血海深仇,可她想法设法探查多年,总是在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之时,线索便会突然中断,这就让这起灭门惨案的调查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可即便如何,叶晗也无法轻易停下追寻真相的脚步,如今她已经将失散多年的妹妹的找回来了,那作为当年那起惨案的幸存者,晨儿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叶晗轻轻抚过妹妹的脸,让自己的目光对上她的,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妹妹是否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去直面当年所发生的那些可怕之事,她是心疼自己的妹妹的,可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妹妹过于软弱,因为玄远叶家的孩子,不是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的!
“晨儿,你看到那些人了,对么?”
当年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可以让玄远叶家一夜之间便被夷为白地,即便玄远叶家早已远离朝堂,可这并不代表叶家就可以随意让人欺侮,叶家百年威望,数年经营,门生故交遍布天下,朝堂江湖皆有耳目,可以说当年的玄远叶家,即便是上至国君,下至武林魁首,都无法轻易撼动其地位,更别提有谁能将叶家一门在一夜之间尽数剪灭!
而做到这些的敌人,一定会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我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起来,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当年记忆之中的场景,那场厮杀太过惨烈和令人绝望,以至于我的呼吸都为之停顿了半响,胸口只觉得如同刀绞一般地疼,脸色发白了摇了摇头,说道:
“那是一群带着诡异青铜面具的人,都看不清面容,可他们出手狠绝,绝非一般江湖中人可以比拟,家人根本无法尽数抵挡,很快尸体便趟了一地,到处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之色。当时我正在书房练习阿耶交代下来每日都得勤加练习的字帖,忽然听到前厅传来的打闹厮杀之声,一时惊恐不安,便跑出了书房想要去寻阿娘,怎知恰好与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青铜面具的人相遇,那人一见我便执着带血的刀朝我斩来,我吓得呆在了原地,若非阿娘及时赶到将我救下,只怕我早已毙命于那人刀下了。”
说着说着,我的额角都不觉溢出冷汗来。
姐姐转而抓住了我的手,按在虎口间的合谷穴上,温和地缓缓为我度气提神,片刻间我便觉得人也好了不少,便继续言道:
“虽然那人最后死在了阿娘剑下,可阿娘也因此身受重伤,衣裳上都浸满了鲜血,我吓得在阿娘怀里瑟瑟发抖,阿娘抱着我叫我别怕,然后嘱咐我等逃出庄外后便一直往北走,去找阿姐。这时候求叔刚好赶了过来,阿娘便将我交给了求叔,让他带着我往密道逃出庄去。”
“可要前往密道,就必得经过大堂前厅,就这样,阿娘一路拼死护着求叔和我离开,好不容易逃至密道门口,为了防止那群人继续追杀,阿娘令求叔带着我入了密道,而她亲手放下了密道巨石,独独留了下来与那群人缠斗,在巨石逐渐落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可能就要与阿娘永远分别了,哭嚎着喊着阿娘,挣扎着想要回到阿娘身边,可阿娘却让求叔带着我快走。在巨石真正落下的那一刻,求叔便带着我立刻逃往出了庄外……”
说起阿娘,姐姐也不禁落下泪来,似在互相砥砺,握着我的手也越发紧了些,一时间想到了求叔,默默拭去泪水,询问道:
“那晨儿后来为何会同求叔分开的?”
在惨案发生两个月后,叶晗见到了求叔,确切的说是求叔千辛万苦地托人找到了叶晗,那时候求叔已快行将就木,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若非心中一直心念二小姐下落安危,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等求叔终于亲眼见到了大小姐叶晗之时,他才亲口告诉叶晗说二小姐还有可能存活于世,让大小姐务必找回二小姐,说完这句话后,叶晗甚至还来不及问话,求叔便闭目长逝了。
“那杀手见求叔带着我逃出了庄外后依然穷追不舍,逃到半途求叔为了引开他们将我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之中,并嘱咐我若是过夜他都还未回来,便让我一路向北,去洛阳寻阿姐。可我在山洞总瑟瑟地等了求叔一夜,都未见求叔回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得靠自己一路向北走到洛阳,去寻阿姐了!”
叶晗听到此处,心中不觉酸楚,当时的晨儿才九岁,从未出过家门,更是少不经事,她孤零零一个人,如何知道洛阳在何处?有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自己?
叶晗突然觉得无比庆幸,虽然隔了整整十一年,但她终于还是把妹妹给找回来了!
“是阿姐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楚,是阿姐不好……”
说着说着,姐姐难过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我的神色也倍显忧伤,可却又感觉无比幸运和满足了,至少我活到了现在,不仅得到了琬儿的爱重,也找回了阿姐,上天待我不薄,我已经很知足了!
回抱住了阿姐,我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洛阳在哪儿,可却紧紧地记住了阿娘说的话,一路向北走。为了活下去,我一路乞讨过活,渴了就喝河水、溪水,雨水,饿了也知道采野果、花草吃,最后还自己学会了下水抓鱼,有时候也会遇到好心肠的人舍了几口残羹饭菜也尚能填饱肚子,问了别人洛阳往哪儿走后便一路往那去了。”
我顿了顿,眼中出现了那时候的坚定,道:
“北边,我只知道,我要去北边的洛阳!”
阿姐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像是欣慰,也似在鼓励,她的妹妹真的很了不起啊!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半个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那日自己走得累了,困乏了,又因为到处都未寻到吃的,天又变冷了,我缩进了一车茅草堆里,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辆茅草车的主人将我送到了另外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这辆车的主人发现了我,看着我一个小女孩又冷又饿,浑身脏兮兮地很可怜,便给了我两个馒头吃,还说要带我去一个可以让我每顿都有鱼肉吃,不用饿肚子的好地方,在那个人的眼中,我看到了欺骗、自私与贪婪,在他与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交谈之时,我便偷偷逃走了,因为我不能在这停下脚步,我要往北去,去洛阳,去找阿姐!”
阿姐紧紧地抱住了我,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了,伤心唤道:
“晨儿,我可怜的晨儿……”
“就这样我不停地一路向北走,不知道这里是何处,更不知道这样走下会不会到洛阳,可我必须就这样走下去,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整个人都饿得脚步虚浮,一直走到眼前的景物突然变成荒凉死气的一片,一直到亲身经历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这样的人间惨剧在自己眼前上演……”
当叶晗听到‘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这四个字时,慌忙推开了我,双手抚住我的脸不许我再说下去了,道:
“不要再说了,晨儿,不要再说了……”
此时的我,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可我就像着了魔障一般,不听阿姐的劝告,继续说道:
“阿姐,你知道么?那年黄河水泛滥,淹死了很多人,也饿死了很多人,发臭的尸体浮得到处都是,瘟疫肆虐也要了很多人的命,可真正要了更多人性命的,却是饥荒!你见过四周山地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地上坑坑洼洼都是洞的场景么?有没有见过形容枯槁,廋弱干柴的宛如行尸走肉的行人?当一个人终于忍受不住饥饿倒地之时,周围之人蜂拥而上撕咬着那人血肉的可怖场景,阿姐,你亲眼看见过么?”
阿姐哭着呵斥道:
“不要再说下去了!”
说道这,我也早已泪流难止了,可我依然要继续说下去,若是不说出来,我想,我一定会发疯的。
“阿姐,我亲眼看见过啊,而且,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想着就这样死了,兴许还能救过几个人吧?因为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啊!就在我快要晕倒在路边之时,一个老者枯槁的手中将一小口米糠送到了我嘴边,几乎是无意识地,在感觉到那是食物之后,我本能地扣住了那老者的手将他手中的那最后一点米糠吞了下去。待我恢复了一点力气之时,那位老者将我推给了一个满身都是血腥之气的大汉,他拖着我还有好几个看起来早已虚弱不堪的孩子去了一座后院……”
“那里是噩梦的开始,也是生命的终焉!那里到处都充满了血腥气,堆满染血骸骨一角的水池里飞满了蝇虫和挤满了在水中来回倒腾挪动身子的蛆群,四周发出阵阵腐败恶臭,几只肥硕的恶犬被铁链栓在了一处,正疯狂争夺撕咬着一具残躯中拽出的那些血肉碎肠,附近更是架起了一座大锅,锅底用人骨充作柴火,而锅中一块块肉排正随着煮沸的热水来回翻滚着……”
“在那一刻,我看到的尽是来自地狱的血腥罪恶与满眼的绝望!后来,我知道了,当时人们为了活下去,再无以为继的情况下,便开始对老弱妇孺下手,有不忍心的,或交换别家的妇孺,亦或让这样的屠夫出手,事后分一部分于他便算作报酬。而给我那口米糠的老者,因为不舍家中孩儿,便给了我他家中最后一口米糠,将我充作了他家的孩子,交给了那个屠夫大汉……”
阿姐咬着牙一边帮我拭泪,不过片刻嘴角便现出一抹嫣红了……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礼义廉耻、人伦道义都早已泯灭,只要能活下去,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将一个同我一般大的孩子像对待一只牲畜一般加以残害,在那一刻我崩溃了,所有人的感情都消失了,眼中有的只有冰冷的绝望和麻木不仁,我看着那人的脚步朝我慢慢走近,也便开始接受了那样残酷的命运……”
在这一刻,我的泪也仿佛流干了一般,再也哭不出来了。一脸木然地望着阿姐,伸出手来为阿姐小心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努力扯着嘴皮露出一丝苦笑,想让阿姐知道即便是曾经经历过如此痛苦的事情,现在的我已经挺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晗地眼中除了泪水,还有陡然而起的杀意,她忽然冷冷问了句,道:
“最后,那个人如何了?”
沉默了片刻后,我回答道:
“他死了,就在那一刻,一伙士兵冲了进来,一刀便将那屠夫杀死了,而剩下的那几个孩子,就连那几只恶犬,也都一并被这群士兵用箭射死。而我,反而是因为倒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而得以逃过一劫。等那群士兵走后,我就这样爬出了死人堆里,靠着吃那几只恶犬的肉才得以活命。等我慌忙逃出村子时,正看到这群士兵正到处纵火试图毁灭这里所有的痕迹。”
“逃出了村子后,我又继续一路向北走,路上大病了一场,加上又冷又饿,晕倒在了路边,恰好遇到了带着妻儿回乡省亲的高镇,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怜悯,在那一刻,我知道了这个人将会给我生的希望,当他开口询问我的名字之时,我故意显露出自己的聪慧继而得到了他的怜惜,他听到后很高兴,说让我做他们家的孩子,我答应了。那场大病,成了我遗忘所有伤痛最好的借口与掩饰,我不断在心里暗示着,忘了吧,把所有的一切统统忘记,等我醒过来之后,就真的把什么都忘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叶家的孩子,我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我丝毫不加掩饰地将我曾经的自私与丑恶展示在阿姐面前,为了活着我不但舍弃了自我,也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成了高家的孩子,我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
“阿姐,我不配做你的妹妹,更不配做叶家的孩子,我是个罪人,我该死,我该死啊……”
阿姐闻言,悲伤气愤地一巴掌扇了过来,丝毫没有怜惜之情,边流着泪边说道:
“你可知道我是用怎样的心情苦苦找寻了你十一年之久的么?你可知道我有多庆幸你还活在这世上的么?你又可曾知道当我寻到你的那一刻心中有多么欢喜欣慰么?若你知道又怎会说出自己该死这种浑话来?!对阿姐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你还活着这件事更重要的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耶和阿娘不会怪你的……”
“阿姐……”
我抚着红肿脸,哭着扑到了姐姐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像个孩子一般。
阿姐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泪眼婆娑,柔声宽慰道:
“没事儿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晨儿和阿姐以后都不会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因为我们有了彼此,阿姐不会再让晨儿受苦了……”
我靠在阿姐怀里,恭顺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阿姐这些年定然也受了不少苦楚,以后我定然得好生照顾和保护阿姐才行,随即坐起身来,执着阿姐的手,祈求道:
“阿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晨儿,莫要再苦苦一心只执念于报仇一事?”
报仇雪恨,也是深植于叶晗内心深处最根深蒂固的执念,更是她努力存活至今的最原始的动力,若是不让她去报仇,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晗没有答话,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不,阿姐,这不仅仅是晨儿的祈求,更是阿娘的遗愿,在巨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阿娘让我一定要找到阿姐,找到阿姐后,两个人好好地活下去……”
阿姐闻言,眼泪也不停地落了下来。
“即便到了那般危险的时刻,阿娘也没有让我们报仇,而是叫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阿姐这些年来定然也过得十分孤苦,没关系,现在阿姐有了晨儿,晨儿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阿姐的,那些人究竟是何身份,晨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为我们叶家讨回公道!可是晨儿也希望,阿姐今后莫要再只一味活在仇恨之中,莫要再任何事情都一肩担负,晨儿希望,阿姐可以过得幸福!答应晨儿,好不好?”
听到我的声声述求,阿姐最终还是软了心肠,自己的妹妹长大了,这个傻丫头说要保护自己呢,没有什么会比这更令叶晗感到欣慰愉悦的了。
“好,阿姐答应你,会努力一试的。”
闻言,我不禁破涕为笑,姐妹两个无比幸福地拥抱在了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扶持。
……
到了第二日,我恢复一身男儿打扮,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便来同阿姐道别了。
因为我同阿姐说了,我要前往江北之地,越过被南陈占领的江北之地,前往彭城,等顺利通过彭城后再继续北上绕过北齐的都城邺城其背面的冀州后,前往金邑与北魏的东征大军主力部队会合。
之所以会选择绕这么一大圈甚至不惜深入敌境,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进行这次北齐之旅,更重要的是为了躲避独孤信接下来的追杀。虽然还不知独孤信在策划些什么,可他既然敢派人杀我,那以他小心谨慎地性子无论如何都得确认我是否已经身死,所以一定会在事后派人去寻我的尸体。
若是尸体一直都找不到,他如何能不疑心,只怕此时此刻,应该早已在我必经之路上设好了埋伏,一心只等着我自投罗网了吧!
所以,从东征大军行军路线去与琬儿会合是很不明智的,更何况我有必须前往北齐一行的理由!
阿姐体谅了我的用心,更允了我独自一人前往北齐的建议,之后还亲自为我收拾行李,为我准备好了盘缠、上好的伤药和一柄护身短刀,随即,又给了我一块明秀坊的通关令牌!
阿姐告诉我,若是到了北齐遇到了南陈士兵的刁难,这块令牌可保我平安无虞。
虽然我有些好奇阿姐手中为何会有明秀坊的令牌,可当阿姐告诉我为了找一个人来救我,她因此欠了那个人一个人情得还之时,我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想着下回,一定得听阿姐给自己讲讲她与那位朋友之间的故事才好!
见我一身轻便地走出了船舱,阿姐瞧见了我男儿装儒雅秀气的模样,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来,道:
“行礼可都收拾妥当了?”
“嗯,收拾好了。”
我点着头回应了一句,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折好的纸鹤出来交到阿姐手中,细心嘱咐道:
“阿姐,我失踪多日,琬儿定然已经着急了派人来寻我了,若是见着那人还请阿姐帮我将这只纸鹤交给那人,托那人替我将纸鹤转交给琬儿,我不想让琬儿担心……”
“你就这般笃定她会派人来寻你么?若是真有心,依她的本事,定然早就亲自来寻你了……”
我微微一笑,随即解释道:
“她并非无心,更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因着她不仅仅是北魏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她还是燕云龙骑卫的少帅萧珝!”
阿姐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位北魏的长公主殿下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萧珝在江湖之中也是颇有名望,似这等为国为民之人一直都是叶晗心中敬佩的,却不曾想萧琬便是萧珝,竟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偏也折杀这世间多少男儿了啊!
“难怪乎我们家晨儿会对人家念念不忘,不但将人家给的玉佩当命根子一般地护着,还把家传玉珏都送给人家当定情信物了,阿姐送你的玉笛,都不见你如此宝贝地随身带在身边呢?”
叶晗说着说着,竟似带着几分醋味一般了。
我苦笑一声,忙不迭地说道:
“阿姐莫不是吃醋了?琬儿可是晨儿的媳妇儿,阿姐又是晨儿的骨肉至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晨儿都心疼、爱护着呢,怎敢有所偏私呢?!阿姐送晨儿的玉笛,晨儿早已好好收藏起来了,深怕弄丢了一直将它放在府中,当宝贝一般地供着呢!”
叶晗眉间一挑,竟不知自己的妹妹这圆滑处事的本领也学得炉火纯青,不禁为那长公主殿下忧心了一回,倒也希望长公主可以替自己好好管束这性子有些顽劣的妹妹了呢!
“哦?这般说来倒似阿姐冤枉晨儿了?”
我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不冤枉,阿姐无论怎么说晨儿,都是为了晨儿好,晨儿心中欢喜都还来不及呢……”
闻言,叶晗也只能是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好啦,时辰不早了,出发吧,一路小心,你有明秀坊通关令牌,想来南陈军士不敢为难于你,只是到了北齐之地还得便宜行事,万不可任性妄为,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未?”
我点了点头,随即恭敬地向阿姐拜别行了一礼,道:
“阿姐安心,晨儿醒得,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也请阿姐好生照顾好自己,别让晨儿担心才好,阿姐接下来是打算去帮助你的那位朋友么?”
从昨晚的交谈之中,我感觉到了阿姐的那位朋友似乎陷入了一次难解的危局之中,因着阿姐的那位朋友救了我一命,阿姐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恩情都会去帮她的那位朋友的,所以,我还是希望阿姐与她的那位朋友都能平安无事。
叶晗不禁为自己妹妹的聪慧敏捷赶到欣喜和快慰,点了点头,道:
“嗯,你放心,待阿姐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便会北上去寻你的,如今北齐之地兵荒马乱,人心浮动,你才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晨儿记住了,那在此与阿姐约定,下次见面,我会同琬儿一块,拜见阿姐的!”
“好,一言为定,去吧!”
说完,我再次恭敬地向阿姐揖礼后,随即在阿姐的目送之下,缓缓过了踏板,下了大船。
站在岸边再度向独立于甲板上的阿姐挥手告别,在看到阿姐脸上的那抹温和笑意后,我随即转身,开始踏上了一段全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