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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迤逦而去,自己再与秦般若继续前行时,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太想说话了。
到了府门前各自分手,从遇到誉王妃后就一直退后几步的秦般若仍是神色如常,上前先送誉王上轿后,方才回身登上了自己的暖轿,正要出发,王府大门里突然跑出个小丫头,手里抱着个青花小瓮,叫道:“秦姑娘留步!”
秦般若忙命住轿,掀开轿帘探出身来:“什么事?”
“王妃娘娘说,今年的新雪,请姑娘也尝尝。”
秦般若心中微微一怔,但那张姣如春花的面庞上却依然云淡风轻,娇笑道:“这可是王妃亲手集的梅花雪,怎么敢当?烦劳姐姐回禀王妃,般若生受了,改日备了回礼,般若必亲至王妃驾前致谢。”
小丫头眨着眼睛,也不知记下了没有,只将那小瓮递过来,便甩甩辫子跑回府门里去了。
秦般若捧着小瓮,手指轻轻在冰凉的瓮身上划弄了几下,脸上也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有一双盈盈秋水微凝了片刻,便放下暖帘,吩咐道:“起轿吧。”
誉王赶到苏府时,梅长苏小睡方起,看样子有些虚弱慵懒,接待这位贵客时的礼数也不似往日周全,只客套了廖廖数语,便默默地端茶啜饮。
誉王既然是来探病的,也知他身体状态不好,当然没有见怪的道理,温言问候了几句,提出要荐宫中的御医来为他诊治。
“不过有些鼻塞声重的时感罢了,喝些姜汤草药就能治好,何须麻烦御医?”梅长苏靠在满是软枕厚裘的躺椅上,两只眼睛半睁半闭,“还惊动殿下亲来探候,实在让苏某过意不去。”
“先生才真是客气呢。
近来屡蒙先生指点,本王实在是获益非浅,若说重礼答谢,先生又不爱身外之物,只恨本王满腔谢意,竟无从表达。”誉王谦和地道,“近来天寒地冻,是大意不得的节候,先生身体不好,府里还是该请个良医住下,随时为先生调理才是。”
梅长苏将脸侧了过来,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还真让殿下说准了,我们盟里长老昨天指派了位晏大夫过来,年纪一大把却比我硬朗许多,又罗嗦又爱管人,殿下没看见我被裹成这样捆在这里吗?”
誉王看了看他被包得严实的样子,也不禁一笑道:“贵属对先生真是关爱有加。”
梅长苏笑而无语,眼光飘飘地扫向窗外。
誉王随他的视线看过去,飞流正在空院的雪场上纵跃,时不时地用脚尖去拨弄一只摇摇摆摆十分笨拙的木制鸭子。
在少年身后的甬道上,府里的其他仆从正在忙碌穿梭。
誉王想起进来时看到满院已整修一新,到处有人挂灯笼贴桃符,角门边还有送菜蔬鱼肉以及其他年货的板车停着,不由心里有些微微的迷惑。
这个苏哲,倒还真是一副要在京里过起日子来的架式呢。
正要再说话,院中的飞流突然闪身而起,下一瞬间他的手里已捉了个二十来岁男仆打扮的人,拖倒在雪地上。
“飞流放手,那是来找誉王殿下的人……”一个中年人随后赶了过来大叫。
这时誉王也认出了自己府里的长随,眉间一跳,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会是什么要紧的事,竟让他们追到这里来找自己?
转念间那长随已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到地上叩头,却又因为喘气太急而说不出话来。
“你镇定点,哪里就急死了?”誉王看了梅长苏一眼,觉得有些丢脸,斥道,“谁派你来的?”
“王……王妃……”
“王妃?”誉王是深知自己这位正妻一向行事端重,当不是小题大做的人,不由猛地站了起来,“宫里出事了么?”
“王妃派小的来找王爷,”那长随咽了咽唾沫,喘定了一些,“请王爷立即进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了!”
誉王全身一震,心里顿时极为发慌,身子晃了晃,几乎没有站稳,抓住那长随欲待追问,想来在这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又一把丢开他,匆匆回身向梅长苏招呼了一声:“先生休息,本王有要事先告辞了!”连回应也来不及听,疾步便向院外奔去,他的随身侍从们忙追在后面,将狐皮大氅给他披在肩上。
“皇后病了?这个时候……”梅长苏微微蹙起双眉,表情也有些意外,沉思了一会儿,扬声叫道,“黎大哥在外面吗?”
“宗主,”那名中年护卫出现在门口,“您有吩咐?”
“十三先生那里的童路到了吗?”
“他跟送菜的车一起来的,到了有一阵了,因为誉王进来,所以他留在外院等候。”
“麻烦你带他进来。”
“是。”
梅长苏向后仰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思绪有些烦杂。
童路这边带来的新消息应该不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可是宫里……没想到还会再起波澜。
不知皇后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隐情?若是真病,五天之内能痊愈吗?如果皇后的病到时未好,那祭礼上何人能够代她?
因为资料不足,梅长苏难得有些头疼,两颊火热起来,伸手按了按额角,又并不很烫,只是晕沉沉的,思路不清。
自己这场病,来的也有些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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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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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黎纲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进来,那年轻人一身粗布麻衣,庄稼汉的打扮,生得眉目开阔,很是健壮,来到梅长苏面前便抱拳行礼,道:“童路拜见宗主。”
童路原本就是务农之人,因妹妹被恶霸看中,家遭横祸,幸为江左盟所救,现在老母弱妹都在廊州,他本人因为资质聪明,性情坚韧,几年前被梅长苏看中,派到了金陵。
十三先生在乐界毕竟名声显著,不好常来常往,所以伶俐可靠的童路便是最佳的传信之人,几乎每隔一天都要以送菜之名来苏府一趟。
“辛苦了,坐着说话。”梅长苏轻轻抬了抬手,“牢里有新的动向吗?”
“是,”童路口齿便捷地道,“他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
由齐敏手下最心腹的一个叫吴小乙的班头一手经办。
人现在就关在吴小乙的家里,确有七八分长得象何文新,只是瘦些,现在正好酒好肉调理着。
何文新在牢里到底吃了些苦头,面容也不似以前那样白胖,到时候人头落地,只怕能够瞒得过去。
文远伯万万没想过他们有这手,再加上他本来对何文新也不是特别熟悉,即便是要来现场观斩,也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
“嗯,”梅长苏沉吟了一下道,“那个吴小乙,替死者的家属,牢里的狱卒,全都要盯紧,但切不可被人察觉。
何文新被替换出牢后,会立即被送出京城避祸,到时千万不可跟丢了。”
“是。
”
“刑部以前暗换死囚的旧案,查出了几个?”
“已查出七桩能拿到人证物证的。”
“再继续努力,务必要掌握到最要害的证人。”
“是。”
“告诉宫羽要留心秦般若,不能让她察觉到有人在追查刑部旧案。”
“是。”
说了这些话,梅长苏觉得眼前微微发黑,忙闭目调息了一下。
吏部刑部,暂且还可以让他们过个好年,明春行刑之日,方会上演好戏,只希望到时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千万不要出状况才好。
“宗主……”童路见他面色发白,十分地担心,小声问道,“要叫晏大夫过来吗?”
“不用……晏大夫只会让我吃补药,”梅长苏笑了笑,“没事的。
十三先生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有。
从运河青舵和脚行帮那边得来的消息,近几个月来,有不同的货主通过不同的途径陆陆续续从杂货中夹带火药运送入京,虽然每次的量都不大,但积起来怕也有两百斤了。
脚行的兄弟们暂时都装作没发现一样,只暗暗通报了十三先生,现在先生尚在追查这些货主之间是否有联系,等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再向宗主禀报。”
“大批量的火药?”梅长苏皱了皱眉,“与江南霹雳堂有关吗?”
“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关联。”
“这些火药入京后存在何处?”
童路头一低,面有愧色,“收货人实在太小心,也太狡猾了,转了几手后,我们居然追丢了……”
梅长苏不由坐直了身子:“也就是说,这批火药现在下落不明?”
“是……火药之事,看来象是江湖纷争,应与我们无关,所以原本十三先生不想惊动宗主的。
但现在火药的去向不明,会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宗主你又常在京城里四处走动,我们怕万一……”
“京城这么大,哪里有这么倒霉的?”梅长苏不由一笑,“你们留心查看好了,但也不必过于担心。”
“是。”童路应了一声,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只手掌般大小的灵貂来,那小东西摆着尾巴,歪着头看见梅长苏,攸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把小灵带来做什么?”
“这个……宫羽姑娘说,小灵这几天要跟着宗主。”童路低着头道,“它对火药最敏感,有一点点味道就会不停地乱动,宗主带着它,不管去什么地方,宫姑娘也放心些。”
梅长苏摇头失笑,但也知他们都是一片好心,看童路的神情,想必也因为追失火药一事被宫羽骂得奇惨,不忍再让他为难,便点头道:“也好,小灵很乖,就留几天好了。”
童路的脸上立即展开笑容,一抱拳道:“谢宗主!”
“谢我什么?”梅长苏好笑地摆了摆手,“好了,你也早些回去,跟十三先生……还有宫羽姑娘说,我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他们可以停止跟廊州那边告状了……”
“呃……”童路脸上阵青阵白,“我们没有……”
梅长苏听也不听,闭起眼睛已开始养神,童路不敢多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小灵眨着黑豆似的小眼睛,爬啊爬的爬到梅长苏肩上,用小爪子挠了挠他的耳垂,好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闷闷地又爬回他的衣襟里窝着睡觉了。
两只手指突然伸了过来,一下子捏住了小灵的耳朵,将它拎在空中,小东西猝不及防,吓得身子拼命扭动,两只小肥腿交替蹬着,发出“吱吱”的碎碎叫声。
梅长苏睁开眼睛,温言道:“飞流,什么事?”
“那三个!”
“哦,”梅长苏揉了揉两边太阳穴,振作了一下精神,“你去带他们进来吧。”
“好!”飞流一松手,小灵从半空中直跌在梅长苏的肚子上,虽然不会受伤,却受惊非小,委屈地蜷成一团,呜呜低叫着不敢动弹。
“好了,不怕,飞流喜欢你而已……”梅长苏笑着抚摸了它一会儿,才重新放回暖暖的怀里,“你晚上跟飞流一起睡好不好?”
幸而小灵听不懂他的话,仍是眨着黑珠小眼,没有被吓晕过去。
这时阶前响起脚步声,轻重不一,节奏也不一样,就如同他们各自的性格那般迥异。
“苏兄,你好些了吗?”进来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言豫津,“我带了几筐最新从岭南运来的柑橘,生病时嘴里觉得苦,吃那个最舒服了。”
“你别这么吵,”萧景睿皱着眉推了他一把,再看看梅长苏苍白的面色,担心地道,“苏兄不要起来,坐着就好,这个节气犯病不是小事,大夫的药效验吗?”
“都好的差不多了,难为你们过来看我。”梅长苏微笑道,“快来坐吧,好久没跟你们聊过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