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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弦与牧夕语两人分别后,便径直回府。一路上见到不少道士正往怡红院赶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火把哆哆嗦嗦的民众。
姜弦看着这些道士,心想这形象气势与牧夕语都没法比,若不是恶鬼已被尚玄斩灭,这些人怕是都要去送死了。姜弦在刚刚的激斗中弄得一脸灰,身上破破烂烂,一路上低头避着人群走倒也没被人认出来。
“怎么办呐!按刘管家说得,少爷现在身陷鬼窝,怕是性命难保啊!”姜府内,下人议论道。
“刘管家倒真是了不起啊!竟是能在恶鬼包围下,硬生生突围成功,回来搬救兵。”
“诶?我看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我们家少爷!不对就是少爷!少爷回来啦!”下人看到门口衣衫褴褛的少爷大叫道。
这一夜姜府内可不平静,所有人都围绕在姜弦身边,深怕他缺了胳膊少了腿一样。
夫人是个身体孱弱,患有隐疾的美妇人,先前听见匆匆赶回来的刘管家说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女鬼缠身,当场就吓晕过去,醒了还来不及悲痛呢又听见下人报少爷平安回来,大喜之下又是晕了过去。
而姜弦之父,姜福达,今日在外经商,要明日才能赶回来。
再说回姜弦,今夜的遭遇对于他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实在是天方夜谈,他回到府中浑身疲惫,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代他扣了刘管家两月工钱,略微洗漱,便倒头就睡,完全不管外面团团转的下人们。
天上烟火绚烂,满城火把簇拥,就好像这些火芒能能掩饰这芸芸众生的弱小与恐惧。
翌日,清晨阳光斜照在了姜弦的檀木床,姜弦睁开眼,阳光明媚,天气正好。姜弦满足地吸了吸这新鲜空气“果然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突然,他愕然地看着窗外,只见那刘管家堆着一脸贱笑看着这边,胸前还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少爷奴才错了。”
姜弦伸了伸懒腰,把窗户关上。
他打了声招呼,贴身丫鬟小箬走了进来,帮他洗漱。
姜弦与小箬笑聊着,小箬心地善良,人虽非多么好看,但贵在做事认真仔细,从他懂事起就服侍他。
姜弦与她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隐藏了些,又添油加醋了些,说到底就是把自己说成了个大英雄。小箬服侍了自家少爷这么久,自然是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偷笑着。她没拆台,反而配合地一惊一乍的,硬是满足了这姜大少爷的虚荣感。
“对了少爷,老爷今早就回来了,正在大厅迎接一个贵宾呢!他说叫你醒来后去找他。”小箬说道。
“嗯。这一觉真是睡得爽,都已经到正午了!”姜弦打理好后向大厅走去。
姜家客厅,各种桌椅家具都是用上好的黄梨木所做,屋顶高吊,房梁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图案,地上披着兽皮做成的地毯,就连桌上的茶壶果盘都是燕青国出品的上好瓷器。
此刻姜家之主姜福达,正一脸尊敬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老者。他一身锦衣玉服,挺着个大肚子,手上胸前挂着各式各样的金玉首饰,俨然一幅大土豪的气质。长久身居高位,令他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面前的老者眼前,都是浮云。
夫人也在,她挽着老爷的手,正对着老者不停地鞠躬,往日间病态苍白的脸今日竟然红润无比,血气充足,精气神比之健壮的成年男子都要好上不少。
那老者,鹤发童颜,仙气飘飘,不是尚玄还能是谁?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厅中还有头驴。连一只驴都奉为上宾,引进厅来,由此可见姜老爷对尚玄的尊敬。
姜弦在踏进大厅的那一刻心中就暗叫不妙。那头驴转过头又对着他咧嘴笑了起来。
“弦儿,还不过来拜见前辈!”姜福达看见自己儿子来了,急忙叫姜弦过来行礼。
尚玄笑着看着姜弦,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看吧我们又见面了。
姜弦强装欢笑,对着尚玄行了行礼,心里嘀咕,这老家伙到底想闹怎样?
“多谢前辈救了犬子!”姜福达夫妻二人向着尚玄连连鞠躬致谢,已是知道昨晚之事。
“降妖除魔乃我辈修士的职责,姜老爷与夫人无需多礼。”尚玄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
姜弦心里一阵郁闷,本来这老家伙神通广大又救了他,他心里是充满敬佩的,可现在又来纠缠他,心中敬意已然是没了。
姜老爷热络地与尚玄聊天,夫人在旁偶尔附和着,三人聊得好不热闹。姜弦在一旁大概是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原来今天早晨姜老爷刚回到府上,姜府外便来了位高人,说是昨晚救了姜少爷的性命,姜老爷就将他请进府中。闲聊间,尚玄还给了姜夫人一颗药丸,姜夫人久缠于身,南都城无人可医的隐疾竟然被医好了!这下,姜老爷更是把尚玄看作神仙。
“姜老爷,此次老朽登门拜访,实有一事相求。”尚玄对着姜福达正色说道。
姜弦心中一紧,心中叫道果然。
“前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前辈救了犬子,又医好家妻,有任何要求姜某都必定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姜弦心中哭道,“倒霉老爹,你这答应得也太快了!”
“老朽希望姜少爷能随我一同修仙。”尚玄果然还是提出了这个老要求。
“啊?”姜福达还没回应,夫人便急忙说道,“犬子不过一介凡人,何德何能能随前辈修仙?”听到尚玄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夫人心中自然不舍。
“这……”姜福达也为难道。
“老朽能理解两位的爱子之情。”尚玄认真地看着姜弦,“但姜少爷命有一劫,若还留在俗世,不久后将有性命之危。”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了。
不去修行,我会遇到关乎性命的大劫?
姜弦不愿意相信。
而姜老爷与夫人面色慌张,“请问前辈那该如何?”他们相信尚玄所说,尚玄先前所展现的神迹足以令他们相信。
“命里有劫,他人难助,唯有自己去渡。少爷若跟我去修行,学会神通,他日自然能自己渡劫,若还是就此沉沦下去,怕是凶多吉少。”尚玄高深莫测地说道。
“恳请前辈救救弦儿!带他去修行!”姜夫人真的慌了,泪水从眼眶流出,自身再不舍又怎么能比得上儿子的性命重要?
“恳请前辈救救我的孩子!带他去修行!”姜福达也说道,儿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他甚至都准备跪下!
“不!我不去!他在骗你们。”姜弦急了,他真的不想去修行,可他竟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并且就在刹那间,时间好像停滞,世界好像定格。
母亲还在落泪,父亲下一秒就要跪下,世界宁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与尚玄。
他看着尚玄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一定要我修行?”
尚玄看着他,眼眸比海都要深,“你若问我,其实我也不清楚。都是局中人,谁能看得清?”
“但事关苍生,一切可为都需为。”尚玄闭眼道。
“事关苍生?你是说我是救世主?”姜弦觉得有些好笑。
“不懂。”尚玄思考了片刻,想要想通什么,却是还是没有想通。只好摇摇头。
“你也不懂。可如此大事,若你这样的大能都无法摆平,我不过是个酒肉公子哥,又能做得了什么?”姜弦问道,他真的很不解,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去妓院都撞鬼的倒霉公子哥。
尚玄从怀里拿出了个白玉色的物体,赫然就是昨夜那金珠艳曾用过的小指骨!
看到那指骨,姜弦心中没来由地冒起凉气。
“天地大乱,阴阳颠倒,所谓的秩序在崩坏。你昨夜所见只是冰山一脚。如果有一天,昨夜的那种景象,那些恶鬼遍布人间,这世界会如何?”尚玄拿着这截指骨,对姜弦问道。
姜弦无法想象。
“而你如果恰好能作为那时的一道光芒,去照亮黑暗,你会如何抉择?”尚玄进一步问道。
“我……我不信!你这都是在骗我。”
“你可以不理睬千万生灵。可你的父母呢?当他们被妖魔缠身时,你难道就只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这一问,像是大道之音,轰隆隆地在姜弦耳边作响。是的,这天下生灵他认识的没几个,可若是他的父母呢?这一世的骨肉至亲呢?他能再忽视吗?
姜弦轻叹一声。
“我真的只想做个大少爷。”姜弦苦恼地说道,“每天花天酒地喝个烂醉,晴天出去欺压平民,雨天在家调戏丫鬟,早上去曲元楼听戏,晚上到怡红院赏花。”
“我知道。可这世界从来就不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