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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四,海水涨潮在寅时。
赵逸堂不管受任何伤,伤口必然呈黄色,没有大碍。和桑、甘两人商量,翌日启程。
赵家预备好了一艘船,官称‘走舸’,正是当年赤壁大战,黄盖去诈降曹操,所坐的。
走舸是小船,跑的快、擅于隐蔽,除非遇到鲨鱼,一般不会有事。
甘忌意气风发的走向船港,赵逸堂送行,随便,捧出一把长剑。
“六爷,段副教主将‘裴旻剑’委托与我,今日奉还。”
睹物思人,在甘忌的眼中,它代表着甘拜风,是一种勇往直前的力量。
寅时,天还黑,空气不错,西北顺风,无雨。
“六爷,您坐稳咯,我驾船猛。”
“不猛,我还不坐呢!”
走舸踏浪而行,海水不时打在船板上,溅了两人一身水花。
很快,甘忌泛起了恶心,调息、吐纳,都没用,愁眉不展。
他晕船了,晕的并不是时候,因为,十几只海东青,监视到了这艘走舸。
在辽国水师的暗语中,海东青出动,是为出海剿匪或演习的水军探查航路来的。
几声飞禽嘶叫,桑把头吃惊一看,暗叫不好,按照他的经验,附近,有大批辽兵。
此刻,四方黑漆漆,长善岛的灯塔忽明忽暗,但,路途遥远,无济于事。
“要是早走一刻,转向回长善岛,一定来的急,奶奶的,辽兵要偷袭吗?”
渤海湾匪患严重,不和辽国朝廷妥协,水师常不定期出海征讨。
‘嗖’得一声,一枚烟火腾空炸开,桑把头希望自己岛上的哨岗能看到,准备御敌。
附近,三十艘大小兵舰,黑压压的,躲藏在夜色下,烟火一出,闪出了它们的身影。
甘忌面色沉重,瞬间,变得精神大振。
什么附近!简直是近在咫尺!四周,全是挂着青牛、白马旗的兵舰,将他们团团围住。
“把头,你这烟火放的真是时候!”
“你看着近,其实远着呢,一时半会,它们过不来的。”
海上就是这样,桑把头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只给岛上发信号。
“去说说吧?不谈,我们走不了。”甘忌道。
北枢密院统管军事,为了彰显治下的安全,多次和海盗们谈判,希望不要惹事。
谁知这些人自由惯了,不肯低头,于是,大将军萧桓生请命,举家迁移北皇岛,成为海盗一员,尽量保证来往航船不受宰割。
桑把头正踌躇不前时,一艘小舟漂来,舟上两人,一个艄公、一个使者。
“船上人听着,我们是大辽都里镇水师,请桑把头出来说话!”
桑把头垂首,同甘忌上了兵舰。
那是一艘足有九层的楼船,在顶层,大都督萧桓仁,正抱着几个女子嬉闹。
萧桓仁和萧桓生是亲兄弟,哥哥是北皇岛岛主,弟弟是水师都督。
桓仁好色,听说甘州回鹘得到一批波斯国美女,生的高鼻深目,向回鹘王仁裕索取,仁裕同意,送了十六个妖艳的,供他玩耍。
“桑把头,汉人说冬天不宜运动,怎么天还没亮,你就这么勤快?”
“缺淡水了,去了登州一趟。”
淡水是海上必需品,在海盗的黑话里,是‘人’的意思。
和汉人打交道,要学汉语,萧桓仁说的很好,更知道这些黑话。
“长善岛出了新丁,斯莉,你主人办事真好。”
斯莉,波斯国人,几个女人当中的一个,萧桓仁最宠爱她。
“这少年,应该就是吧?”斯莉媚笑道。
甘忌开始还为不通言语还恐慌,想不到,这些异国人,都会说汉语。
“桑把头识人眼力不假,实不相瞒,我萧桓仁来势汹汹,正是为了他!”
萧桓仁一指甘忌,伴随着一声巨浪,滔天震响。
斯莉娉婷袅袅,朝甘忌走来,一双水润大眼生媚,纤纤细手,搭在甘忌肩上。
“我家都督欣赏您的才干,亲率大军来请,不知,您肯赏光吗?”
甘忌平生第一次被女人这样接近,脸上,红彤一片。
“我与都督素未平生,都督怎知道我的?”
“都里镇水师纵横渤海,一举一动,都督自然知道。你若起疑,我提一人,你便可安心。”
“谁?”
“甘州回鹘王,药罗葛仁裕,是奴家的主子。”
原来如此,甘忌凝视着斯莉的绰约风姿,眼神中,饱含默契。
仁裕在太行山上展示出精湛的内功修为,险些让甘忌落败,此刻,这西域女人的魅惑阴柔,致使他现在,还心跳不止。
桑把头久在海上,却对北武林盟中几大高手心知肚明。仁裕、老折、耸昌厮筠,自成一派,威震西陲,中原武林中,无人不知。
玉玺一事,通天教在甘忌被捕后,李继憺亲下手书,散布消息,言说:
“吾,本庄宗之子,父自号‘李天下’,宠信伶人,丧命身亡,自此,叔李嗣源、兄李从珂,互相残杀,争夺天下,不料,被石氏敬瑭所得,皆沙陀本族人也。敬瑭割‘燕云十六州’让与辽,为中原人所不齿。敬瑭死,子重贵即位,有景延广者,举国之力抗辽,无奈,被辽吞灭,劫重贵归辽,封锁消息,无人知晓其现状。”
“然,重贵虽为亡国之君,亦是沙陀族人,且身怀玉玺,不知所踪。玉玺,乃中华国宝,绝不能落于外族之手,须得团结一致,协同步调,北武林盟因与通天教通力合作。今有北汉王刘崇应允,遣送一子,入辽探查重贵下落,各分舵务必帮扶,不可为难,李继憺顿首。”
以往,通天教下发令函,言简意赅,像这样的长信,非常少有,不由得大家不谨慎。
桑把头听她报出仁裕姓名,立刻云开雾散,向萧桓仁道:
“这位兄弟,姓甘,是登州府一名在册的色役,请他来长善岛骟马,白天带人不方便,只好天黑行事。都督既然喜欢,桑有四愿送给都督。”
“桑把头,你当了二十一年海盗,我可从没见你服过软。”萧桓仁道。
“要服,大辽水师好不容易筹集,萧都督没少费心,这等大事都能做成,当然要服。”
“你以为,服软了,我就会放你走嘛?”
“都督如果要杀,就不必请我上船,那艘小小走舸,早被您的抛石机打碎了。”
萧桓仁默然,命副官上前,道:“那就速速准备一艘舢板,送桑把头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