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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似乎是从风匣里发出来的,嘶哑干裂中透着声嘶力竭,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苏靖听后眉头紧皱,看这来人似乎并不好相与。只是却也不得不上前应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儿的糕点,苏靖起身绕过马车,迎上来人道。
“确是李府来人,刚刚叫门一直没有人应,只得在此稍事休息。我们是受老王妃之邀进入过府,不知可否为我们带路。”苏靖客气的说道。
“是,就好。”那人说完,便一摆手道:“请李小姐随我来吧。”
说完便将伸到门外的一只脚又撤了回去,似乎也不想在这狂风大作的小巷里久待。
苏靖虽然十分不忿,却也仅将这样的情绪隐藏在了眼底,为了不给李瑾惹出更大的麻烦。
“那好,只是这处马车不易通过,还请告知随行之人去哪里等待。”苏靖认真的看着对面那身材佝偻的侍者。
那人因为身材驼背的眼中,面容也只能看清一半左右,因为苏靖不想引起那人的警戒,便也没让自己的观察太露痕迹,因此也就真能看个大概。
充满皱纹的脸上,此时也遮挡不住驼背侍者的不屑,就像是李瑾自己能够进入王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敢奢求让侍者也一同在王府等待,这样的好事儿。
答案不言自明,片刻后,似乎侍者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后,才开口道:“这个,因为王妃没吩咐,所以我这里也没法随便放人进来……”
苏靖胸中似乎有团火焰越烧越旺,虽然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却胸口憋得难受。
还好此时李瑾在他身后,及时出现,她是从半路听到两人的对话的,此时更是如她所料一般,心底难免笑着摇头自嘲,不知该庆幸自己早先的吩咐,还是该感叹自己这一行的不易,此时就已如此,不知进入王府后还会是什么样子。
“哦,好的,只是这位是我随身的侍从,我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所以他要与我一起入府。”李瑾十分好说话的接道,只是也提出了一个似乎是交换的条件。
那人抬眼瞥了撇自己身前刚刚搭话的李瑾与身旁那个之前与自己言语的小厮。阴鸠的眼神让人觉得,比身后吹着的寒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人看过后,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内,看样子是打算给李瑾二人引路。顺风而来的则是他一人的小声低语,即使是李瑾耳朵灵,也只能听到其中一小部分的话语。
“……啧啧,没听说过,现如今千金小姐还用其小厮做贴身的侍从了……这世道……啧啧……”
李瑾知道那大概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转身吩咐苏靖跟上,自己去嘱咐一下门外的家丁侍从,立刻就跟上。
苏靖却一把拽住李瑾,笑言:“哪有小姐自己去做事儿的,你只在这里稍等便是,咱们没跟上,他还是要回来的,难道他还能就自己这样去主人面前不成?”说完便大步跨出门去交代随行的众人。
那驼背的侍从看李瑾两人并没跟上,果然在原地转身愤愤的看着李瑾这边,因为两人间已经有些距离,李瑾觉得此时说话对方大概也听不太清,因此便就只歉意的笑笑,指了指门外权作解释。
那人似乎立刻理解了李瑾的意图,只是还是用那阴鸠的眼神扫了扫李瑾后,才转身默默的等待起来。李瑾觉得刚刚那一眼似乎是在控诉李瑾的不知天高地厚,但却又对李瑾无可奈何的表示。虽然李瑾随着年岁愈大,玩闹的性子已经改了不少,可看见这样的眼神还是十分不厚道的,有种小时候恶作剧成功的快慰。
小半盏茶的时间,苏靖已经吩咐好了外面的事情,快步来到李瑾身边,道:“好了,咱们走吧。小姐。”
李瑾有些不解的看着苏靖,问道:“只是去简单交代一下就好,我之前也已经知会过,为什么又用了这么场时间?你是又安排了什么?”
苏靖却显出一种卖关子的笑来,缓缓道:“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之后便也不再多话,只是催促李瑾跟上前面那个似乎明显失去耐心之人的步伐。
李瑾因为信任,便也没再过多追问,再者此时也的确是快到午时的时候了,以拜访来说确实不是个好的时间,所以李瑾也不再纠结小事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马上就要抵达的战场。
经过了一段看似十分熟悉的道路,李瑾记得从这里开始便要向一处人力开凿的巧夺天工的一处后花园去,那里似乎是老王妃在这处宅子里的临时院落。
只是前面带路的人,却没按照李瑾的预想,走上那条熟悉的小路。反倒带着李瑾转了一个直角,拐上了一条要更宽敞,且来往侍从更多的主路。
此处与李瑾上次来时经过的地方每一处相同,甚至都看不到熟悉的建筑。唯一能让李瑾觉得,还是之前自己来过的那个王府的,便是远处那处立于整个宅邸最高处的凉亭,李瑾曾在上次拜访时有幸独自一人在那里欣赏过风景,之后也是在那里与淮阳王达成了同盟的关系。
现在看去,那里还是当初远观时,一样的兀自孤立在一众楼阁华厦之中,看着便让人觉得高处不胜寒。只是唯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上面的景色,是别处没有的美丽与独特。
李瑾根据此时看见亭子的角度,判断着现在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大概应该是在整个王府的东北的位置。具李瑾所知,北方是尤其的建筑结构这个方位都是一家之主的居处,此时对应到淮阳王府的情况,则只可能是此时身处京中的淮阳王的居所、而众人还在继续向这个方向继续深入,及至此时周围已经看不到来往不绝的侍从,反倒周围显得十分冷清起来。
这次请自己来的人不是老王妃吗?怎么引路人却将自己带来这里了?而且越走周围静的越发厉害,让李瑾不由得心下越警惕起来。
李瑾虽然心下纳罕,却仍不动声色的紧跟在后。
及至来到一处偌大的院落的大门时,前面带路的人才停下脚步,转身时却用不同之前的期待与略带兴奋的眼神看着李瑾。可李瑾却完全没有领会他这神情的含义,只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不做声。如此一来气氛一时间略显有些尴尬,苏靖在一旁转了转眼珠似乎体会到了那侍从未明说的含义,正要附耳道李瑾身旁指点一二时,谁知这侍从竟等的不耐烦了。
冷淡下来的双眼,透着一种失望与鄙视的神色,之后对李瑾说道:“李小姐,请吧。这就是你的目的地了。”
就在那眼中的神色转换的瞬间,李瑾立刻理解了侍从这样做的含义,只是李瑾一直以为这只是宫中的规矩罢了,真没想到自己是受邀而来也会遇到这与的事情,况且此时看来王侯之家的风气似乎比之深宫有过之而不及。
虽然李瑾已经心中清楚了这侍从的打算,却一点儿都没有挽回或让他逞心如意的想法。面上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全然不将自己面前那小小的侍从的情绪变化放在眼里。
那驼背的侍从见李瑾如此反应,尤其是看到李瑾恍然大悟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不屑的神色,立刻恼羞成怒,只是碍于此时李瑾还是王妃的座上宾,自己还不能怎么样他,虽然愤恨的双眼几乎都要透出怒火,可却一句冲撞的话都没出口。就这样僵持了片刻,转眼间那侍从又是一副之前从没露出的嬉笑表情,冲着李瑾笑了起来。这样的极端的变化之间,竟是一点儿转折都没有,让李瑾总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再看那人面上的笑,其中透出不怀好意的感觉实在太过明显。
“哦,对了,忘记告诉李小姐了,王妃殿下吩咐,这处只能您自己进去,任何您带来的随从都不得跟您一起入内。”
这倒十分出乎李瑾的预料,还从没听说,有哪家请客不准带随身侍从的,看见眼前的便是实打实的陷阱了。只是此时李瑾却没有十分的必要,去见这位给自己设置了重重关卡,孩子气的老王妃。虽然李瑾十分迫切的想要见见此时宅邸里的另一位主人。
“既如此,那麻烦代为通报王妃殿下,若是今日王妃殿下不便想见,来日身体舒适后,可随时下帖再请李瑾过府一叙。”说完,李瑾便打算转身离开。
可下一瞬,还不等李瑾转身后抬起脚步,身后那干涩的声音又凤匣一样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开腔道:“且慢,李小姐。王府也又王府的规矩,还不是谁想来就来先走就能走的。”
李瑾又转回身,挑眉看着对面眼中又透出阴鸠的驼背侍从,道:“哦,那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那侍从嘴角透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说道:“您是自由之身,又不是我们王府的犯人,自然没人能拦着您离开。只是,只是您此时这样不告而别可是犯了忌讳的。”
李瑾也知道这样的举止行为会有损李府的声誉,只是看着眼前这样明显的现金,却也不愿意自投罗网。而且此时自己的大义名声在外,大概也不会有人计较自己一时的行为乖张。想定之后,李瑾皱了皱眉头,道:“若是老王妃想要见我,何必这样神神秘秘?况且我的随身侍从又为什么不能陪在我身边?王妃殿下在这院子里?”
侍从将视线直至看着李瑾,道:“王妃殿下只是吩咐我带您来这处院子,此时殿下是否再次我更是不知道、只是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侍从说完这句后,冲着李瑾怪异的一笑,不等李瑾回答,便径自说了下去。
“您在王妃门外纵容侍从家丁生火,这可是不小的事情。虽然您大概只会被治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责,但那些取暖的家丁怕是都难逃死罪吧。我在门内就闻到外面飘来的年糕的甜香,那还真是美味的最后一顿饱饭啊,嘿嘿嘿……”说道最后,那驼背侍从似乎是幸灾乐祸般,止不住的且笑起来。
李瑾瞳孔骤缩,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但自己却不能将这个威胁视为耳旁风,此时若是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怕是自己的行为不会被怎么治罪,但怀恨在心的王府众人,只怕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方设法的报复自己吧,到时候原本没什么的事情都会被作为借口,而自己等人在王府门外烤火取暖的事情,要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以淮阳王府此时在京中的势力,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达成目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瑾狠狠咬着后槽牙,自己真是不当心,怎么平白无故送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借口,给了这些虎狼之辈。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此时更是命悬一线。李瑾心内气恼,对自己也是失望之极,可此时却也无回天之力。
想到这点后,李瑾的脚下似乎像生出根来了一样,稳稳扎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复数次后,李瑾终于平静下呼吸。
“好,我只在这处院子里等着就可以了,是么?”李瑾此时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那个此时脸上还挂着坏笑的侍从。
“殿下只吩咐我将您带到这里,请您进院子,之后的事情我也就不清楚了。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全凭您自己的决断。”说完后,也不再官李瑾,转身沿来时的路又返回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李瑾只觉得心底凉的发寒,似乎是之前小巷中那阵突起的寒风竟就这样吹进了自己的心里。
若说一切都是这小小的侍从的故弄玄虚,李瑾还没这样天真,此时细思从前门被带来小巷,并被晾在寒风阵阵的宅巷里,及至此时身后人迹罕至的院落,这一切都是这样环环相扣,怎么想都是有人在请君入瓮。
转身看了看身后那漆黑的院落大门,李瑾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该来的躲不了,自己今日便去会会,这淮阳王府的老王妃摆下的鸿门宴,也算是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