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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目望他,再不能忍受心底如潮涌般的阵阵疑虑,我镇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个寻常花匠,皇后一力主张要你来府中养芍,你对熙华如此厌憎……你屡次助我却又故意误导王爷误会于我——你究竟是谁?”
他摇头道:“此时我不便告诉与你,这是真的,然而我却可以保证,我断不会害你。”
一旁静竹微怒道:“你红口白牙教人如何取信于你?你既然害了熙华,又焉知你不会害我们王妃?”
他听静竹说他害了熙华登时很是不满,圆睁双眼辩道:“那女人自作孽,我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与我何干?”他说着转向我,语气便即温和不少,“总之,王妃不必担心,现下那女人自顾不暇,又焉有诡计再来陷害与你?”
我觅出他话中的重点,心头一凛,不由问道:“你是说,高句丽国目下有何不妥?”我念及熙华匆匆回返之事,心下只道这并无可能。
他微微一笑,却是不答反道:“过不了多久,只怕王爷也要忙起来了,届时王妃可要好好保重自身才是。”
“余容郎君,你——”我但觉满腹疑问想要问他,然而他游离且语焉不详的态度却迫得我不知如何启口才最为妥帖了。他静静望我,却是粲然一笑。
“倘若王妃愿意,叫我一声真静便是。”
“甄静?”我讶然重复,“这是你的名姓?”
他唇齿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终是不曾说出口,只微微颔首。“不错。”
我眼见他如此坦诚,心下稍安,只犹疑问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说过花草自有本心,从不欺瞒他人,你是如此爱花之人,我信你不会骗我。所以,你受命于谁我不管,你要对付谁我也不管,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计划中所有——是否包括我家王爷?”
他微微一怔,似是未曾料到我会如此坦然相询,然而目中却渐有激赏之色。“如若我说包括,王妃打算如何行止?”
我心头一冷,不禁泠然道:“若果如此,我自然会即刻将你交由王爷发落。”
“我对王妃如此坦诚相待,王妃竟然……”他摇摇头,一脸失望,“真静当真是好生失望。”
我却望住他双眼正色道:“你当我是知己,故而坦诚以待,这不是你的愚笨而是你的真诚。然而王爷是我夫君,重愈天地,我若明知你要谋算于他却仍纵容你放手去做,那更不是我的仁慈,而是我的愚蠢!”我说着起身俯视那圃中芍药,但见其中一株紫袍金带开得愈发喜人。
“我容你留下了那株紫袍金带,一来是为着我信你果然是爱花之人,不忍夺你所爱。二来我亦事先计好,倘若此花为王爷带来任何麻烦,我亦会一概推作不知。王爷更是无辜,一个长年马上马下的带兵之人,不懂这些风雅之物又有何稀奇?”我微微叹气,侧身望他一脸若有所思。“你总说当我是知己,其实是我负你,从头到尾我只当你是敌我未明,从未想过要与你推心置腹。”
他却摇头,沉吟过后是一脸安静的坦然。“我不会瞧错,王妃亦是惜花之人,你若果真如你所说那般多疑不肯信我,下令将这几株花儿除了去,又是什么难事?”他微微一顿,“若说你果真不肯信我,现下又为何要与我推心置腹?”
我被他问中心事,一时亦无从辩驳,只听耳边他又道:“我虽是受命于皇后而来,然而我不听她的话,她又能奈我何?就说那日我故意教你家王爷瞧见我藏了你的帕子,你可知我果然是故意的?不必我多说你也必能想到皇后下一个目标是谁。”
我心中自然有数。当下冷冷道:“你果然是受了皇后之命来陷害与我?”
他先是点头,须臾更快摇头。“我是照她的话做了,可那原不过是我穷极无聊,眼见你家那王爷游走在你与熙华那女人之间不亦乐乎,替你不值罢了。我如此试探,若他果真疑你,那么他便果然不值你真心相与,而倘若他待你一如从前,那么我倒是要替熙华流几滴惺惺之泪了。她当真是可怜而不自知。”
我听了他的用意,心头自然是惊疑不定。“你竟是为了这个缘故?”见他点头,我怫然道:“王爷即便不喜那熙华公主,然而既然犯下了过失,不管如何总要尽力弥补才是,难道始乱终弃便是好男儿应有的所作所为么?你如此描摹于他,居心何在?”
他讶然望我,语气更含了一丝不敢置信。“你眼睁睁瞧他与别个女子卿卿我我,你也能够心如止水?何况你如何知他果然是为了尽责而非别的心思?这世上男子大多薄情寡恩,他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来日亦可再对别个女子述说,便连词儿都未必会变。你便如此信他不会辜负于你?”
“既为夫妻,连互相信任都不能够,如何妄谈其他?纵然如此,我也信他必有苦衷。”我被他的话搅乱心湖,却又不愿教他察觉,少不得梗声辩道。
他哼道:“什么苦衷?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用来左右逢源的幌子罢了。”
我听到此处,一时也顾不得为拓拔朔争辩了,只忍不住问道:“真也奇了怪了,你自己便是男子,因何要如此严责这世间男子?难道你却是连自己也瞧轻了么?”
他却轻轻一笑,温润的眉眼始终是细细地凝视着我。“不错,我瞧轻这世上所有的男子,然而,也不欢喜这世上大多女子,不过,王妃是例外。”
他说着又自顾自取出压在铜壶下的花剪绕进花圃中修剪起花枝来。我眼见他语出惊人,自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只为了我一语道破那株紫袍金带?”
他却并不回头,目光温润如玉只是静静地胶着在那青葱花枝之上。我眼见他不欲回答,也深觉此话左偏右颇,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惦记着他先前似假还真的那句“如若我说包括,王妃打算如何行止?”我心中担忧,因问道:“你当真便对我家王爷如此不喜?”
这下他却是有了些儿反应,侧眼望我,懒懒道:“我不喜这世上所有男子,何况你那王爷前儿还逞自己身手好过我,险些儿将我掀了个跟头,你要我如何喜他?”
我听他说得童稚,不由暗暗好笑,倒当真是个性情中人,当下正色道:“那么,今日之话我便当做没有听到过。你既告诉了我知,我便信你问心无愧,何况王爷自有他的能耐与手段,倘若轻易便叫你算计了,却也不是我一心仰慕的良人了。”我说罢扶着静竹手臂起身便步出亭去。
他侧身望我。“你对你那良人倒是坚信不疑。”
“那是自然。”我不欲多说,然而见他先是冷笑了一声,跟着便微微沮丧了起来,倒仿佛我说了怎样刺伤他的话来,半晌方道:“但愿你一片真心莫要错付。”
我沉吟片刻,念及与他先前所约,不由驻足温声询道:“你不是说倘若你答了我,也想要我答你一问么?过了今日我若反悔,你可莫要生悔。”
他眼中一亮,缓缓站起身来,却是负手背后笑道:“我已经问过了。”
我不由微怔,“何时?”
他却转过身去,又不回答了。静竹眼见他对我无礼,忍不住便要出声斥责,我却拦了下来,摆摆手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有个鬼,放了一个P,然后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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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上)
绣夜既是我的贴身丫头,二来也为着漠歌昔日于我的一番救命之恩,我送给她的陪嫁自是少不了的。原也是我昔日来漠国时所带来的金银物事,绸缎布匹,挑些样子精细,料子和软的尽叫她搬了去了。反复几次总算是试好了婚嫁的衣裳,我听得漠歌亦在府中,便即让静竹去唤了他来将衣裳试试,若是大小不合适亦可吩咐针线娘子们再去调改。
漠歌很快便来了。绣夜自是羞赧不已,听说了漠歌马上要来,生生儿得便要躲进自己屋中去,谁料她匆匆打帘而去,不偏不倚却刚刚与紧随静竹身后而来的漠歌撞了个满怀。我只听她尖声叫了一声,便见漠歌一脸通红地放开手,连着退后两步方道:“对不住,对不住!”
绣夜自是羞的脸如朝霞,甫站稳了身子只一跺脚便转身跑开了。一旁静竹亦是忍俊不禁,忍笑道:“王妃,中郎将来了。”说着不待我回话,但见月白色的真珠帘儿一挑,静竹已率先走了进来,漠歌紧随其后,低着头匆匆走进。
“参见王妃。”他悄悄抬头望我一眼,但极快便又低了下去。我知他虽是男子,然而于此大事上却也是生疏的紧,赧然亦是难免,当下笑道:“昔日我曾说过,你于危难之际救我性命,来日我必许你重谢。”
他身形微动,声音便愈发低沉。“王妃待属下已是极好,属下终身感念。”
我见他拘谨,眼见屋中更无他人,不由劝道:“既无外人,便无须拘礼了。漠歌,如今我可是将我身边最最体己的丫头给了你了,你可当真要仔细待她,切莫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他见我触目凝望与他,眸中有微不可见的闪动,却是一晃即逝,快到我几乎没有瞧清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他慢慢抬起头来,静静回望于我,半晌方道:“漠歌谨遵王妃教诲。”
我见他态度虽是温和,语气却是淡然无波,听不出心中情绪,然而这句“谨遵王妃教诲”一字一字说了出来,却恍然有了些生分见外了。我只当他是大喜之下强为自持,当下也未多想,只捧了茶盏在手缓缓抿了一口,方才笑道:“如此,这便是我予你的第二桩谢礼。”
他听了我如是一说,目中渐至有了些轻松笑意,淡淡一笑。“王妃……还记得。”说着又低下脸去,“难为王妃为漠歌想得如此周道,漠歌……感恩不尽!“
“那是自然。”我将茶盏在一边案上搁下,含笑望他。“我说过的话总是要算数的,既许了你,便不会食言而肥。总之自此而后你只好好与绣夜一起,本宫祝你二人佳偶天成,岁月静好,来日子孙满堂,绕膝福常。”
“……多谢王妃!”他仍是清浅一笑,跟着目中一亮,清攫望我,恳切道:“听说王妃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八?属下斗胆,恳请王妃将婚期提前。”
我不由一怔,失笑道:“当真如此心急?”
他忙忙摇头,正色道:“萧将军目下已到了雁门关,属下想要尽快前往与他会合。”
我听他提及军中之事,虽情知不该过问,然而心中却仍是禁不住猜测犹疑起来。雁门关?那可是漠国与楚朝交界的地方,萧珃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拓跋朔那日所说楚朝内乱之事?我一念既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如此着急要赶赴雁门关……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直言相询,漠歌亦是微微一怔。“洛阳府来的消息,说是皖王赫连祁——”他话一至此却蓦地打住,颇有些慎重得看了我一眼,改口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王爷必有安排,王妃不必忧心。”
我此时亦想起于此大事上我实在不便多问,何况我如私下问了漠歌,倘若拓跋朔知道了亦难免心中不快。眼见如此也便不再多说,只斟酌道:“那么,你最晚何时要走?”
他听了我问话,眉间一松,隐隐竟有如释重负之意。“只在这两三日最好。”
我听得他时程安排竟如此紧张,心下不有微微不快,只暗暗想道又如此安排拓跋朔为何不提前告知与我?难道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