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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你若踢了她出得任何事端,总也是在你母妃门前出的事,届时她若存心告状,你父王定会处罚于你,便是母妃亦会受了牵连,你明白么?”
他听了我如是一说,这才懵懵懂懂点头道:“我若在母妃门前踢了她,父王便会怪责母妃。”见我点头,他蹙了蹙眉,小手暗暗地紧了一紧,“孩儿明白了。”伸手抓住我颈中滑下的发丝,他却似有些迷茫,喃喃道:“可是母妃,孩儿看不下去她屡次欺负你,孩儿真的看不下去。”
我伸手捉住他顽皮的手掌,“母妃的事自有母妃与你父王做主,你还小,有些事说了你也未必懂得,你只需顾好自身母妃便大大的安心了。”我说罢犹然怕他背地里去使坏找熙华的晦气,正色劝道:“总之,惇儿不可再去找那熙华公主的麻烦,她若主动引你,你只不必理会便是,今日之事母妃断不想再瞧见第二遭,否则你那论语便抄上十遍,母妃也再不理你。”
从此再不理他,这应是我能想到对他最大的惩罚了,果不其然,他听了我话脸上一白,连连点头道:“孩儿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下一章,我可爱的高丽白菜,要光荣退幕了,感觉很复杂,有一点悲摧,但,却又不得不为,唉,我果然是后妈呀后妈。
第六十一章 血色罗裙翻酒污(下)
那场闹剧在我的示意下果真是没有任何人胆敢泄露了半句出去,拓跋朔自是并不知情,只是晚间他过来重华殿听我说道惇儿能够说话了,端的是惊喜不已。其实惇儿的嗓子本便不是天生的不能言语,不过是后天受了药物所害这才哑了这么些年,不过竟然是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得了恢复,终究还是件大大的喜事。拓跋朔亲耳听了惇儿低低唤了他一声“父王”,一时竟欢喜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反复只紧紧执住我手切切道:“宓儿,多亏有你。”
我亦欢喜,一手牵着惇儿,软软应道:“臣妾有何功劳?这全是惇儿自个儿的福泽。”
拓跋朔摇头道:“我当初将惇儿交由你教养,不过是为了他生母实在不堪,未曾想我无心之举竟为惇儿寻到了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我不禁心头微漾,“王爷言重了,臣妾赧然。”
惇儿却是眨了眨眼,软软道:“母妃最疼惇儿。”
我心头亦是一软,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将惇儿揽了过来。拓跋朔看着面前这一切,看着惇儿于我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浓浓缱绻,他眉心忽而轻皱忽而舒展,却终于是开口道:“时辰不早了,送小王爷回去休息。”
我情知他定是有话要与我说,却不方便叫惇儿听到罢了,因此下便将惇儿交由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眉妩,眼见她福了一福,慢慢牵着惇儿去了,这才转身依依道:“王爷可是有心事?”
这是我与他专有的默契,他,抑或我,从不疑虑,我与他总能在这无声的静谧中找到彼此眼中的渴求与希翼。他眼中温情渐淡,一抹戾气慢慢浮现,沉声道:“那枚络索,我知道是谁的了。”
“谁?”我淡淡问道,心底却是了然,只是这了然却不必流露出来罢了。
他冷冷哼了一声,“我本是打算将那络索交由穆昌调查,毕竟他是这府中的总管,对这一应琐物总比我清楚,然而不曾想却有人赶在这前头便教我请君入瓮了。”他说着自取了一盏茶汤缓缓饮了一口,却蓦地将那瓷盏重重掼在了案上,恨声道:“竟敢妄动本王的子息,贱妇当真是活得腻烦了!”
我与绣夜均被他突然的发狠吓得不轻,我抬手抚着心口,忍不住低声劝道:“王爷息怒,胆敢算计惇儿,此人自然是存心作死,只是臣妾尚有一事不明,王爷所说那请君入瓮……”
他哼道:“宓儿大概不会想到,晌午间那贱妇探得我在书房,便携了些子酒菜前来不过为了讨我欢喜,却不想她身边那丫头见了我随手丢在书桌上的这枚络索,当时就吓得将一篮子酒菜尽数撒在了地上。”
原来如此……我心底暗暗好笑,终究是色厉内荏,任她面上装得多么冷静自持,然而亏心之事却终究是日日盘亘在心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当真以为老天爷是瞎了眼的么!
我幽幽道:“纵便如此,也许是她无心所为呢?失手撒了酒菜,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拓跋朔却哼道:“哪里有这样的巧合?撒了酒菜是算不得什么,然而她那面色,我可断不会瞧错。”他说罢转身向我,叹道:“初时那惠娘出事,李三又一口咬定静竹曾与他有过相与,你也不曾否认静竹是受命于你,你可知那贱妇多次在我面前诋毁于你?若非我坚信你与惇儿母子情笃,当时处处指向都不利于你,我纵便想要护你,也是不成的。”
我只觉心头阵阵犯冷,然而面上却终是笑道:“臣妾只觉荒唐可笑,然而清者自清,却是连辩解也不曾想过。”我说罢轻轻挽住他宽厚的手掌,莞尔一笑,“何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臣妾知道王爷自然不会受了旁人挑唆,对臣妾暗生心鬼。”
他听了我话,目中却似有些恍然,然而欢喜之色却是渐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错,宓儿,我怎会疑你?!”
我见他似是情绪略有好转,心中惦记着静竹的事,情知此时不问,便再无更好的时机了,少不得试探着开口:“王爷,那静竹她……”
他却似一早便知我定会开这个口,闻言笑道:“早知你一贯体惜这些子丫头,放心,一早便放出来了,是那丫头自个儿说要回去好好沐浴净身,去了晦气才肯来见你。”
我听说静竹竟是早便被放了出来,心头登时欢喜,盈盈笑道:“也难为这丫头了,平白受了冤屈,却还惦记着怕我沾了这晦气。”
他点头道:“将心比心,宓儿处处以诚待人,她如今这样替你着想自也是应该的。”
我本想问他究竟打算如何处置绿水一事,正自斟酌要如何相询,不想他竟主动说道:“我如今已将那贱妇禁足,她只是不服,直说是有人要冤了她。”
一旁绣夜闻言插口道:“她不来冤了别人便是菩萨保佑了,却还有谁有这等能耐,却能冤了她去?”
绣夜突然的插口,拓跋朔倒是不以为忤,只沉吟不语,我无声望了她一眼,她忙噤声垂首。我淡淡笑道:“是不是被冤,真相总是假不了,先不说那络索与她是否果真有关,只依照王爷所说,她主仆二人的反应便是欲盖弥彰了。”
他闻言亦是点头,“不错,只是本王办事从来是讲理讲据的,她既然不服,我也不便强处置了她,何况只凭一枚络索也确实难以服众。”
我见他微微蹙眉,显是心中烦恼无比,不由问道:“王爷意下如何?只是纵然她有千错万错,目下总也不是一人之身。”
他身形微震,抬眼望我时,目中便隐隐存了些愧疚难安,想来这是我头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熙华腹中的子嗣罢?且是以着这样平静而无丝毫怨怼的语气。他闷声道:“若不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儿,我——”然而再对上我平静而流露着关切的眸光,他猝然梗住,只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销金窗纱上影影绰绰的光影幽幽道:“总是我对你不住。”
我起身走到他身后,慢慢探出手去轻轻环住他健硕的腰身,柔声道:“臣妾不能欺瞒王爷,初时知道那熙华公主竟然怀有王爷的子嗣,臣妾心中确是苦痛而难安的,只是……”
他蓦地转身,大亮的烛光下他眸光如炬,“只是什么?!”
我慢慢垂下脸去,叹道:“经历了数月前的变故,臣妾但得明白了一点,人生于世间总是有得有失,太过贪心的人,必然是要注定镜花水月,一场空的。臣妾从前生而自矜,只当是世上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如今幡然大悟,却不过是小女儿的一场春梦罢了。”
他眸光愈见缠绵,却是反身抱住了我,镇声道:“那么我于你——是失,还是得?”
他语声中的紧张与纠结,我如何听不出来?心中渐渐泛起酸楚的柔情,似极了年幼时曾顽皮采撷过的花朵,当凋零与枯萎如宿命一般来临时,忧伤不可抗拒,欲罢不能。我缓缓伏在了他的心口,幽幽道:“是得是失,事到如今,却还需要臣妾再再说明么?”我说罢,轻轻拉过他手覆在我虽未显山露水,却已然有了些微凸起的小腹上,察觉到他手臂的微微颤抖,我心头更是暖意无边,眼窝亦微微胀痛了起来,我哽声道:“臣妾曾失去良多,不管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家人,还是昔日情深意笃的幼年玩伴,他们给了臣妾半生最美好的回忆,可是,他们也曾在臣妾心头上划上重重的一刀。爱,总是与伤害同在的,过往种种,臣妾可以无恨,然而却不能无怨!”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允祺的任性而为,臣妾又如何能明了王爷从前一直深埋的真心与真诚?一个个的错误堆砌起来,却成就了臣妾与王爷不离不弃的真情堡垒,臣妾固然失去良多,可是,得到却是更多,到得如今,臣妾当真是可以做到淡然以对,甚至,心怀感激。”
“熙华的事既然木已成舟,臣妾便会勇敢面对。倘若必须面对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样的感情固然勇敢,可是却也同样刺伤了别人,刺伤了自己。如今臣妾所要做到的只是面对自己的真心,臣妾心中那个人,他不是最好,也不是最最了不起,甚至他不能专心以待,可是臣妾却再再无法放下他,纵便是流干了眼泪,折断了心肠,纵便是怨在了骨血里——可是倘若必须要选择,必须要选择——臣妾也是……宁为瓦全,不要玉碎!”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轻喊了出来。那一刻内心中无法抑制的情动与酣畅几乎铺天盖地狂袭而来,他亦如我一般,紧紧抱住我的臂膀坚如钢铁,直恨不得将我揉入骨血之中,慨然道:“不是玉碎,不是瓦全,来日我所能许你的,必会多过你今日所能期望!宓儿,我不再说无力的保证,我只望你无论如何不要对我寒心,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与你来日的共享,如若可以,我愿将我所能赢得的一切拱手换你一笑。”
我听着他情深意笃的话语,却是再忍不住吃吃笑道:“王爷怎地总爱将臣妾比作如此祸国女子呢?前有妲己,今有褒姒,臣妾若当真便是如此女子,只怕王爷来日可要悔青了心肠。”
他哑然失笑,转而扶着我小心翼翼在榻上坐下,半蹲在我身前,却是慢慢将额头埋在我膝上,瓮声瓮气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我心头微动,却是为了他未曾出口的下半阙。我幽幽道:“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
他猝然仰首,镇声道:“宓儿不可胡思乱想,我要你与我共享我所能赢得的一切,就是你,也只是你,纵然来日你白发皓首,容颜不再,于我心中,你仍是我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娇妻,独一无二的宓儿。”
这一夜,当是我自楚朝返回后真正地与他卸下所有心防,真正去享了那一刻相拥的平静,温柔到几乎教我泪流满面的鱼水之欢。罗衾不耐,薄被轻软,他的发,我的发,幽谧的烛光帐影下无端缠绵,缱绻自生。
本以为,接下来的生活当便如此淡而和软地度过了,素水无香,然而三日后的一夜熙华却又故技重施,连着使了三个婢子前来叩门,直说是公主突然身体违和,请拓跋朔速去看望。
拓跋朔将将睡下便被扰醒自然很是不快的,又听是熙华的事,自然更是没什么好心气,连摔了两个瓷盏,直吓得门外一应人等大气都不敢多出半口。我披了夜披起身,他转身见我一脸倦意登时心痛不已,怒道:“贱妇如今还不知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