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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四季楼,表情却天差地别。钟晴和张生都脸色涨红,一副害羞的样子,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敢,胡四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吧,一回来就忙着投身于杂事,似要将不愉快的记忆抛到脑后。
“哇,真可怕,居然还有这种陷阱,让猎物在半空中接吻?”大娇小娇见他在厨房中忙活,忙向他打听,待他说出真相后,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们虽然猜到张生和钟晴有私情,但没想到二人居然如此大胆奔放。
“别乱说话。”胡四拿着刀剁萝卜,一刀比一刀狠。
“当局者迷啊,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戴绿巾?”小娇偷偷地问,“你真的没有觉得有半分奇怪?你未过门的妻子要走,你的兄弟却追了出去,连病腿都麻利起来。”
“他们若有私情,金姑娘为何一人离开呢?”胡四仍不愿相信,为他们开脱。
“私奔当然要分开出发,到荒山野岭汇合啦。”小娇猜测。
“不对,那样牛兄弟何必让我去追她?”
“那正是蒙蔽你的手段啊,这样即便私奔不成功你也不会怀疑……”大娇也忙着补充。
“不要紧,如果他们想在一起,我可以成人之美!”
胡四脸上一派轻松,心中却怒火沸腾,他手起刀落,一刀将菜板劈成了两半。大娇小娇看着断成两截的菜板,再也不敢吭声。
五、
张生回来后,一直坐在水井边纳凉饮水,他一边喝着水,一边陶醉地回想着钟晴柔软温热的嘴唇,情难自禁。
胡四从厨房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面带微笑,摸着自己嘴唇的一幕。张生听到他的脚步声,忙假装在洗嘴巴,做出嫌弃钟晴的样子。
“你怎么还未喝完水?”钟晴满脸含羞地来找张生,可她没想到胡四也在,立刻止住了脚步,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姐姐的嘴巴臭……”张生低头吐着口水,还朝她打眼色。
“哼,我的嘴巴臭,你的嘴巴更臭,我也不知道要吃多少大蒜,才能把那股臭味压下去。”钟晴立刻装出看不惯张生的样子。
可站在一边看着的胡四,敏锐地发现钟晴瞟向自己时不自然的眼神,而且她口气清新,根本没有大蒜的味道。
“金姑娘……”他试探地看着钟晴,“你不是要离开我吗?为什么不走了?”
张生立刻停止了漱口,差点呛到,钟晴也不自然地摆弄着手帕,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宛如箭在弦上。
“因、因为我不想成全你们……”钟晴想了一会儿,索性变守为攻,向胡四头上扣帽子,“你说要惩治我,不过是要将我吓走,好成全你跟牛一,我当然不能让你如愿。”
“我已经说过跟牛一没什么,我对他好是因为他之前在山贼手中救过我……”
“那好!既然如此,我带牛一一同离开,你愿意吗?”钟晴立刻咄咄逼人地质问。
胡四愣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钟晴会提出这个要求。如果张生离开,那么他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且再也没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
三人正在僵持,却急坏了在一边看热闹的大娇小娇,本来这三个人加在一起还没一个人能干活,如果再走了两个,就更没人帮她们了。
她们俩心意相通,互相打了个眼色,装作热心的样子走过去调解。
“你看你们说得开心,为什么不问问牛一的意见呢?”大娇热络地拉起了张生的双手,甜笑着问,“牛一,你想跟他们两个谁玩啊?”
“我想跟门口的小狗玩。”张生连忙装傻。
“看来他不想你们分开啊,金姑娘,你就留下来吧。”小娇立刻拍着手说。
大娇忙放下张生,又将钟晴推到了胡四面前,说如果女孩子被未婚夫撵走,会因名声被毁自杀,胡四千万不能做出绝情之事。
她说得句句有理,钟晴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张生。
“除非金姑娘移情别恋,但我相信她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她一犹豫间,大娇突然别有用心地说着,将她的退路封死。
钟晴看着她虚伪的笑脸,恨得牙痒痒。
“你们什么时候再成亲啊?”小娇也不甘落后,拉起了钟晴的手放到了胡四的手中,笑吟吟地问。
她话一出口,胡四、张生还有钟晴立刻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牛一破坏,你们应该已经是夫妻了吧?”大娇忙继续扮作热心地说,“过两天便是好日子,刚好成亲。哎呀,今天的树叶真是又翠又绿,特别是古月头顶的那片。”
她意有所指,句句话都说到了胡四的心坎上。他怨恨地看着张生,突然明白他为何会破坏婚礼,原来是不想钟晴嫁给自己。
“好!”他立刻答应,吓得张生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没意见,今晚就成亲,以后再拜堂吧!”钟晴毫不畏惧,痛快地答应了。
这次张生的眼珠瞪得几乎要飞出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娇小娇见阴谋得逞,两人相视一笑,结伴而去,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要如何替他们布置新房。
胡四和钟晴却根本没有爱侣的样子,他们一个面带沮丧,一个气鼓鼓地离开了。而张生更是如行尸走肉般坐在井边,他不明白,刚才他还是他们争抢的香饽饽,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没人要的烂柿子了呢?
当晚明月当空,洒下清冷的月光,宛如离人含泪的眼。
烂柿子孤身坐在天井中,一脸悲怆地拉着二胡。曲子虽然宫商错乱,全不在调上,但也能听出凄凉悱恻,倾诉着奏曲人的心声。
钟晴闻声从新房中走出来,借着月色,来到了拉二胡的张生身边。
“为什么今晚你这么幽怨?别再折磨我了好吗?”她说着眼眶不由红了。
张生看到她身后,那亮着红烛的新房,清秀文静的脸浮现出一抹悲伤,他忙转过头,似怕被喜庆的烛光刺伤了双眼。
他埋首奏曲,琴声幽怨,如泣如诉。
“我知道你不想跟他成亲,但古月要跟我成亲,我唯有赌一把。如果他真的不敢碰我,证明他不喜欢我,我也有理由拒绝他的亲事……”
张生看了她一眼,二胡声中传来铿锵有力的音调,似在质问她如果赌输,两人行了夫妻之礼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果,我只有认命了……”钟晴悲伤地垂下了头。
张生手中弓弦微动,连连摇头,似坚决反对她的想法。
“我也不想认命啊,可谁来帮我?”
“我啊!”张生放下琴,猛然站起来,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你快点走吧,古兄弟只要我留在他身边,而不是你,他不会追你的。”
“你、你……”钟晴惊异地看着他漆黑而睿智的眼,怎么看也不像个疯子。
“我是在装疯。”张生笑嘻嘻地说。
钟晴既欢喜又生气,欢喜的是张生没疯,自己的夫君是个正常人,生气的是他居然装疯卖傻瞒了她这么久。
她气得一双粉拳雨点般向他身上砸去,张生也不躲不避,任她发泄情绪。等她打得累了,张生柔声劝她,希望她不要跟胡四成亲。
“为什么啊?”她娇羞地问,期待张生亲口说出喜欢自己。
“因为你不喜欢他啊。”可张生嘴巴极硬,绕着圈子也不肯承认。
“还有没有其他理由?”钟晴瞪着杏眼,心中已涌起薄怒。
“他也不喜欢你啊!”张生挠了挠脑袋说了句废话。
眼见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对自己表明心意,钟晴愈发生气。恰好胡四喝得醉醺醺地走过天井,她忙蹦蹦跳跳地跑到了胡四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相依相偎地走进了那一片红色烛光中,胡四和钟晴同时向他回望,一个面如死灰,一个面带怒容。
“冤家啊!”张生又气又悲,抄起二胡拉了起来。
六、
喜房中红烛高照,墙上贴了个歪歪扭扭的喜字,鸳鸯锦被也是临时找来的,上面的两只鸳鸯头不对头,脚不对脚,倒像两只各奔东西的鸭子。
胡四和钟晴相顾无言,坐在桌前,而窗外则回荡着凄凉悲惨的二胡声。这怎么也不像办喜事,就算办丧事都比这氛围热闹些。
两人都不敢喝酒,怕酒后乱性,索性喝起了功夫茶。几杯茶水下肚,胡四晚上的酒已经醒了,而钟晴则全神贯注地泡茶,视他如同无物。
张生拉的曲子一首比一首凄惨,简直像是高渐离在送别荆轲,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他满目凄然地看着红烛映照下的小窗,窗中一对璧人正你一杯我一杯的饮酒,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他还想再看下去,突然见胡四坐起来,凑近了钟晴的脸,似乎要吻上去。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二胡摔在地上,推门就冲进了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