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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见在见陈兰若,却是这样的情形。王慎心中一阵惆怅,又一阵悲伤。
不过,他只瞬间就整理好思绪。
做为一个大军阀,身上的担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自然不会为自己的私事坏了大事。况且,作为一个直男,既然别人已经怨你恨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又转了半天,总算回到宴席中。李成和陶子思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马进和几个将领还在互相拼酒。
一问,才知道简明选简知州不胜酒力告辞而去,李天王送出去了。
实际上,简知州和一众缙绅和李成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次能够过来出席不过是给王慎这个荆湖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的面子。
马进看到王慎,摇晃着身体端着酒碗过来:“王军使,来来来,咱们再饮。你这一年偌大名气,创下好大事业。不过,俺们却是不服,今日非要分个输赢不可。”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轰隆倒地,接着就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又坐下半天,就有人来说,李成也醉了,回屋休息去了,叫他过来和招讨告罪。
“那好,既如此,军使也该回去了。”严曰孟走上前来,扶助王慎就往外走,双手冷得厉害。
出了李成的行辕,上了战马,走了一气,严曰孟才松了一口气,问:“军使什么时候回老营?”
王慎:“明日还得和李成商议军务,后天还得跟简知州和一众地方缙绅见面,大后天应该能够回去。”
“军使应该明日一早出城,不不不,应该即刻出城。否则,夜一长梦就多。”严曰孟凛然说。
王慎:“急什么,事情还没办完呢?”
严曰孟急道:“怕就怕城中有人要害军使。”
“此话怎讲?”王慎惊讶地问。
“李成对军使有不轨之心。”严曰孟面容有些发白:“军使,先前你出恭,属下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可刚出去就看不到你的,就在李成的行辕里转了半天,却是一不小心钻进李成的卧房中去了。当时,房中只有一个下人,属下就和他攀谈了几句,却发现了端倪。”
“什么端倪?”
严曰孟铁青着脸:“属下看到李成的案上放着一张安陆舆图,军使,他好好地呆在鼎州,拿咱们安陆的舆图看什么?”
王慎:“眼睛长人家身上,他要看哪个地方的地图,别人也管不着,况且,区区一份舆图并不能说明李成要对某图谋不轨。”
“军使,那张舆图上清楚地标明江汉各城各条道路和各处关隘的我泗州军驻扎的兵力,还有部队旗号和带军统制的名字。你说,他李成远在湖南,怎么可能对江汉的事情那么清楚?”严曰孟道:“肯定是安陆那边以后李成的内应,咱们可是友军,他为什么要派那么多细作过去潜伏,肯定是觊觎江汉膏腴之地。没错的……”
他低声冷笑起来:“李成现在已经山穷水尽,湖南一地也养活不了他那么多人马,要想生存,只能向北,军使,此人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王慎用手摸了摸鼻子,面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见他不说话,严曰孟又道:“军使,杜相不是让你剿了李成吗?李成自来鼎州之后屠戮百姓,民愤极大,不若先下手为强。”
王慎淡淡道:“李伯友和我乃是莫逆之交,某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杜相那里,某会同他解释的。摩尼妖贼未除,咱们岂能内讧,真是荒唐。”
所谓莫逆之交也就是说说罢了,在利益面前,所谓的私人交情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和李成都要养活手下那么多人,个人的意志早已经被集体所绑架。
可是,现在大敌当前,还是先团结一心消灭钟相之后再说。不然,二人都要陷在洞庭湖这该死的地方,谁也走不了。
见王慎说出这样的话,严曰孟自然是不相信的,只得道:“军使,无论如何,还是得先离开这鼎州城为好。如果实在要留在这城中,不如暂时将行辕设在简知州的州衙里。李成洗劫鼎州之时,惟独不敢在简大人面前造次。”是的,一州的知州若是有个好歹,那是不得了的政治事件。
王慎点点头:“可,去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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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李成卧室中,陶子思和他正坐在一起说话。
和先前在大厅堂中的醉眼朦胧不同,这个时候的李成眼睛里全是精光。
陶子思满面的愤怒:“好个姓王的,先前训话的时候好威风好杀气,在天王面前作威作福起来,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出身。想当年在江淮的时候,这厮在天王面前跟一条狗似的。不外是运气好,攀上了杜充这根高枝,都快做相公了。”
李成咧嘴笑起来:“他还真有点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了,子思你也别小看他。如今的王道思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朋友了,一来就尽显威仪,接下来却满面谦和,不顾身份和军中将士称兄道地。身架子端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陶子思听出李成话中的意味,大觉惊奇:“天王也知道这厮来湖南没安好心?”
李成却不搭腔:“和李横李相公那边的联络不要断了,他应该会有安排的,咱们也无须多想,一切都平定妖贼以后再说。”
陶子思气道:“平定妖贼,平定妖贼,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泥潭里抽身啊?”
李成:“不要急,王慎不是说很快就能查出钟相的老巢吗,说不定我们这个老朋友还真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子思,在大事未定之前不要找麻烦。王慎远来,不知地理,若有事,你竭力配合就是,下去吧!”
“是,天王。”
等到陶子思退下,李成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表情恬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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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鼎州城外六十里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洞庭湖湖区的边沿。
风景又是一变,纵横交错的河流和星星点点的湖泊已经看不到,到处都是绵延起伏的山岭,青色的石灰岩山崖倒映这一江碧水。
茂林修竹,夹路红枫,成群飞舞的水鸟,一排不食人间烟火的胜景,恍惚中让人置身于天平盛世。洞庭湖区的血雨腥风,连天战火宛若一场噩梦。
在已经收割之后的水田的田埂上,有二十来人彳亍而行。这群人都是高大的汉子,他们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衫,头上戴着一顶竹笠。脚下用稻草编成的草鞋已经磨破,露出黑糊糊的脚趾。
看他们的打扮,好象是逃难的流民。不过,和携家带口的百姓不同,这些人走起路来呼呼风声,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牛将军,切看这条河,这就是咱们湖南第二大河沅水了,再往东是湘江。这一带都是山地,百姓贫苦,也养不了多少兵。因此,湖南的膏腴之地一是在鼎州湖区,二是在潭州湘江流域。”
“卫庄主,别叫我牛将军,出来的时候咱们已经说好了,从先开始俺就是你的属下,仔细被妖贼听去,坏了军使大事。”一个胖大汉子小声提醒。
卫庄主:“是是是,我都是忘记了,牛将军恕罪。”他又接着道:“洞庭湖如今已是千里无人烟,摩尼教见天那么多张嘴张着要吃饭,加上这阵子在战场上又接连失利,在鼎州再呆不下去。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撤到桃源来了。”
没错,这个卫庄主就是卫回,而牛将军自然就是牛皋。
他们几人在三天前接到王慎的密令,说是发现了杨幺的踪迹,命他们立即带人假扮失散的摩尼教徒去寻杨太,伺机混进妖贼队伍,找出钟相的下落。
卫回:“桃源山高林密,虽然不适合大军驻屯,可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逃到这里来倒可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牛皋:“却也是,对了,卫庄子,这个桃源县是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纪》所说的那个桃源?”
卫回惊讶地看了牛皋一眼:“牛将……老牛你也知道陶渊明?”
牛皋哈哈一笑:“以前读过。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卫回原本以为牛皋只不过是一个粗鲁军汉,却不想竟然读过书,对他的观感顿时改变:“老牛你渊博啊!”又一想,也对,听人说牛皋以前是河南大豪,还挂了个团练使的官职,也算是一方缙绅,自然是读过书的风雅之人。
只不过,这人长得实在太丑,此刻做普通人打扮,和地里的农夫没有任何区别。
牛皋:“如果桃源的地势正如书中所写那样,倒是个藏兵的好地方,我知道大伙儿在路上行了三日,心中已是不耐烦。大家也不要心急,在走上一阵,说不定就有收获。”
卫回:“也是,急不来的。”说着话,他就拿出笔来,蘸了朱砂在路边的楠竹上画上一朵红色的火焰。这是摩尼教教徒联络的暗号,如果有妖贼路过自然会追上来探察究竟。
“希望杨太就在这里。”卫回心中想:“否则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又走了一段路,牛皋忍不住道:“卫庄主,看你的谈吐以前也是个风雅之人。”
卫回:“我以前也算是个读书人,寒窗十年,可惜未能考取功名。”
牛皋好奇地问:“据我所知,妖贼每到一处就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你一个读书人对他们来说乃是邪魔外道,怎么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且在伪朝廷中担任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