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是与非,昨日星辰昨日风(上)

携爱再漂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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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是与非,昨日星辰昨日风(上)

    三日后,才下过一场豪雨,天色竟是难得的好,慕容纯的高烧也终于退去,两人之间的嫌隙早已烟消云散。

    “我要去山顶看看,你一个人可以吧?”陆子诺问。

    “我已无大碍,一起吧。”慕容纯并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路行来,山风颇大,路面湿滑,原本前后而行的二人,不得不相互搀扶着前行。

    远远的看见半山腰处,有一破败的亭子,陆子诺便提议在那亭子歇脚,慕容纯并无异议。

    终是到了这破亭子,陆子诺走在亭子边缘,向下看,山下怪石嶙峋,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必然会命丧当场,陆子诺顺着那怪石堆看,似乎没有尽头,她的目光慢慢随着怪石堆的方向攀爬,然后看到了——上党。

    陆子诺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上党城,又或是说,她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上党城。

    城中每个人都如同逃窜的老鼠一样,连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找不到,四处都燃着熊熊大火,而未着火的地方已经是漆黑的焦土,再无可燃的东西。

    “……是谁?”陆子诺呢喃着,指甲无意识的扣在松木的柱子上。

    豪雨刚刚洗涤过的世间竟是这般惨烈如地狱,在这样的黑与白的对比中,显得格外的悲凉。那是战争的舌,是死亡的牙,是无辜百姓避无可避的利刃。

    终于看到了一方旗帜,一个大大的“舒”字。舒王吗?陆子诺疑惑地回头看向慕容纯。

    慕容纯比陆子诺高出一个头,自是不必越过乱石往下看,早已看到了城中的景象。他紧抿着唇,默然。

    舒王慕容谊的封地在陇右道,隔着那么远,竟然能如此神速的赶来,真是奇迹。

    两人默默地下山,回到破庙,正遇到焦急的慕容謜和满不在乎的刘缇。

    “我带了河北道的兵马赶来,却发现舒王已经进入城中!”慕容謜紧锁双眉,看向慕容纯。

    “你可入城?”慕容纯问道。

    “和舒王见过,才急急出来寻你们。”慕容謜答完,便看向陆子诺:“还好吗?”

    “上党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子诺点了点头,便问。

    “安和真安国公食用了金丹暴亡,他的儿子安缄与侄儿元仲意欲继承节度使一职,秘不发丧。只是不知盛京还未得到的信息,舒王是如何得知的,竟派了兵马前来,还捉住了安缄和元仲。”刘缇平缓着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这城中的烧杀为何?”慕容纯问道。

    四人都默不作声了。

    而后,便有马蹄阵阵传来,竟是舒王慕容谊亲自来迎接他们。

    自是一阵寒暄,刘缇拉着陆子诺站在远处,并不靠近。陆子诺瞥了一眼这个舒王慕容谊,真是副好皮相,看上去比慕容纯和慕容謜大了十多岁的样子,正是风流倜傥,成熟稳重的样子。

    回城的路上,慕容谊与慕容纯、慕容謜谈笑风生,一副好叔侄的景象。

    陆子诺则和刘缇牵着马,也是远远地跟着。

    “很无趣吧!”刘缇冷冷一笑:“你确定要和他们为伍?还不如和我潇洒江湖,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以前总听翟仙提起听风楼刺客的宗旨——杀一人以救万人,当时不觉如何,毕竟离我太远,可如今,相比以绵薄之力救一人,我宁愿做个刺客!可惜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做不成刺客,但我至少还有书生的自觉。”

    “书生的自觉?真是可笑。”刘缇嗤之以鼻:“当初皇帝是如何对我父亲的?初登基时,百般推崇,尊为师长,而后呢?还不是赶尽杀绝。既利用他的施政成果为其服务,又会随时扼杀他的生命和思想。

    想想千百年来的那些书生吧!儒家所提‘仁政’的治国理念;法家所推‘法制治国’的理念。熟不知,儒家书写的‘仁义道德’、‘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等一系列主张,却被历朝皇帝们用来专门压制人的欲望和功利;法家提出的“依法治国,法不言情”,却被君主们用来打压那些敢于对君主说‘不’的柔弱文人乃至所有臣民。

    你所谓书生的自觉是什么?那是永远不识时务、永远对现实不满,在内心最深处构建一种超越所生存环境的理想美好家园。可你的这份理想,真的就是他的吗?”刘缇的下巴一努,瞥向慕容纯的背影:“也许他现在有这份理想,你能保证他始终如一?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还不改初心?”

    “不试怎么知道?另外,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人都会成长,亦都会有变化,如果他有所改变,那我亦可选择跟随或是放弃。”虽然刘缇的话句句砸在心上,但陆子诺只当他是因家中突遭巨变,而自然发生的怨言:“而且,那日他放了你走,我以为你已经认同他了。”

    “认同?一如你所说,他还什么都没做,怎么认同?算了,但愿一切如你所愿。我就先告辞了,也但愿下次相遇之时,你们不要再这般狼狈。”说完,刘缇飞身上马要走。

    “唉!我还没问你翟仙呢,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只来得及就你们两个,回头再去寻的时候,没有找到尸首,这也许是好事。”

    陆子诺忍住眼泪道谢:“谢谢。”

    “不必。”刘缇嘴上冷言,但目光中还是流露了一分关切:“你这般重情重义,日后怎么出仕?人情的艰难,往往在于重视。贪生者畏死,恋情者畏失。大凡重于何处,何处便难;难舍何处,何处便难。惟有能舍一切难舍,不贪一切可贪,才能自由自在行于世间,而不为一切所缚。”

    说罢,刘缇夹紧马腹,背道而驰,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马蹄声,慕容謜回头观望,却只见得陆子诺孤单的身影,便勒停了马,微笑着等候。

    看到那抹笑意,陆子诺只好收拾起为翟仙担忧难过的心情,催马赶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