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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张缤在卧房转来转去,抓着胡子,温柔无限的问:“听说娘子今天动了胎气?”
王妃金氏的容貌不算娇媚,却十分大气温婉,虽然穿着单薄的素色衣裙,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可那份母仪天下的气质看着就令人心悦诚服。纤纤素手里拿着垂金小扇,轻轻摇晃:“郎君放心,不碍事,只是忽然觉得体乏出汗,衣衫都湿透了,请太医来看,反倒说我身体康健更胜往日。”
龙吉公主坐在空中擦汗,给娘娘喂的丹药劲儿大了,虽然能延年益寿,但是会有点发热。
幸好又把剩下没能消化的灵丹拿出来了,给*凡胎喂药就是麻烦。一般人还简单点,给了仙丹,吃完了洗经伐髓有多痛苦也不用管,只是对娘娘不能那么粗心大意的。
张缤这才松了口气,一脸帅气的伸手:“娘子伸手,我来把把脉。”
金氏娘娘歪着头,笑吟吟的伸手。
张缤闭目拈须,静静的把手指按在寸关尺三处,众侍女屏息凝神不敢惊动。他微微颔首:“娘子……摸着有点热,让太医再看看如何?”
真的看不出来什么……
金氏掩口而笑:“我还以为,郎君精通岐黄之术……”
张缤尴尬的抓抓胡子:“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侍女们依言退出屋外,他伸手摸着金氏的肚子,犹豫的问:“你说怀的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呢?”
金氏微笑道:“总归是个乖巧的孩子,一直都不闹我。”
龙吉公主在旁边吐槽:那是因为方依土的魂魄还没进去!我得提醒她不要乱动!她要是呆着没事翻个身,娘娘得疼晕过去,我都给她记着账目,等她回归天庭再算账。
张缤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就跟摸缩成一团的猫儿似的,殷殷叮嘱:“如果是个男孩子,长得要像你爹我,如果是个女孩子,要像你娘那么漂亮。”
金氏好奇:“郎君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张缤皱眉道:“今日演武,跟丞相谈起虎威候的祖上,方家……”
金氏疑惑而谨慎的坐起来:“方家……向来是忠臣,怎么了?”
张缤笑了起来,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方家……那位老祖宗,前朝帝姬方依土,我也拜谒过她的神庙,还出资修缮过。娘子,我怕我会有那么一个女儿。”
金氏失笑道:“郎君,你麾下也有女将,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这儿,就要用些繁文缛节来约束她?”
张缤脸都皱成一团了,苦着脸说:“我嫌方依土丑啊!都说她女生男相,是悍勇干练的男子模样!娘子你想啊,她但凡好看,就得夸她是英姿飒爽,再或者是俊俏的少年郎。我要是有个女儿,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我可怎么活呦!温丞相的女儿就长得像他,可温卿很漂亮!哎呦,愁我牙都疼了。”
龙吉公主在旁边笑的连发髻都快抖散了,亏得侍女在旁边扶着她,才收敛了几分。
原来陛下心里是这么看方卿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孤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真想知道如果方卿听见这番话,能有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三妹在天上看着这场面,是生气呢,还是也觉得好笑呢?哈哈哈哈。
金氏伸手摸了摸郎君的脸,笑答:“郎君年轻时也很俊,只是现在国事繁忙,又留了胡子,添了威严少了风流俊俏。女儿如果像你年轻时,也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纵马狂歌,豪气凌云,未尝不可。”
张缤高兴起来,边听边点头,最后总结道:“但我年轻时喜欢随处喝酒,喝醉了就幕天席地的睡觉,哎呀,女孩子可不能这样。太危险了。”
金氏十分无语,还是温柔贤惠的陪着他构想了十分钟‘万一女儿长得像爹可怎么办啊,一定不能胖起来也不能晒黑,但是也不能太瘦了,得能喝酒,但不能太会喝酒,得懂权术兵法但不能沉溺其中,应该嫁个什么样的人呐,真是担心死了,这帮男人一点都不靠谱,总是会为了权色做背德的事,万一女儿婚后不幸福还得和离’
‘女婿若重文呢性格倒是会很温和,但是怕太古板了,如果重武怕会打女儿说起来文人也没多好啊,文人要是使坏可比武人狠得多。’
龙吉公主在旁边听的十分感动,在天上时陛下给妹妹们择婿时也是这么细致的!
真是感人。
方依土非常猥琐的盯着烟儿的饮食起居:奶妈喂奶、洗澡、换衣服、蹒跚学步,吐泡泡,爬来爬去、尿床、被温丞相逗着玩。
重点看了一下温丞相的家事:夫妻恩爱,没有小妾,烟儿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极喜欢妹妹,温老妇人每天只在内宅吃斋修道。温夫人性子端厚,温丞相在朝堂上立身极稳,不结奸党,不会出事。
反正以方依土的政治眼光看来——她自认政治眼光很准——温丞相能挺到我长大成年娶了烟儿。
出生之后一方面是青梅竹马,一方面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嘿~
她每天晚上还悄悄在烟儿身边躺一会,反正描金拔步罗汉床太大了,温夫人天天跟着相公睡,只有侍女在地上扑了铺盖,随时照顾小姐。两三米的床上只有这个还不到一米长的小人儿。
虽然鬼靠近生人会吸走她的氧气,对小孩子尤其不利,可方依土的魂魄是仙人魂魄,没事儿。
可小孩子太嫩了,这些日子方依土连酒都不敢喝,生怕会有一丝一毫的酒气透过法力的禁制,呛到烟儿。她只喝些清泉,吃了几个桃子、梨子。
这天晚上闭着眼睛躺在小小的翟烟儿转世的温囡儿身边,喃喃道:“娘子,原先你总跟我说,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十分能耐都使尽,后辈儿孙不如人。我还笑话你,你说的没错。娘子,你总比我聪明啊。”
秦王妃金氏怀胎七个月,方依土寸步不离的跟着翟烟儿,其实也用不着怎么样,小小的温囡虽然能勉勉强强迈动胖胖的小短腿走两步,也只能被奶妈抱着去跟祖母、爹爹和娘亲见面,再被两个哥哥抢到手里摆弄一会,捏捏脸,捏捏手,抱一抱,小小软软的,超可爱。
方依土在旁边又高兴又嫉妒,高兴为了娘子的童年会很幸福,嫉妒当然是为了烟儿会用软软的童声说‘哥哥’‘爹爹’‘娘’,还会很乖很乖的被抱,露出一种软软的姓很幸福的甜笑。
过了两个月,她被龙吉公主一把抓住,塞进王妃娘娘肚子里,刚开始还清醒着知道自己是谁,过了不知多久,渐渐失去知觉。
她手脚无力,也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浑浑噩噩……十分心酸,又加倍思念翟烟儿。
最后只记得一首诗:燕雀池塘语话喧,蜂柔蝶嫩总堪怜。
虽然异数同飞鸟,贵贱高低不一般。
最后一点思维和意念消失的时候,方依土——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叫方依土了——只记得模模糊糊的一抹红,她极力想要抓住那点颜色,在浑浑噩噩的这里留下一点什么,可是身体却只能轻轻动了动,非常的无力,非常的……无能为力。
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对无力自己会有种异常反感的心态?
一股强烈的绝望和对自己的控诉涌上心头,她眼睁睁的看着这点红色也消失了,拼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身体——她还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的身体是可以动弹的。
可是又过了不到片刻,就连自己失去记忆的这个印象都没有了。
所谓洗去前世记忆,转世投胎,就是这样。
秦王妃抚摸着肚子,忽然低头垂泪。
秦王正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情报,余光看见娘子拭泪,赶紧过去问:“娘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担心朕吗?”
金氏娘娘抱着肚子:“嘤嘤嘤他踹了我一脚好痛啊……”
又过了半个月,她和肉身彻底融合的时候,金氏娘娘就生了。一阵忙乱,消息送到朝堂上的时候,秦王跳起来就要往后宫跑,温丞相一把抓住他:“陛下别去!去了也啥都帮不上,反对能把自己吓晕!”
秦王唾弃他:“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实际上有龙吉公主在旁边帮忙——顺着穴道输入灵气助产,生孩子很简单。
宫中养了很多年的稳婆把孩子□□的时候,高兴的大叫:“是个男孩儿!”
哇哇哇……
婴儿哇哇大哭,稳婆赶紧放在襁褓里擦了擦,又放进早就备下的温水盆里洗去头上身上的血。
又连忙禀告:“娘娘,小王子攥着拳头,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呢。”
金氏心里一惊,心说别是残疾啊!强撑着坐起来:“慢慢把他手掰开,别伤着他。”
侍女震惊的禀报:“回禀娘娘,王子手里抓着的是个戒指。”
金氏大奇:“戒指?”
秦王在门口一直被亲娘拦着,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一晃身绕到屋侧推开窗子试图跳进来,结果卡住,他卡在窗棂上歪着头想挤进来,还很操心的问:“戒指?哪儿来的戒指吗?”
侍女把戒指用水洗了洗:“陛下,真是个戒指!看不出什么材质,湛蓝湛蓝的,上面有许多青色宝石。”
秦王道:“不凡之子,比有异相……过来俩人帮我把帽子摘了。”
冠冕卡住了,进不来。他又伸着脖子叫道:“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金氏正拿着戒指看来看起,失笑道:“这还真是个戒指,挺大的,看来是男人带的戒指。我的儿来到这世间,还带了点行李,可真吓人。”
秦王终于把自己塞进屋了,最近的距离看了一眼孩子,挺壮的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光着屁股在绸缎堆里挣扎,秦王点评道:“好小!而且,好小啊……”然后就凑过去看媳妇儿。
鲲鹏也跟过来了,向龙吉公主见礼之后隐身躲在旁边,听了这话,两人都漠然无语了。
龙吉公主暗自羞恼:陛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现在只是个男婴,还想如何?
鲲鹏攥着拳头,差点笑出声来。那戒指在灵胎离开之后,用处削弱了很多,又从妇人□□出来——不是对金母娘娘的转世不恭敬,本来那个地方的血就能破大部分法术。基本上十年内算是没用啦!
当年鲲鹏把九口残破的东皇钟要去研究了一下,把碎片又挖出来,缩小之后拔了自己身上无数绒毛炼成绳,夹杂着残片给她编了一个符咒戒指。
鲲鹏活了六千多年,他身上的绒毛也被法力滋养的六千多年,用来编制连接东皇钟残片不会削弱威力。他本来舍不得,想想这也算是给主公的新婚礼物,想主公也就会成婚一次,想她也不可能再弄到东皇钟残片,而自己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也就认了。他总得在这东皇钟残片上,显示自己的学识有多强,做事有多厉害。
为了这个戒指,鲲鹏把自己脸上的毛都拔光了。
戒指最后穿了一根金链子,给小王子戴上了。经过一系列迷信与不迷信的猜测之后,秦王夫妻共同认为这个戒指肯定跟孩子有点关系,应该是个吉祥物。
这都不是问题。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小王子吃了睡,睡了吃,不哭不闹,看见爹娘就嘿嘿的笑。很快就长出了一点眉毛,虽然胎毛淡淡的,可是那双大眼睛,和躺在那儿左顾右盼的样子,还真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人人都喜欢他。
秦王张缤在夜里拍拍胸口:“孩子长得像我,幸好是个男孩,善哉善哉。明天就是抓周了,他只要别抓个小娘子,抓什么都行。”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