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忆浅浅

九畹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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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山色,隐在苍冥中。望中,有些狰狞的影子。山的那边,就是我的故乡,我的双亲,我的玩伴,我的家还在那里,今夜月圆,人不团圆。只有依稀的三两声鞭炮,还提醒着我三天的十五三天的年。

    未嫁的这个时候,爹爹都是和那些素日里为国镇守边疆的将士们一起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大声唱歌,直到那圆圆的月亮隐去,直到太阳露头,直到娘亲带着我和一众仆从来营里找,然后从一群东倒西歪的男人中,叫醒了爹爹,然后骂他,然后又疼惜地给他拭脸披衣……那里的男人们都是粗放的,是野蛮的,却是最真实的。不似这宫中,这沈府,男人们斯文儒雅,你却看不到他们的内心,就如太子,裹在傩戏面具后的脸,嘴角永远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此时是开心还是忧伤。再比如沈家父亲,对下对上的倨恭,你会觉得恶心,可是他却官做的那么大。

    对了,想起来是时候给花坞和萍汀开个会了,打铁要趁热。

    “你俩搬个小凳坐下,我们开个会。”我尽量用最严肃的口吻说话,我觉得在生活上要关心她们,但是在精神上一定不能纵容她们。

    俩丫头有点惴惴似乎。

    “你俩来谈谈对太子有什么看法。”我严肃地问道。

    “太子好美丽。”

    一听说到太子,俩人忽然就双目发光,面带红霞。

    “男人叫美丽吗?”真叫人痛心疾首,她俩每天在小慎的书香中浸淫,居然还能说我曾经的夫君美丽,也真是没谁了,美丽……,那个半面傩戏面具下的脸……我再也没法面对这个词了。

    “可是就是好看,姑娘,太子是大雍最好看的人。”

    这个我同意。

    “还有啊,他是大雍朝最有气质的男人。”

    嗯嗯,是的。

    “他好有学识,他读了大雍所有的书呢。”

    啊,真的?

    “他武功那么强,每次出去狩猎,他都是第一个猎到猎物的。”

    唉,他做事那么低调,嫁给他后的几次狩猎,我都不知道结果,眇一目的他,这么英武太牛了呀。

    我听的两眼放光,忙忙问道她们怎么知道太子这么多。

    于是会议内容自行改变,我们仨就着贡月小点心,喝着小碗茶,津津有味地议论起这个全大雍妇女的梦中情人来,说着笑着,完全背离了我要给她们开会的初衷,等等,我最早为什么给她们开会的?

    “我好像听说,太子很喜欢姜侧妃的……”

    有点艰难说出这个话题,但是,我真的慢慢向我想要的答案上靠近了。

    “姑娘从哪听说的?”

    两个丫头诧异地看向我,叫我突生羞涩。

    在她们的诉说中,我的回忆也和她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故事一起慢慢滋长起来。

    ……

    大婚那天,我和姜鹭闲同时被娶进了东宫。

    在朔方的时候,我看惯了爹那么宠着娘,为了娘,一直不肯纳妾,记得爹说过,再娶了别人,就会顾及不到你娘了,你娘会伤心,我舍不得她伤心。

    这句话一直印在我的心里,本来被皇上赐婚嫁给太子,就不是我所愿,那时候的我,一直以为我未来的夫婿一定是从小生活在我家的那个小男孩,石熙载,而绝不是我只见过一面的太子。好吧,天命不可违,我知道我不能逃婚,我不能私奔,我不能去自杀,因为我若不嫁给太子,那么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我的爹娘会受牵连。所以,虽然娘很难过,觉得我此去一入皇宫深似海,然而太子那么优秀,也算是对得起我了。还能怎样,谁能和皇上抗衡?哪怕爹是封疆大吏,哪怕石熙哉已经是带兵打仗的副将。

    那天拜堂,我在左,姜鹭闲在右,既然姜家那么愿意奉献一个女儿给太子,皇上为什么非要叫我嫁给太子啊。

    那夜我待太子去招待宾客,卸下我半面精致的新娘妆容,只留下一半,为的是嘲讽这个瞎了一只眼的太子。我觉得这个文字吧,就是博大精深,明明是瞎了一只眼,但是在太子那就是眇一目,然后教习姑姑和爹娘都教育我,在太子府要忌讳关于眇的任何同类词,比如盲,比如瞎,比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有一只看不见光明……

    然后太子看见我的半面妆后走了,那天那年我十三岁。

    十三岁其实还是个孩子。一个什么都还需要娘亲照顾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盘腿坐在喜榻上,等还不知道丈夫是什么具体含义的那个人揭开我的盖头。

    我以为会从他眼里看到泼天的盛怒,然后他会休了我,然后打发我回朔方老家;要么我以为他会哄我,告诉我不能这么玩,否则他的爹皇上会杀了我,可是他走了,我一直以为他去了姜鹭闲那里歇息,从花坞的嘴里,我才知道,那夜,他在书房睡了。

    而且我居然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当年和我吵架,是姜鹭闲一手导演,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因为,太子就没有和她同过房!那么,我搡倒她,她小产,都是一个阴谋。太子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的,但是为什么会大怒,会借着这件事送我去清悟宫说得好是醒脾气,说得不好就是惩罚我呢?

    我突然感觉脑袋好疼,皇宫,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处处心机,处处阴谋,处处陷阱!

    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每天面对一个脸上带着面具,心上也带着面具的丈夫;面对一个比自己大,还要假模假式叫自己姐姐的侧妃,这个侧妃重要的是皇贵妃家的女儿,虽说是庶出的;每天面对一些低眉垂目,毫无生气的奴仆,还要时不时去面对皇上,贵妃和太后,这简直是一种摧残,任谁的童年,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不可能好好成长。

    朔方的爹娘,抚养我长大,却没有教会我怎样玩心计。

    太子,我要见你,我要问你,你的心真的还那样紧紧锁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