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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文官上书指责霍煌纵火行凶烧死郑王一家,称其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意图屠尽申氏而使自己取而代之,虽然官方对宁宜殿火烧一案的调查结果尚未出炉,但这几人的折子一上,犹如平静热油锅里炸上几点沸水,顿时一片嘈嘈切切。
群情激涌的臣子们再等不得,马上就有人呼应,女皇一日收到了近三十封折子,全是请求陛下将本案彻查到底,对济宁侯霍煌严加惩办的要求。众口一词,如出一辙。
她皆留中了。
这一留中,文臣们更加愤惑。
以往女皇虽然对申氏大肆屠杀,但总算留着郑王、宁王两支嫡贵血脉,现下申正一家皆惨死,还是出于他手——那是郑王啊,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潜在的继承人一下去掉泰半,申氏大有覆巢之势。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愤怒的大臣们推举出十余名代表,涌到中书令家中,中书令闭门不见。他们提议直接去找宁王,立刻被其间持重之人反对。
“务必要保护好宁王殿下,陛下的锋芒,需由吾等替殿下直接承接。”
“去找贺若弼贺大人吧!”
“对!对!”
大臣们在中书令门庭前整衣理衫,“此僚不辨是非,缩头乌龟,不配统领群臣。”冷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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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从明宣殿出来。
崇元公主已与济宁侯公然闹翻。
庆功宴之后,第二日,虞盛光即上表女皇,请求与驸马和离,“驸马心胸狭隘,手段毒辣,公然辱我清名,蓬门之家,遇此恶婿,尚不可忍,况我唐唐公主下嫁……”将订婚时对方所赠凤佩归还于之,虽女皇还未首肯,但公主已明心智,很难再转圜。
回去说与豫平郡王听,申牧微微点头,“当其时,做其事。阿圆真是大了。”
贺思是知道他的心事的,见他仍以阿圆呼之,忖其尚不能忘怀,心中微叹。这时候仆人来报,“大人,家中来了许多位大人,夫人请您快些儿回去。”
贺思与申牧对视一眼,“定是为了上书一事。”
二人议了几句,那贺思心中有了成算,急忙跨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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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申时轶也恰来贺思府上拜访。
那些大臣们见到他,急忙躬身下拜,表达感慕之情。一两个老臣年轻时曾远远侍奉过晚年的太宗,见那英武健壮的人含笑站立在堂上,又尊贵,又亲和,老眼流出泪来,以袖拭之,“二郎真有太宗爷爷当年的神魂!”
其实申时轶容颜中亦有肖似女皇霍昭的地方,特别是一双凤眼,但因其是男子,眼窝又深,因此多出英气和锋利。
贺思来时,正见到申时轶与大臣们说话。
他忙上前,各方厮见过。
遂摒去闲人,谈及正事。
申时轶没有回避,贺思和大臣们也邀其共听。
大臣们说明来意,并将其他人等托付于他们递交的奏折全部拿出来,一共约近两百封。
“贺大人,霍煌倒行逆施,为图大位竟不惜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禁庭之中制造惨案。此凶不除,难慰郑王殿下一家在天之灵,难服天下众生。
不能让陛下再包庇于他!我等已拟好奏折,贺大人,今日来寻你,并非要将您架于火上,迫您与我等一道。只是您德高望重,吾等愿一听您的意见。”
贺思与申时轶一件一件读来,约莫都是一样的言辞和论调,总之是建议女皇把置于死地就是了。
贺思看向申时轶。
申时轶沉吟一时,“诸公都是为我申氏,吾代父亲,还有不幸故去的伯父一家,向诸公致谢了。”
众人忙在席上还礼。
“都是我等应当做的,殿下……”
申时轶止住他。灼灼的凤目看向他们,“诸公为大义而不惜惹天子不快,上书弹劾,我唯有一问,你们是想让霍煌死,还是让他活?”
众皆一愣,“自然是要他死。”
“好。那这些折子便不能这么写,依我之见,贺大人,连这些上书都不要。您看呢?”边说边看向贺思。
贺思捻须,眼中微微闪动,“老夫同意申公子的话。”他看向大臣们。
“这……”下面的人交头接耳。
一人道,“西平殿下,您是怕了吗?”
“如果诸公现在上书,炮口一致,对向霍煌,那真的是如他的愿了!”贺思解释道,“陛下乾纲独断,既有男子的雄烈,又有女子的多疑,郑王之死,她是痛的,但最令她痛的,还是陛下在位时龙椅的稳固。”
霍煌就是女皇压制申氏的刀,这把刀不听话,她自要生气,但若有人想废了这把刀,第一个不答应的,恐怕还是这位女帝。
对付这把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皇自己去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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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再次回到豫平郡王那里,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欣慰。
“同大臣们都说得了?”
“是的。”贺思道,“不过并不是由我劝服大家。”
“哦?”申牧抬起头。
“是西平殿下。”
申牧直起身。
“先文宗皇帝后继有人啊!”贺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太过留意申牧的神情。
“本来以为殿下还在少冲,虽勇毅过人,总是还过于稚嫩,难以应付陛下晚年和之后的局势。现在看来,殿下不仅有勇有谋,更是能扛事,敢担当,”旗帜鲜明,敢作敢为,真佳主也!贺思捋须,赞叹道,“宁王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呵呵,哈哈,果然有太宗和霍皇帝的风采!”
申牧看着故交老友兼着十余年的部下,露出这种由心底发出的赞叹和笑容,淡淡笑道,“二郎果然很好。这样孤就放心了。”俯下|身,依旧在纸上继续自己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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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服侍女皇吃完药,来到偏殿。
姜影儿站在窗前,虞盛光看着她修长挺拔的背影,淡绿色的衣衫和木窗格子交相辉映,真的像一尾修竹。
两个人厮见过。
“姜……无涯还活着是吗?”姜影儿突然问道。
虞盛光不知该怎样回答,“我已经很久没有师傅他老人家的消息。”
“师傅……呵呵,”姜影儿面上露出一丝略微古怪的笑容。
有东西差点从架子上掉下来,姜影儿连忙伸手扶稳,一条长长的疤痕从她腕子里露出来。
虞盛光一惊,看向她。
姜影儿将袖子笼住,向她略一施礼,“请恕微臣告退。”
虞盛光凝视着她的背影,问春衫,“姜女官与弥安有私情这件事,陛下还不知道吗?”
“陛下如果知晓,恐怕姜女官早就不得活了。”春衫轻轻道。“姜女官进来越来越怪异了,殿下要多留心她。”
虞盛光没有说话。
再回内殿,簪花却挡住了她。
“谁在里面?”
“是临江王妃。”簪花恭敬得道。
林王妃?
虞盛光问,“我也不能听吗?”
“这……”簪花犹豫。
“通报吧。”
簪花入殿通报的功夫,虞盛光回头向春衫道,“你去和姜女官说说话儿。”
“是。”春衫领命退下。
女皇见虞盛光进来了,眼睛也没抬一下,她自到一个隐囊上坐好。
正伏在地上哭泣的林王妃却是一顿,陪在她身旁的申时云脸色苍白,抬头看了虞盛光一眼,母女俩皆穿着素淡的衣裙,脸上脂粉未施,头发上也未戴什么簪环,特别是那林王妃黄黄着脸儿,比之她一贯的浓妆艳抹之时,老了至少不下十岁。
林王妃辈分高,申时云低低得向虞盛光行礼,唤了声“公主”。
女皇道,“继续说吧,你母亲到底给你们留了什么,竟让你们这样哭哭啼啼的。”
林王妃有些犹豫,看了看虞盛光。
盛光笑着问,“莫非有我不方便听的?”
林王妃低下头,“却是与公主有关的人。”
“哦?”女皇看了虞盛光一眼,眼里看不出表情。
虞盛光知女帝向来多疑,便更笑着道,“那本宫更不能走了。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解释,您说是不是,娘娘。”一派从容的样子。
林王妃道,“并不是与公主有关,而是你身边的人。”
申时云听她越说越不像了,小声提示道,“母亲,本来就与公主无关,您只直说便好。”
林王妃又掉了几滴眼泪。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双手举起递给女皇,“请姨母看看,这是我母亲、您的妹妹出事当天给我留下的信……”
左右没有侍候的人,虞盛光站起身,将信笺接过递给女皇。
霍昭打开信笺。
霍穆穆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室内一片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虞盛光并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林王妃母女的紧张可以得见。
女皇的脸色铁青,突然,她将手中的信纸窝成一团,抛到林王妃的头上,“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今日才交出来?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