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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劝……
听到这个词,胡钦差想笑,可是笑又笑不出来,只是盯着徐谦,恨不得一眼能将这小子看穿。
良久,他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耍弄这些阴谋诡计,本官就会怕了你?徐谦,你好大的胆子!”
徐谦的态度随和,微微一笑道:“学生只不过尽自己的本份而已。”
把钦差大人坑成这样,也叫做应尽本分?胡钦差听得没差点气死,只是此时此刻,听着外头嘈杂的吵闹声,这巨大的危机迫使他必须冷静,胡钦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道:“本份,这就是你的本份?”
徐谦叹口气道:“其实学生已经给过钦差大人一次机会,如果钦差大人肯息事宁人,你我也不必闹到这个地步。只是钦差大人却一心想讨好内阁,借此机会弥补自己无法交差的过失,甚至放出风声要阻拦学生的功名的之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你我各为其主,自然是应尽的本份。大人要交投名状,学生也要交投名状,你整了学生能取悦内阁,可是你却忘了,你整学生的那一刻,其实就是故意要和宫里为难,这世上的事非黑即白,你既不能为宫中所用,那么学生整了你,自然也是大功一件,以学生的立场,这难道不是本份吗?”
胡钦差默然,抿嘴不语,其实徐谦的话虽然啰嗦,却道出了问题的本质,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自认为可以弥补自己过失又能得到某些人欣赏的道路。既然如此,徐谦进行反击又哪里错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付徐谦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得罪了另一边的人,只怕宫中已经有人对他嫉恨上了,徐谦整他,不但是保护自己,同时也算再立新功,人家有机会当然把你往死里整。
胡钦差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以为单凭外头这些闹事的学生就有用?你可知道浙江各衙门的许多人都仰仗着本官的鼻息,他们这失察之责,全凭本官说了算,本官只要一个条子下去,他们便是咬着牙也会派出差役来弹压此事,只要老夫拼着前程坚持到主考,你这乡试定然名落孙山!”
徐谦微微一笑道:“大人固然可以拼掉前程不要,而且甚至还有获罪的可能,从此以后,大人的一切都完了。而学生今年名落孙山,明年还可以再考,到了那时,谁还可以阻挡学生?说来说去,大人若想同归于尽,最后烧死的只是大人而已,至于学生,此时年纪尚轻,早一年中举和迟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大人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徐谦吗?”
胡钦差此时终于怒了,手指徐谦道:“你……你……好,本官就和你同归于尽,宁愿断了本官的前程,也要废了你今年的学业!”
徐谦叹了口气,道:“大人,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其实你要是真这样做,学生敢保证,大人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道,就在这行辕的后门,学生早已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等候了。”
胡钦差幽幽地看着徐谦,冷冷地道:“安排了什么人?”
徐谦微微一笑道:“自然都是杭州的一些娼ji,学生给她们许诺了重利,只要学生点个头,她们便会冲进来。”
又是一个道德问题……
胡钦差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妖孽,假若他只是被士林清议叫骂,至多也就是没了前程,如果更进一步,他弹压住了这些学生,也不过是坐一下冷板凳,被人发配去南京而已。毕竟他表明了态度,上头终究会有人保他。可一旦徐谦又玩出这么一个闹剧出来,他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一旦私德有亏,又惨遭士林非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位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他?届时墙倒众人推,他胡钦差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你这是构陷本官?”胡钦差厉声喝问。
谁知徐谦的声音比他更大,声色俱厉地道:“没错,我就是栽赃陷害于你!”
胡钦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这家伙栽赃陷害都如此理直气壮,倒仿佛他不是诬陷别人,更像是刚刚扶了老人家过了马路,做了好人好事一样。
心里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划过,胡钦差的脸色阴晴不定,盛怒之下,他确实想过同归于尽,可是所谓的同归于尽,不过是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延缓徐谦中举的时间而已,他仅剩下的理智告诉他,眼下绝不能这么做,他是个有妻儿的人,毕竟还要老脸,前程可以不要,可是绝不能连最后一丝名誉和遮羞布都扯下去。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些女人一旦冲进来,自认自己是良家妇女,受了他的玩弄,再等外头的读书人冲进来做了见证,到时这些所谓的‘良家妇女’从此消失不见,远走高飞,而他便永远洗不清自己了。
长叹一口气,胡钦差居然服软了,他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徐谦,道:“徐……徐生员,你直说罢,你想要老夫如何?”
徐谦幽幽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轻蔑,他的回答很直截了当,只有一个字:“滚!”、
堂堂钦差竟被人这样折辱,一个滚字把胡钦差最后一点自尊都击得粉碎,他嘴唇哆嗦,浑身颤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徐谦继续道:“现在,立即给我滚出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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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群读书人冲进钦差行辕的时候,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钦差带着他的随员早已从后门溜走了,留下的一个书吏的回答是钦差已经回京,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扑了空的读书人纷纷愕然,他们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堂堂钦差,居然被他们一闹,就已逃之夭夭。
除了对这位胡钦差的人品再唾弃一番,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追究的,从此以后,这位胡钦差至多也就是被编成各种段子,成为了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被人取笑的对象了。
而这时候,赵提学的声望也达到了顶点,乡试就在明日,那吴文已经重获自由之身,眼下一切似乎都拉回了正常的轨道,大闹一场的人们这才意识到,明日便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时刻,于是那些明日即将参加考试的生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谦也回了家,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那胡钦差滚得很干脆利落,而他也借此机会卖了赵提学一个偌大的人情,这个人情自然是要偿还的。
徐谦乖乖地捧起了书,乖乖地抱起最后一刻的佛脚。
他心里有些郁闷,可是想到若是能中举,便又大感兴奋,老老实实地温习了功课,到了傍晚的时候,赵梦婷放下了报馆里的所有事赶了过来,她并没有去打搅徐谦的功课,只是轻盈地到了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到了徐谦的书桌上,随即带着如牡丹绽放一样的微笑道:“你将就吃着吧,我再给你烙几个饼,留着你进考场时填肚子,你喜欢吃葱油饼,我特意买了许多食材回来,保准不会饿你的肚子,是了,笔墨纸砚,你要清查一下,不要遗漏了……”她说到这里,觉得又是不放心,便不禁道:“算了,你不用管,好好看看书,早些去睡,明日清早,我会打点好就是。”
徐谦心里生出了几分温馨,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坏了,任何杀头的事都敢去做,或许这是受了老爷子的影响。可是有些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的心灵似乎受了洗涤,不染烟尘,这似乎又与赵梦婷的耳濡目染有关,他放下书道:“算了,临时抱佛脚也没有用,还不如痛快歇一歇,你也不要太累,其实许多东西都可以直接采买的,我们现在也不缺这点银子。”
赵梦婷固执地摇头,道:“自己布置的会放心一些,你不用管,既然要休息,那吃过了饭之后便早些歇了吧。”
这一觉,徐谦睡得很香甜,梦里总有赵梦婷那张眼里带着微微的孤傲,却总是对他露出温柔微笑的脸。
次日清早,邓健便已经到了,他即将要出海,忙碌的事实在太多,不过今日乡试,他还是大清早赶来,雇了一顶轿子,让他们在外头等候,待会送徐谦进考场去。
徐谦醒来,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招呼邓健用早饭,邓健道:“好好的考,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什么,考中了,你自是荣华富贵,一辈子衣食无忧,考不中,我便是出了海,心里也是不安。”
徐谦感动地道:“邓兄弟对我太好了。”
邓健白了他一眼,道:“自然要对你好,你想想看,你这厮若是名落孙山,就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闲杂生员,将来你要娶妻生子,还要四处胡搅蛮缠,这都是要银子的,将来岂不是要给邓大爷一个负担?喂……你瞪我做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徐谦瞪他,他的眼睛回瞪徐谦,比铜铃还大,更加得理不饶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