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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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淮安

    “大帅——!”众亲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扭过头,看着胸口被打出了一个破洞的褚布哈,放声悲鸣。

    “呯!呯!呯!”二十几名腿脚最利落的火绳枪手跟着刘子云的脚步绕了过来,将枪管架在自家兄弟的肩膀上,对准近在咫尺的蒙元亲兵扣动了扳机。

    先前唯恐队形不够密集的蒙元亲兵们顿时被放倒了整整一排,剩下惨叫一声,丢下褚布哈的尸体,撒腿就逃。

    “追上去,杀光他们!!”胡大海举枪高呼,带领吴良谋等人开始追亡逐北。

    “先别忙着追,砍旗,砍了褚布哈的帅旗!”刘子云把火绳枪丢到伊万诺夫怀中,从自己腰间解下铁皮喇叭,大声提醒。

    “杀二鞑子,杀二鞑子!”

    “砍旗,砍旗!”

    狂喜之下,众辅兵们再也顾不上保持队形了,或者追随胡大海和吴良谋,去追杀战场的溃兵。或者拎着长矛大刀,奔向褚布哈的帅旗。先一刀将旗杆放倒,然后抡起刀片子来冲着已经吓瘫了的高丽鼓手和一众各族幕僚头上乱剁。

    “别杀俘虏,别杀俘虏,留下换钱,留下换钱!火”刘子云见状,赶紧又把喇叭举起来,约束军纪。

    哪里还来得及,外界的威胁一去,辅兵们被一直压抑着的激情彻底迸发了出来。东一群,西一簇,见到身穿元军服色的人就冲上去砍杀。也不管对方人数多寡,战斗力高低。

    “奶奶的,还是欠练!”刘子云气得破口大骂,无奈之下,只好尽最大可能收拢自己熟悉的部属,“火枪兵,火枪兵向我靠拢!弓箭手,弓箭手,朱晨泽你个王八蛋,好几个月都白炼了,赶紧把你的人召集起来,跟我去给都督帮忙!李子鱼,李子鱼,把掷弹兵全都给我招呼过来,咱们从背后去杀二鞑子!”

    好在战兵和掷弹兵受的训练时间稍长,纪律性也稍好一些。听到自家千夫长大人发怒,纷纷拖着武器跑了过来,在刘子云身后重新整队。

    接下来的战斗,就完全可以用“摧枯拉朽”四个字形容。发现褚布哈的帅旗被砍倒,先前一直在拼命死撑的各支元军千人队,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军官和士兵争相逃命,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抵抗。

    即便偶尔有一两股冥顽不灵者,下场也都惨不忍睹。越打越有经验的红巾军长矛兵顶上前,用矛锋将他们逼得节节后退。然后火枪手们跑到长矛阵后,将火绳枪架在袍泽的肩膀上,顶着敌军的胸膛扣动扳机。

    “呯!呯!呯!”“呯!呯!呯!”一轮射击没结束,那些试图顽抗到底的蒙元兵卒就彻底丧失了斗志。嘴里大声喊着“妖法,妖法!”之类的语句,丢下兵器,抱头鼠窜。

    已经打疯了的红巾军弟兄则像赶羊一样驱赶着敌人,追亡逐北。一直到远远看见了淮安城的城墙,才在自家斥候的严厉招呼下,勉强停住了脚步。然后被朱八十一和徐达等人带着,在距离东城门口二里远的位置重新整队,以免遭到城内守军的反扑。

    那淮安城的蒙古达鲁花赤者逗挠,早就从抢先骑着马跑回来的蒙古兵嘴里,得知了褚布哈战败的消息。然而他却没勇气率兵出城给褚布哈报仇,只是将城内剩余的三千多新兵老兵兵们一并都赶上了城墙。然后紧闭四门,扯起吊桥,严防死守。

    可怜的蒙元溃兵们,一口气跑了七里半地,途中累得吐血而死者数以百计。好不容易看到了脱身的希望,却过不了护城河。一个气得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够了,发觉红巾军并没有趁机过来砍杀他们,赶紧讪讪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顺着河沿溜走,从此再也不给朝廷卖命了。

    “干脆让末将带人把他们全抓回来,负土填河,然后以其为前驱,蚁附而上!”吴良谋依旧没打过瘾,跑到朱八十一面前,主动请缨。

    “胡说!这么高的城墙,爬上去得活活累死!”朱八十一摇摇头,一边身手替他从铠甲上拔箭,一边笑着说道。“先包扎伤口,清点损失,然后再想破城的办法!”

    “哎呀——!”吴良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伤,疼得呲牙咧嘴。

    伊万诺夫和刘子云等人哈哈大笑,互相帮衬着,脱下铠甲,用盐水清洗伤口,敷抹吴家特制的金创药。又是七手八脚好一通忙碌,等把伤口处理完了,留在韩信城的两个辅兵百人队,也和先前被俘后倒戈的李奇等人,押着副万户宝音以及他麾下的一干蒙古亲兵赶了过来。

    那韩信城与淮安之间,原本就有河渠相连。留守在大船的朱强等人,确定了两城之间已经没有敌军,也用大船将左军出征时携带的粮草辎重等物,运到淮安城的东门之外。

    朱八十一见此,干脆命令弟兄们在距离淮安城北门三里处扎下了营盘,然后又分了给了徐达两百战兵和五百辅兵,命令后者回韩信城,肃清城内残敌,打扫战场,并且替大军守稳退路。自己则在吃完了午饭之后,以降将李奇为向导,围绕着淮安城勘察起地形来。

    不勘察不知道,一勘察,才发现逯鲁曾老先生先前给自己制定的作战计划有多么的不靠谱。这淮安城,规模竟然比徐州城大了三倍都不止。城墙也比徐州的城墙高了一倍,表面铺设得全是青灰色城砖,藤蔓斑驳,也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

    而城墙之下半丈远的地方,则环绕着四条水道。西侧为大运河,东侧为连接至韩信城的另外一条天然河流。当地人唤作东河,过了韩信城之后一直往东,与黄河并行入海。

    运河与东河之间,则有两道人工水渠相连。一南一北,与两个天河河道围成了一个正方形,将淮安城牢牢地护在了中央。

    除了运河之外,城东,城南,城北,都有一座吊桥。此刻被铁锁高高地扯起,切断了通往城门的道路。而四座城门全都呈内凹型,两侧设有马脸,城上设有敌楼,据李奇介绍,每一道门里,还有城闸,瓮城、钉拍,铁栅栏等,一干防御设施,样样齐全。

    如此一座防御设施完备的雄城,禄老进士居然认为,只要拿下韩信城就可以将此城顺势而下,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老马谡!好在今天上午这仗赢得干脆,直接把守军给消灭掉了一大半儿,还把守军的主心骨褚布哈给阵斩了。否则,大伙就干脆什么都别想,趁早卷了韩信城官库里的金银细软上船回家!

    “那者逗挠是个只知道搂钱的世袭万户,没有褚布哈帮衬,定然不敢出城来战!”降将李奇见朱八十一脸色越来越凝重,赶紧主动献计。“都督只要封死了此城的东西两路水道,不准过往船只向城里运送粮食。用不了多久,此城就不攻而克了!”

    “噢,这话怎讲?”朱八十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惊奇地询问。

    降将李奇正愁没机会表现,赶紧又向前拉了一下坐骑,然后压低声音,满脸神秘地解释,“都督有所不知,这淮安城乃朝廷的盐税重地。城里四十多万丁口,有一半儿以上的生计,都跟淮盐脱不开干系。因此当地所产得粮食根本不够吃。几乎每个月都得专门从运河上调粮过来。”

    “四十万丁口,那总人数不得六七十万?姓李的,你可别跟咱们都督吹牛?!”没等他把话说完,逯德山已经大声发出了质疑。

    东下攻取淮安的计策,是他祖父逯鲁曾给朱八十一献的。整个经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此刻见到淮安城的规模之后,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唯恐左军最后铩羽而归,弄得自己在朱屠户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降将李奇正说得高兴,突然被人给打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怒气回应,“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小的从前可是汉军百户。就驻扎在淮安城里,每天除了应卯之外,主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弟兄们上街巡视,弹压地方!不敢说对城里每一户人家都熟悉,至少闭着眼睛,不会摸错任何巷子!”

    “别光顾着斗嘴!”朱八十一瞪了他一眼,大声喝止,“你捡要紧的说,淮安城内总计有多少人口?男的女的都算上!”

    “七十,七十万可能悬一点儿,六十五万肯定是有的。有些大盐商家里,光奴仆小厮就有两三百人。人丁根本不能按户计算!”李奇被吓了一哆嗦,赶紧停住废话,老老实实地回应。

    “六十五万?!”朱八十一闻听,忍不住抬起头来,轻轻倒吸冷气。徐州城总人口十七万出头,其中还有十万左右为红巾军将士,真正的百姓只有七万余人。在原来那个朱老蔫的心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城市了。这淮安城却有六十五万人,还有许多家中奴仆成群的大盐商。万一有人给者逗挠出主意,让他把盐商动员起来,协助官兵一道守城,这仗,自己还怎么打?!甭说架起云梯蚁附强攻了,就是者逗挠把城门敞开了让自己往里冲,三千多弟兄冲进去,也得被防守方组织起来的民壮用吐沫活活淹死,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正一筹莫展间,却又听见逯德山大声嚷嚷道,“人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蒙元朝廷倒行逆施,老百姓早就巴不得有人来救他们于水火了。城里的人口越多,者逗挠心里越不安稳。只要咱们应对得当,说不定不用咱们自己攻城,里边的乡绅和百姓,就会抓了者逗挠,把城门直接献给都督!”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