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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这孩子动作利索吗?
瞧这孩子,被爷拉走时,竟然没有忘记带走自己的饭盒。
这让想以没吃完饭为借口去追人的方敏和严雅静两个,面面相觑。
在大楼后面一小片绿化带里,姚爷找到张歇腿的长凳坐下来,招手要对方坐时,才发现她手里抱着饭盒。
“你——”他噎住。
“首,首长,不吃饭吗?”
“不,我是说你——”这孩子太超出他想象了,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不忘抱饭盒。
“人是铁饭是钢。该,该吃饭的时候,要,要吃饭,不能,不能不吃饭。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能,不能不吃饭。”
抱着饭盒的她,居然腰挺的直直的,理直气壮,搞得他好像才是该狼狈的那个。
“我知道!”
本是他训她,怎么变成她训他了?
“那,那首长吃饭吗?”
他刚想冲着她说吃了,肚子不管他脑子的指挥,自顾叫起了空肠计。
“首,首长,饿了。”
他无语了,吱,咬了咬牙,转过头去,摆摆手:实在没法在她面前再把脸丢下去了,不然,以后他姚子业怎么混下去,脸都快丢光了。
只是这小不点,脑子本来不比常人,见他摆手没有反应,执拗地说:“我,我请首长吃,吃面条。我知道,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有一家面条馆,好吃的。”
眉,不可置信地冲她扬起:“你请我吃东西?”
是没错吧,由一个孩子请他吃拉面?
“嗯。”认真地点着头,“我,我请客。”
“为什么?”他坐正了身体,眯着眼瞧她。
“因为,因为照顾首长,是,是我的职责。”
“首长饿了,你这个兵必须负起责任给首长找吃的?”对她找的这个理由,他扬扬唇角,若不是当她是个孩子,他都快以为她这是变相地找借口拍他马屁或是向他示好。
终究是个孩子,瞧她低着的头,说什么,都是纯洁无邪念的感觉,让他没有理由反对。
“行吧。”他突然站了起来。
“首长?”她抬起头,看着他。
“走,你请我吃拉面。”说完,他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扬眉,“怎么?你刚刚说我请我吃东西是糊弄我的?”
他笑起来的眉眼,在阳光下像洒落金光的湖泊,美得似画,能一霎迷煞人的眼睛。
谁说他笑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邪恶怀着几分不轨,瞧他这一刻的笑,像阳光一般。
让她,忍不住,看着他都想跟着微微地弯起了唇角。只是怕被他瞧见似的,快速低下头,擦过他身旁往前走,道:“我,我带路。”
他是不知道的,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一辈子,都能在他身边看他这样笑。
如她所说,那家面馆离的不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走十分钟左右路程可以到。小小的面馆,因为他们到那里时,已经是过了午饭高峰期,客人是不多了。唯一的问题,他以为她请他吃的是鼎鼎有名的兰州拉面,结果,只是普通的粗面条汤。
被这孩子糊弄了,还以为这孩子厨艺好,介绍的馆子应该不一般。好在,这样一碗七八块钱的面条汤,味道可以,有几片肉。算是物美价廉。只是一碗对他来说,的确不大饱。
刚想再点上一碗,发觉她抱着那饭盒,好像她自己并没有点餐,真真是只请他吃,弄得他都有点要脸红了,咳两声问:“你呢?”
“我,我,我有这个。”稍微抬了抬手中的饭盒。
“你再点一碗面没有关系。”
“会,会浪费。浪费粮食,不,不好。”
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所以,只能是他一个大男人当着她的面,一个人吃面条,也管不上四周其他人怪异的眼光。
姚爷一个人在心底里腹诽着,却也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瞧她,每次在他低头吃面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扭动身体,好像蚯蚓一样。怪不得,四周那么多怪异的目光,原来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
“沈佳音,你坐到钉子了?”
“不,没,没有。”
“你身上长虫子了?”
“不,没,没有。”
“什么不和没有了?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做什么?”问到这里,他眉头一皱,眯起眼更仔细地打量她,“不是哪里病了吧?肚子疼吗?”
“没。”
“还敢说没?从刚才,我一直看到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你当我是瞎子吗?”冲着她硬辩的嘴巴要一摔筷子时,突然是看清楚了她摸在裤子上的手,准确来说,是摸进了口袋里扭来扭去。
一抹诡异的笑,堆积在他眼角:“沈佳音,你是忘带钱包了。”
宾果。
一刹那,这孩子脸上表情的变化,让他前所未有的痛快: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胜利的感觉。
他是刹不住车了,很想在她面前捧腹大笑。在他要仰起头大笑时,她嘴角微瘪,一幅有些无奈和委屈的表情。终于使得他良心发现。
拳头捂住嘴巴,斜看着她,微微咳声:“沈佳音,没带钱包怎么办?我把你扔在这里,你给人家洗碗抵债?”
“首长!”
“嗯?”听她声音,居然是有点怒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二十六七了!”
怒瞪的大眼珠子,像圆圆的玻璃珠子一般,说不完的可爱。
这孩子哪怕是生气,都让他看着很温暖。这样的一种感觉,怪不得,连严雅静那个魔女,都对这个小不点格外地照顾起来。
只要这样看着她,心里面都会莫名地涌起股暖流。
好像在告诉他,这个社会上,永远,永远不会失去阳光。
他在看着她,又是笑着,无忧无虑的笑,好像一束明媚的光,任何人看着他这样笑都会犯痴。她一刻,心里咚咚地跳,低下头,却是很认真地说:“我,我回去,回去拿钱包。”
“不用了。”他拿出口袋里的皮夹,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块钱人民币,“这个算我借你。”
“借?”
“对,要利息的。”
“我,我回去还,还给首长。”
“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利息?”说完他扬着眉一笑,先让店里老板把钱收走,免得她后悔。
捉弄人是他姚爷的本性,现在有个机会逮住,他怎么会放掉。哎,这傻孩子,终于成为他的落网之鱼了。
“要,要什么利息?”任是很傻的孩子,此刻都能感觉到落入陷阱的危机感,一丝紧张吐出微张的小口。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现在,他可以扬眉吐气地在她面前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了。刚丢失的面子全部收了回来,怎能不让他秋高气爽。
“首,首长。”对面的傻孩子忧心忡忡,坐如针毡。
恐怕,这傻孩子,一直其实都知道他是个心肠有多黑的人。
可惜,无论她再怎么求饶都好,他都不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把小兔子捉在手心里果然心情很美好。
吃完面条,一路她抱着饭盒跟在他后面,偶尔抬起的眼睛,瞟瞟他,却也不敢轻易再问利息的事,像是巴不得他能把这事快点忘掉最好。
“沈佳音,你手机响了。”瞧这孩子,现在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连手机铃声都没有听见,令他内心里十分的满足。
“喔。”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皱着眉一想,其实她刚刚可以打电话求助让人给她送钱包的。可惜现在晚了,无奈地撇撇眉,她按下了手机键。
“佳音啊,我和你奶奶的火车快到点了。你找时间来接我们啊。”
“三,三婶?”
“是我,怎么,你不是听不出我声音吧?佳音!”
“听,听得出。可,可奶奶不是说,三叔——”
“你三叔没空,所以由我陪你奶奶来。怎么,不喜欢见到我?”
“……”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没有听清楚了?是我,你三婶。你听好了,我们的火车差不多要七八点到点,你到时候到火车站来接我们,知道吗?别让我和你奶奶等。”
这样,咔,挂了电话。
她转过身来,见他站在原地,像是一直是看着她打电话的样子,他笑起来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刚明亮的笑意,满眼是沉思。她为此心头再次跳的飞快,宛如跳舞的小鹿一般,紧接,她低头跑了起来,擦过他身边,直线冲进了大楼里。
无论他有没有察觉,她都暂时不想被他知道。
方敏和严雅静坐在休息间里喝茶,看到她回来,笑问:“你家首长把你拉走,没有剥了你当午餐吧?”
这话,说的在旁的单身汉,都要脸红心跳。李俊涛拿起刚斟满的水杯就走。
“李少校,不坐会儿?”严雅静招呼他。
“不了。”说罢,李俊涛头也没回,直接擦过刚进门的沈佳音,走出了茶水间。
方敏见此对严雅静说:“他不是你下面的人吗?对你都这个样?”
“你以为什么?我挂着半吊子的麻醉师主任大名,其实,你应该知道,动手术的医生想找谁当麻醉就找谁,能用得着我吗?他一来,就指定给姚科的。”严雅静说到这,想到个问题,眯了眯眼。
方敏知道她想到啥了,也就没说话。
沈佳音却是可以感觉到:这位李少校似乎对她有意见。
事实上她直觉没错。李俊涛是对她心里有芥蒂,不然,不会两人均同是姚爷下属的情况下,但一直几乎是没有能碰上面。
方敏终究是按不住,贴住严雅静的耳边问:“是听说李老师订婚后要马上结婚了?”
“好像是的。”严雅静抿了口水。
“是的话,他有没有收到请帖?照常来说,是同学,应该会收到吧。”
严雅静瞥她:“你这是不是诅咒他?虽然是同学,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收到请帖,岂不是让他难受?”
“说实话,我觉得李老师,我是说,在他没追之前,李老师先选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好事吗?你想想,他好歹是姚爷的部下,没什么意外的话,不能随意调动的,一呆要好久,可能一辈子。他若是娶了把姚爷甩的女人,岂不是——姚爷会很没有面子——”
严雅静很是无奈的,呼,长气一出。转头,再看小不点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吃愣地眨眨眼:“沈佳音,你不是进来找水喝吗?”
她们两人总算看清楚了:沈佳音手里只抱了个饭盒,还是那个从食堂里带走的饭盒。
“哎呀——”方敏拍大腿叫道,“你家姚首长,压迫你到这个地步了,让你连饭盒里的饭都不能吃完,陪他一起饿肚子是不是?还是他吃饱了,让你一个人饿肚子?”
“没,没有。是,是我急着,急着跑回来——”
其余两人俨然都不信姚爷会如此好心肠:“你一个人急着跑回来,他能放了你?肯定是他吃饱了才把你放了。”
应说这两个大姐姐都太聪明了吗,一说即中。沈佳音挠了挠额头,道:“是,是我,急着回来。”
眼看这孩子是打定主意避重就轻,她们两个只好问:“你急着回来找我们,是有事吗?”
“方,方姐姐,我,我家里人今晚到。”
另两人在愣了一会儿后,方敏跳起来,叫道:“你不早说?!”说完自知嘴快了,怕吓坏了小兔子,连忙加上一句解释的:“我这意思是说,这种事,你直接和我说可以了。不要和我陌生,知道吗?”
沈佳音,是在对方强烈的盯视下,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方敏打了电话给自己亲戚,那亲戚倒也爽快,下午马上将钥匙送过来了,并且告诉方敏,屋子里她虽然有让保洁工上去收拾,但是,被套什么的,怕来住的人嫌弃不干净,要他们是不是自己准备。于是,下班后,方敏陪了沈佳音去看房子。到了晚上七点,一直没有奶奶他们到火车站了的电话来。沈佳音在附近超市买了崭新的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回到住宅处,全部换了套新的,将毛巾牙刷等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卫生间里。
七七八八,忙到了夜晚都十点过后了,仍然没有电话来。发了短信过去问,她三婶许秀琴只是答说:快了,快了。
为了等快到京城的家里人,沈佳音一个晚上都没有回严雅静住处。幸好第二天是周末,单位正常放假。直到第二天午后,总算是接到了许秀琴他们到站的消息。
匆匆打了辆出租车到火车站,几经转悠寻到人时,突然看到来的人一家子拖儿带女的,任谁都得被震两震。
只见,一排,跟在许秀琴后面的萝卜头,有七八个:里面不仅有许秀琴的儿子女儿,恐怕是沈家的内孙外孙全带来了。
许秀琴对此倒是一点都不介怀,对沈佳音说:“你几个叔伯婶子姑子都没空。这些孩子,听说能上北京来玩,这不都一块来看看新鲜。”
“可,可,他们上学呢?”
“上学?哎,他们那成绩,上不上一个样。”
沈佳音都无言了:这成绩不好,不是更该在学校里努力而不是想着出来玩吗?
沈佳音想的是,孩子成绩不好,理智的家长本该鞭策孩子努力读书让孩子将来自己到北京上大学。可在许秀琴眼里,见到侄女好像脸上不是很欢迎的样子,全想成了沈佳音这是嫌弃他们来到这里给自己添麻烦。许秀琴眉毛眼睛一撇,说:“你别担心。这些孩子一个个,也都七八岁以上了,能照顾自己。再说,哪怕是奶奶,有我和佳慧照顾呢。佳慧年纪都快抵得上你了,不是个孩子了。”
沈佳慧是许秀琴的大女儿,今年有二十岁,初中没上完,连高中都考不上,辍学了。说是说不读书了,在家里帮着做农务,等着找男人嫁出去,但是,沈佳音有听人说,她这堂妹早就经常和外出的男孩子一块往外跑,没个正经的。甚至有人怀疑,沈佳慧早已不是处女了。不是处女的话,能不能在他们村子里再找到男人娶沈佳慧都难说。
都是一家的闺女,有人混成这样,有人混成那样。老人家看着不争气的和争气的一比,肯定是来气。
沈家奶奶从后面走上来时,沈佳慧奉了母亲的命令要对老人家献殷勤,沈奶奶一路走,挥着手,死活不让这二孙女扶自己一把。走到邻近时,又听见许秀琴竟敢拿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来说沈佳音,火腾地冒起来:“三媳妇,你说的什么话?我能走能动,眼睛看得见,耳朵没有聋,需要你和佳慧吗?我早告诉你不要跟着来的,也警告过你不准说你们是跟着我来的!”
俨然,老人家根本不想许秀琴带着人过来,是许秀琴一帮人厚着脸皮非要借着老人家的名义跟来。
“妈——”许秀琴眼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使劲地跺了跺脚,“妈,你这说的啥话?如果让你一个人上北京,我们不是要被村里人说不孝道。”
“孝道?!”沈奶奶冷笑,“你们是很好的孝道,你怂恿你老公不要来,让你来!我真是白养了一个只会听老婆说话的孝道儿子!”
许秀琴白了脸,咬住唇,不和婆婆说话。
“奶奶。”主要是担心老人家血压高了,沈佳音主动走上前,摸到老人家提着布兜的手,想帮老人家提行李。
听到她叫,老人家转过身来,刚才望着许秀琴咄咄逼人的目光,立马变得像水一般柔和像阳光一般慈爱:“佳音,我怎么看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不够钱吃饭?”
见这一幕,许秀琴的小儿子沈晓贵,嘟起嘴巴:“奶奶偏心。”
“我偏心!”沈奶奶是一路被气到这里,对这群人说话早是带满了火药味,“是,我偏心。有本事,你们哪个能像佳音读书读出名堂来,我照样偏心你们!”
一番说中残酷现实的话,说得沈家这一帮孩子一个个低下头抬不起头来。许秀琴自然颜面尽失,因为自己儿子女儿都在行列里面。若不是想着,盘算着自己心里头那点小算盘,许秀琴早是冲着自家婆婆吐一口唾沫:老不死的!你再嘴硬也是要死的人了。
在小儿子嘟着嘴巴要继续说时,许秀琴忍下痛拿手捏了把儿子的嘴,说:“臭小子,奶奶教训的是,要你好好念书,你就得好好念书。”
扫到许秀琴边打着儿子眼角却放出阴冷的光,沈佳音一个用力,握紧了沈家奶奶的手:“奶,奶奶。”
“怎了,你这孩子,怎么手冰凉起来?”沈奶奶整个心思,却都是放在这大孙女身上了,摸着她的手心疼地说,“你看你,身上穿的什么?连来接我们都穿着军装,肯定是忙着省钱,省得衣服都不肯买。”
“没,没,是习惯了穿军装。”沈佳音不会让老人家担心的,回头冲老人家笑笑。
站在老人家身后受老人家白眼的沈佳慧,抬起头,在看到沈佳音笑的模样儿,配着那身扎了皮带的军装,英姿飒爽,如一颗葱葱的绿苗,有多好看多好看,惹得四周很多人都在看。
女军人!
光是穿上一袭军装的女人,档次都会高上一等。
沈佳慧别过脸,学着母亲在心底里唾一口水:要不是因为这身军装,她比沈佳音漂亮多了。哪里会人家只是看着沈佳音而不是看她。老人家一样。
“奶奶,我,我打的车,在,在外面。”
话说,她这堂姐到现在都一样口吃呢。沈佳慧乐了,眼瞧,因为沈佳音这一开口,四周本赞赏沈佳音的目光,全变成了怪异的指指点点。
许秀琴见着沈佳音这缺陷多少年都没变,也很满意:别看老人家把这孩子当成宝,有什么用呢,就是一个口吃的孩子。读书再厉害都没用,看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口吃。有的,肯定也是找不到老婆的登不上台面的男人。老人家这算盘,定是打错了。
沈奶奶,好像是唯一一个,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沈佳音是口吃的人,照着寻常和沈佳音说话:“佳音,一辆的士坐不下,我们去坐公交车好了。你平日里省钱,他们到这里要花你的钱,我不准他们这样乱花你平日省下来的钱。好孩子,我们去坐公交车,我身体看起来比你还要好的。”
沈佳音是不怕花这点钱让老人家舒服的,可是,后面那排萝卜头加上许秀琴,虎视眈眈,如果可以,她想和老人家打的自个儿走了。只是她这么做的话,恐怕许秀琴会闹到全国都知道。她三婶许秀琴,仅这一本事最强,当年嫁给她三叔,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许秀琴是委屈自己嫁进沈家的。
一群人,于是在沈奶奶的坚持下,走去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幸好火车站里设置了公交车站。出了出口后并不需要走多久能到。纵使是这样,一群孩子,仍是叫苦叫累。因为许秀琴和他们说了,来到后,会坐小车,会住酒店,会在酒店里吃大餐。可现在一样都没有。
公交车因为不能直达住所,他们转了三趟车。北京公交车别看线路多,可是主线路的站点都很拥挤。一路上上下下,要照看七八个孩子。一个走丢了的话都是她许秀琴负担不起的。许秀琴只挤了两趟公交车,都忙的满身大汗。偏偏自己女儿沈佳慧,都只顾得自己四处瞧着京城这个新世界,没有睬她。沈奶奶和沈佳音,是更不会睬她了,是要故意晾她吃这个苦头。
许秀琴从第三趟公交车下来时,周身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重,她恨恨地瞪着在前面走的沈奶奶和沈佳音祖孙俩:老不死的,口吃的,想她就此放弃,没门!
正好最小的孩子说走不动了,要她背。
许秀琴火起来,管他是哪个叔伯的孩子,一巴掌掴下去:“你以为你在哪?你奶奶都不顾你死活了,你堂姐都不管你这弟弟了。”
那孩子哇一声哭出来。
沈佳慧都害怕地看着自己发火的母亲:她母亲从来都是拿孩子当工具使唤的。打孩子,就是为做戏给人家看。
沈奶奶怒得一口血在胸膛里滚着。
沈佳音一皱眉,折了回去,从许秀琴的手里把那孩子拉出来,蹲下身,拿袖口抹抹那孩子脸上两颗泪花,说:“在,在北京,要,要自己走,没人,没人扶的,不然,不然人家看不起。因为,因为我们是外来人。”
看不起,外来人,六个沉甸甸的字眼,是许秀琴没想到的事。
许秀琴愣了。那哭的孩子即使听不懂,也听得出沈佳音口里沉重的口气,一时吸住了眼泪。
“过来。”沈奶奶一招手,那孩子跑到了老人家怀里。
这回,走到住所时,再没有人敢闹了。几个孩子长途跋涉,早累了,找到床,一个个爬上去脱了衣服就睡。沈佳音劝服了老人家去另一个房间休息后,出来,却是见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都没有疲累要休息的意思。
方敏亲戚的这套房子,虽说是专门出租给人家住的,但是,家具电器都是一应俱全,属于高档出租屋,一个月租金都要好几千,专门租给高级白领或是外国商人的。沈佳慧现在是拿着上次租客留下来的新奇摆件,兴奋又好奇地摆弄着。
许秀琴四肢平摊在舒服的真皮沙发上,问:“佳音,这房子是你的?混的不错啊!还说什么会被人家看不起,完全不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