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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四方看到张多知,微微对他点点头。目光一直注视着齐田的方向。
发现他们两个人,满头细汗的齐田跟张平平说了一声,跑过来,元气十足地跟孔四方打招呼“你家里的没事了?”
孔四方笑一笑“嗯。”
齐田拉张多知“来得正好,饿了。你请客。”
张多知松开手臂,任她拉着自己的袖子,点头“好。”
齐田转身向游戏厅里面叫“平平!平平!你哥请吃饭。”原本音乐震耳的游戏厅,正是歌曲断档,许多人回头看她。
少女俏皮地挥挥手“抱歉。”笑得十分灿烂。赢得许多原谅。
齐田知道。按平平的想法来说:人就是这么势利眼,对长得好看的生物更加宽容。
她虽然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年轻人爱玩的东西,可是很快就知道要怎么去适应身边的一切。
孔四方站在原地,跟齐田点头告别,看着齐田跟兄妹两个人有说有笑离开。
拿着东西过来的麦向老远也看到了齐田刚才的表现,十分惊讶。
他见过齐田几次。
“大变样呀。”麦向感叹。他第一次见到齐田的时候,觉得她好像话很少,比较静。第二次鉴赏古董,觉得她这个人古典有气度,但也有点城府。这是第三次看到齐田,则完全与她身边那个女孩无异,是个活泼可爱的都市少女。
对孔四方说“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奇怪?”
孔四方反问“哪里奇怪?”
麦向结舌。
怎么说呢?
说不出来。就是挺奇怪的。
不过回头,想想自己身边这个主也挺奇怪的,麦向就放弃了。孔四方懂什么叫怪,就不会把卧室布置得古风到惊悚了。跟他说这个?对牛弹琴。
他房间有些物件的摆放,制式,详尽到可怕,史上都没有记载,你都不知道他从哪看来的。那次麦向猛不丁上二楼打开他房间门,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想着,不是吧,自己奋斗那么多年光工作了还没享受呢,惊了一身的白毛汗。
孔四方收回目光,说“少背后说人。”
麦向举手投降“好好好。”
两个人往顶楼的餐厅去。麦向约见了一位古玩方面的大手。
麦向之前得了一个物件,看模样太现代了,感觉像假的,跟青花瓷开水瓶一个路数,只是没那么夸张。但用机器一测呢,还真的是真的。确实是某个时代的东西。这就怪了,他请了几个专家看,答案不一,最后找到了这个大手。
东西拿过去,大手已经在包间等了。对于麦向与孔四方这种来头的人,虽然不至于捧着对方,客气一点是难免的。
各方坐下,稍做寒暄,便步入正题。
大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把东西拿出来,放在灯光下。仔细地观察了好半天,又拿着走到窗边,在自然光下研究。一脸不解把东西放回来,对麦向说“要按时候算,这个东西肯定是圣宗帝时候的东西,他那个时候的东西按现在的话说,有一种简约美。不像其它朝代,极尽奢华或花样繁复。做什么用的东西,就是做什么用的东西,圣宗皇帝用的碗,连纹都没有。”
说着拿着那个东西转了一小圈,给麦向看“麦先生,您看这个地方啊,这里呢,有个印。您行内人,也知道有这个印就是官窑,基本就是宫里用的。圣宗帝呢,之前他的资料也不多,最近陵山墓被找到了,虽然不确实是不是圣宗皇帝的墓,但得到的史料多了不少。起码圣宗帝即位的事挺周详的,他这个人,是很坎坷的。登基之路也十分凶险。看记载,他登基时,正逢世族最强势的时候。不过他也很走运,太子死于陈王之乱,临危难受命手握兵权……”
叽叽咕咕说了好半天,就是不提最关键的。
麦向笑一笑想提醒他,自己就是想知道,这个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别的不关心。
孔四方却问“周氏阿芒后来怎么样了?”
大手被问得一愣,想了想反问“哪个周氏阿芒?”
“寒门仕子周有容之女。有记载呢?”
“周有容是不是当时流传出来的歌谣残卷里骂得最凶的负心周郎?当时好像官阶不低。”大手为难“不过那个时期的史料本来就不多。连皇帝的事都知之甚少。”哪里能知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呢。
孔四方也就不再多问了。
麦向提醒专家“那这样东西,您怎么看?”
专家笑了笑,摇头“我真拿不准。”看时间是没错,可看东西……不敢打这个包票。
得。
麦向无奈,这一趟也白来了。
下楼的时候发现孔四方特别安静,问“怎么?想什么呢?”
孔四方很突然地说“陈王以为自己是会做皇帝的。他胸有成竹。”
麦向有点奇怪“他都造反了,那肯定是以为自己能做皇帝的。”
孔四方摇头“他知道自己会做皇帝。但是没想到被困大庙,最后什么都错了。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想做的事没有做成。”
麦向努力想理顺这其中的关系。
怎么个意思?
什么叫知道?
麦向就纳闷“做什么事没做成?”
孔四方说“他做皇帝之后,做成了许多大事,临死没有什么遗憾,但有一位妃嫔,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很多事一开始不觉得,可渐渐,本来应该遗忘的人,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连她死时的样子,看他的眼神,都栩栩如生。
你就会想,她要是活着,是什么样呢?世上有一个那么深爱自己的人,应该也不错?
闲时,会去她住过的瑶台走一走,看一看她喜欢的花树,逗一逗她收养过的野猫,想一想她要是活着,自己大概会跟她有几个孩子,那没出生的孩子如果长大,又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她死了,住在瑶台上,笑容越来越少,整日郁郁寡欢,病死时拉着他的袖口,看着他笑。可明明是看着他,但他觉得像是透过自己看着别处。喃喃虚弱叫他“小哥哥……”他听到的时候,心里‘砰’地一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两个人,从幼时相遇,到成年后再见,中间隔了许多年,再见时她长大了,沉默寡言,入宫之后,更是谨守本份,不是原来的样子,他也渐渐淡漠,可那一瞬间,就像回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扯着他的袖口乞求“小哥哥最好人了。就带阿芒去看看花灯吧。”小脸圆乎乎的,眼睛又大又亮,没有半点杂质。
自己只是觉得,她再见到自己时,少言无趣,早就忘了以前的事,又怎么会想得到,她心里或许是万分欣喜雀跃的呢?周家虽然鼎盛,可她母亲过逝,继母当家,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自己如果问一句,她会不会感到少许慰籍?不会像一株不受照料的孤草,默默枯萎调零。
也万万没有想到,再回到那个时候,站在兵荒马乱的街头,会看到纵马而来的那个人。鲜活的,生气蓬勃,策马从他身边越过去,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挡她,显得那么意气奋发。
他才知道,她长成之后,还没有入宫之前,原来是这样肆意。就好像随便在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即机警聪慧,又调皮,会骗阿弟,能临危不乱,也沉着果敢。可他也更不愿意设想,以后到底是什么,让她失去了活力,变得那样黯淡无光。
孔四方站在扶梯,凝望二楼餐厅门口,吃完饭的三个人出来,语笑妍妍。
有些人长得真像。
麦向还因为他刚才说的话不解“你的意思,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知道自己以后是会做皇帝的,但是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变化?”他都被说懵了“这是怎么个意思,你在现场啊?”
齐田出来,迎面就看到扶梯上的孔四方,对他挥手笑。他也笑了笑。目送齐田一众人往相反的方向去。口中调侃麦向“嗯。对。”
麦向被笑得怪不好意思,问他“你又去翻籍典了?现在你对历史简直走火入魔。”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你好了。让你当当做皇帝的瘾。”这拿出去也没法卖。
孔四方说“这个不是御用,这个是皇后用的。”但还是接过来。想了想说“回去吧。”
“可东西还没买呢。”麦向不愿意呀。
孔四方转身就走。
麦向郁闷。快步跟上直抱怨“不是你说要来买东西的。要不然我把会面的地点订在这儿嘛?我这么有钱,抱了这么大个宝贝。被绑架怎么办啊!现在绑匪,特别没素质!我们急匆匆才来呢,顺便买点东西也行吧,你又要走!”
嘀嘀咕咕到了停车场,在b1出口就遇到张多知一行人。商场人多,车道排了长龙,都等着出去。
哟。又遇上了。麦向见孔四方见到这三个步子就慢下来。冲他挤眉弄眼。
孔四方无动于衷。
齐田看到他们招手“又遇到你们啦。”
孔四方说“恩。三回了。”问她“你们干嘛去?”
张平平从车窗伸出半个身子,打量打量孔四方,嘀咕,这略老啊。但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就算了“去游乐场!你干嘛去?”热情地冲他招手“没事就一起来玩。人多热闹。”
车里张多知拉她的衣摆“一会车错过去,把你头切了。”
张平平生气“你嘴怎么这么臭!你才头被切了。”拿膝盖顶他,叫他离自己远点。冲孔四方招手。
麦向才想婉拒。孔四方却点点头“嗯。”就往那边去了。
麦向结舌。孔四方?去游乐场。你不论叫他骑旋转木马还是坐过山车,都画风诡异吧。这热闹……不看岂不是亏。嘻嘻笑跟上“姑娘,带我一个。我也闲得慌。”
结果麦向什么热闹也没看上。
孔四方负责拿东西。
抱着齐田的大外套,手里提着没吃完的羊角面包,时不时抬头,微笑对着被甩得老高对着他尖叫的齐田招招手。
张多知说“孔先生拿多不好意思,我来吧。”
孔四方不动“没事。你也去玩吧。”
麦向心里乐,张多知去玩这个也挺惊悚的。看着张多知笑。
张多知嘿嘿地对他笑了一声,点了根烟,打量孔四方好几眼“最近孔家挺太平?”看把你闲得。
孔四方说“托齐小姐的福,还行。不比张先生是个大忙人。”有人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能把钱赚了,有人不行。
张多知笑得和气“我能忙什么?”
麦向觉着,这气氛是不是有点怪?
两个人正说着,有电话响了。不是麦向的,不是张多知的,孔四方掏了掏齐田的大衣口袋,看到上面的名字有点惊讶。
是刚才见过面的那位大手。
张多知立刻就把手机拿了过去,接起来。他干这种事,名正言顺“喂。”
嗯了好几声之后。把电话挂了,又顺便打给赵多玲,说晚上也不回来吃饭了。赵多玲巴不得齐田多跟同龄人一起呆,叫平平和田田玩得高兴点就挂了。
讲完电话,张多知把手机递给孔四方“劳烦孔先生。”
麦向默默站远一点。这简直人间地狱。
齐田跟张平平下来,头发被吹得像鸡窝似的,但神彩飞扬。晚上四个人一起‘和乐融融’吃了饭才各自回家。
麦向开车,问孔四方“你怎么回事?”
孔四方没有回答,而是说“你问问你那位专家。今天找齐田是什么事。”
麦向说“能有什么事儿。他那又不是搞黑的,还能出手什么东西不成?”但还是按了免提打电话。
那专家到也爽快“没什么事。就是陵山墓下午刚出了一把剑,以前齐小姐那边是有问过类似的东西。所以告诉一声。”
孔四方问“什么剑?”
那专家说“大概是贵族佩剑。因为刚出来,还没弄干净。只知道大概是圣宗帝时候的。”
孔四方问:“剑柄什么花纹?”
那专家很为难,他现在也不在现场。但这边也不好得罪“您等等。”听到拨号的声音。专家跟对面的人问了,又把电话拿起来“现在看不太清楚。等做完复原之后情况应该会更详细。”
麦向问“齐小姐托你们找古剑?她收集这个吗?”
专家说“那也不是。反正就是问过一句圣宗帝时期的剑。我今天听现场的学生说,才想起来。顺便告诉一声。”
麦向才要挂电话,孔四方却挡开他的手“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
专家惊愕“现在啊?”那陵山墓也不在本地呀,那边都不通车的,你坐飞机过去,得转三趟车,要进山还得坐牛车。山路不好走啊,又远,自己的几个学生,都是被别人背进去的。
麦向无语“去干嘛呀。你搞个视频给他看看就行了。”
专家松了口气,他在首都还有事呢,真走不开。点头“我叫人拍过来。”
孔四方一路没说话,但中途看了四五次手机。
等终于发过来,一看,还真像专家说的,比较难看出原面貌。主要是大概环境问题,以至于上面不知道是糊了什么东西,像动物的粪便一样。但有一些部份还是保存的比较完好。
麦向随便看了几眼。孔四方却看了好半天。表情非常奇怪。
要了专家的号码,打过去问“这个剑是在山里挖出来的吗?”
“不对呀,墓里发现的呀。”专家就纳闷,之前不就说了吗“是陪葬。”
“那墓是谁的墓?”
专家可为难了“现在看规格,像是帝王的。但里面的陪葬又不太对,看壁画述事,虽然残缺得厉害,但可以肯定是个女人。不过碑都没字,主棺也还没打开,不能确认。现在的条件不允许。”
就这样等到了六月底,专家才又有了消息。点了视频通话过来。
专家一脸的风霜,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也比较邋遢。所在的地方光线很当了。信号也不好,一顿一顿。“东西大概差不多了。”边说边走着。到了个光线比较好的房间。中途有几个人过来问他一些复原的问题。他停了一会儿。
现场到处都是人。
进到放剑的那边,还没进门就听到有女孩的声音“这是周芒的剑。”
麦向询问孔四方“这声音是不是有点熟。”
专家戴着耳机,以为是跟自己说话“什么声音?”
麦向说“里面是谁来了,给我们看看。”
专家纳闷“没谁呀。”拿起手机,想想不方便,放在上衣口袋里,刚好露出个摄像头,手也腾出来了。一会儿好拿剑给孔四方看。
屏幕上的镜头正过来。门被推开,就看到放着剑的桌前,站着个穿着野外装备的小姑娘。
她背对镜头站着,穿的是靴子,一身干练,但背后到头顶,全是泥点子。有些地方已经结成壳了,变成浅色的泥印。刘海吹得竖起来,像鸡冠似的。从背后都能看得见。十分可笑。身边还跟着个青年,跟人说话的时候,有点结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