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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凌身着男装,便拱手道,“殿下。”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一个月以前,他们还同生死共患难过。
两个人认出彼此,却都默契的没有点破。
公子无亏心里暗暗冷笑,他当然不是傻子,瞧出了两个人中气氛的异常,而他同样也知道辰凌在嫁给他之前与此人有过交集,甚至交情不浅,他没有点破,这也是他带着她来赴宴的目的之一。
公子铮不能喝酒,于是两个人以茶代酒倒也喝得痛快。
两个人聊的大都是少年时的事情,熟络之前互相看着不顺眼,熟络之后又一起调皮捣蛋,把太傅大人气急,用戒尺打了两个人的小手,手心红肿,也不耽误俩人继续捣蛋,却不曾想到过了两年二人的学问突飞猛进,让太傅大人和讲学师傅连连称赞……
辰凌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到有乐子的地方便会抿嘴一笑,眼前的公子无亏没了平时的高高在上清清冷冷,他与她在一起时也只是收了戾气,但在这里,倒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她很少见他如此笑过,可见公子铮确实是他难得的志同道合的朋友。
公子无亏又送给公子铮一个杯子,这个杯子与公子无亏最爱的那套茶具一模一样。
这个季节已经是春暖花开,屋子里并不冷,可是公子铮竟然抱着暖炉披着厚实的披风,时不时地咳嗽几声,“你还记得那次你把一只老鼠带进讲堂吗?还把老鼠扔到太傅的旁边,老鼠好巧不巧的顺着太傅的裤腿子爬了进去,又从另一个裤腿子跑出来,当时太傅大人吓得蹦起来的样子我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一想起来就要笑。”
公子无亏哈哈大笑,“那天我可是挨了好一顿毒打,太傅一病不起,我被母妃揪着耳朵去给太傅道歉,往事不堪回首啊!”
公子无亏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别看你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捣蛋的功夫可丝毫不比我差,还总把罪名指向我,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我的表兄弟仲孙离的后背上被你用颜料画上大大的乌龟,慌乱中竟然把颜料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替你挨了多少板子。”
仲孙离的父亲是齐王的兄弟,彼时还是个掌权的皇亲国戚,所以他的架子比仲孙无亏这个没有后台的人还要大,也常常欺压他们二人,两个人偶尔偷偷报复的情况时有发生。
报复后的快感令两人相视而笑,又聊起那些往事,辰凌悄悄退出,喝了一肚子水,想去一趟茅房。
她心里五味陈杂,倒是羡慕这二人的情谊,她的妈妈早逝,父亲后来又娶了媳妇,阿姨对她倒是很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母亲,无法真的交心,后来阿姨又怀了孩子,而她又病了,阿姨对她自然是力不从心,这些她都理解,独生子女的她又体弱常常请假,所以朋友很少,有一个齐霖,也并不交心,来到这里以后,师父与她朝昔相伴,却不是交心的朋友,又出现一个闻人笑对她不错,可惜那是这个身体原来的朋友,不是她的朋友。
算来算去,她竟是连一个交心的人都没有,当真是一个可怜人。
她刚走出去,两个人的话题就嘎然而止,“琪霖,这倒是你第一次带女眷前来,你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动了真情了?”琪霖是仲孙无亏的小字,只有几个人知道。
“你觉得是哪个?”他问。
“我?我觉得你这么冷血的人,很少能动真情,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吧!”
仲孙无亏哈哈大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公子铮心思转的快,知道她是辰山的女儿,想着辰山与二皇子仲孙无悔的秘密联络,便问道,“你怀疑她是细作?”
公子无亏笑笑,仍然没有答话。
公子铮又接着说道,“所以,你一会儿想放出什么消息让她知道呢?”
公子无亏会心一笑,当真是自小的玩伴,如此了解自己。冷冷地笑了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从茅房回来的路上,辰凌缓缓而行,她总觉得事情似乎太顺利了,这个仲孙无亏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一份对她的特别,是真的对她好吗?师父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他对自己的好,常常让她觉得不安,深陷其中,又不敢相信。
她走到门前,犹豫着要不要听听里面在说什么,刚一站定就有两个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她旁边,打开了她面前的门,恭送她进屋,表面上是恭送,实际上是看出她的意图了吗?
进屋的时候,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为之侧目,仿佛没有她一样,又聊到了当前的局势,以及两位不凡的政见。
辰凌听得似懂非懂,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朝堂政局以及天下局势的分析,顿觉受益匪浅,以前的自己,居于江湖一隅,井底观天了,同时她也知道,仲孙无亏这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城府极深。
“我听说你的二哥,仲孙无悔最近动作很大,朝中有几个主要位置都换成了他的人,最近可要小心了,恐有变化。”
仲孙无亏闻言哈哈大笑,“这可不像你平时待我表现的那么冷酷无情,对我的消息倒是知道的很详尽嘛!”又呵呵冷笑两声,“他一向动作都很大,动作大可不代表能赢。”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在乎皇权?对皇权总是不屑,如今也不得不争权了。”公子铮说道,似乎很怀念曾经。
“身在其位,就算有心想躲也躲不开。他恨我入骨,若有一天他登基为王,那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铮叹了口气,“可怜你们少年时的兄弟情了。”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辰凌不明所以,在心里画下了疑问,她不知道很正常,连仲孙无亏都忘记了他们曾多么要好,而公子铮或多或少就在旁见证了。
那一年他们还很小,公子无悔还是个药罐子,但毕竟是个孩子,虽然被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可是他更想出去,又一次他偷偷溜出自己的院子,见到了正灰头土脸抓着蟋蟀的仲孙无亏,两个人很少见面,但都知道彼此,竟玩在了一起,那个年纪的孩子,哪里知道尊卑,不过是玩大于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