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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的事,本宫主可以不追究,反正不过一个下等贱婢罢了,自己不留神露了马脚怪不得别人,死了也就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寒星,你今日必须给本宫主交代清楚,你这身功夫,到底是怎么废的!若是你说不清楚,你就等着宫规伺候吧!”嘶哑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幽冥宫宫主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
彼时,在那个常年暗无天日,只能依靠腥红的火把照明的地宫里,面对坐在宫主宝座上,戴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恶鬼面具的幽冥宫宫主的一番咬牙切齿的诘问,跪在冰冷的地上的寒星勾唇笑了:让她交代清楚她是怎么废了她自己的一身醇厚功力的吗?
呵!怎么可能!难道要她亲口将林萧阳交代出去吗?难道要她亲口为林萧阳引去杀身之祸吗?不!她寒星此生此世绝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林萧阳的事情!!
可是,不交代清楚,她就要被宫规伺候……
寒星从来都不怕什么宫规伺候,因为寒星从来都不怕死,或者可以说是——从当年被抓进幽冥宫的那一刻起,寒星就变成了一个不怕死的人了。
可是,就算寒星自己不怕死,难道寒星腹中的孩子也不怕吗?
那么脆弱的,也许是刚刚才成型的孩子……能够受得住那能将人活活折腾掉半条命的幽冥宫宫规伺候吗?答案是否定的……
为了林萧阳的安全,寒星可以不为她自己着想,可以咬牙不言不语,不回答幽冥宫宫主的问话。可是……寒星却不能不为她腹中的孩子着想啊……
但彼时,寒星早已处在退无可退的地步……于是,寒星反抗了……
可是,一个浑身功力尽失的人,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幽冥宫宫主呢……
可是,寒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有只忠于她且能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青、岚、风(清影三人组),有只忠于她同样能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牡丹……
彼时,在寒星奋起反抗的时候,对寒星忠心耿耿的清影三人组和牡丹,一共四人为保护寒星而舍生忘死,第一次,与庞大的幽冥宫宫众挥刀相向……
彼时,在青、岚、风和牡丹她们四人的舍命相救下,寒星拼死逃出了幽冥宫,逃出了那个困了她十八年的,给她带来了十八年噩梦的,常年暗无天日,只能依靠腥红的火把照明的地下世界……但是……
当初,为了医好林萧阳那被伤了筋脉的左腿,寒星用了幽冥宫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散了一身功力,虽治好了林萧阳的左腿,可寒星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再也无法习武的废人……
没了护身的功力,寒星就是有再高超的武艺也无法施展。更何况,寒星的武艺水平其实很一般,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等水平,寒星真正的傍身技艺,是各种蛊毒。但是离开了幽冥宫,寒星根本没办法再无限制地弄来蛊毒傍身……
先是失去了护身功力,后又背叛了可以为她提供各种蛊毒的幽冥宫,最后,又因为那一场宫变,寒星连最后的保护盾——青、岚、风和牡丹都失去了……
于是,从此,寒星就真的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一无是处的……废人……
于是,从那以后,曾经风光无限,手下宫众成群,不可一世的幽冥宫圣女,变成了如今这个沦落街头,就连地痞无赖都可以随意欺凌,想要反抗却有心无力的弱小女子……
从大章国南疆孤身行到这大梁国京都绉平,中间跨越了一个良国和一个惠国,而这迢迢千里行来的艰难,唯有寒星自己才能体会……
但是,无论遇到多艰难困苦的环境,寒星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寒星心中有一个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支撑着她努力活下去……
而那个一直支撑着寒星一往无前的信念;那个一直支撑着寒星翻山越岭、穿林过河的信念;那个一直支撑着寒星没有中途倒下的信念;那个一直支撑着寒星没有放弃她腹中孩子的信念……
那个信念,名为——林萧阳!
因为心中一直有着这样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所以,历时近两个月后,寒星终于从大章国南疆,来到了这大梁国京都绉平。即便一路行来只有她一个人,即便如今的她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为了那一个信念,寒星始终一往无前……
而从大章国南疆孤身行到这大梁国京都绉平,寒星为的,不过是想要再见林萧阳一面;不过是想要告诉林萧阳,他有孩子了,他要做父亲了;不过是想要……林萧阳能够亲自为她腹中那个孩子……取一个名字……
又有常言道: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即便不为了林萧阳,单是为了她腹中那个孩子,寒星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只是,真当寒星踏过千里迢迢,风餐露宿,不畏艰难地到了这大梁国京都绉平后,寒星却又茫然无措了——茫然于,她不知道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林萧阳;无措于,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去向林萧阳解释她腹中那个孩子的来历……
从大章国南疆孤身行到这大梁国京都绉平的一路上,寒星心心念念想着的,唯有——想要见到林萧阳,想要告诉林萧阳他即将要做父亲的喜讯,想要林萧阳可以亲自给他和她的孩子取一个名字……
遥遥千里,一路行来,寒星设想了许多美好的情节,就连夜里入睡后梦到的,都是她和林萧阳重逢后的各种无尽喜悦……
可是寒星却从未曾去想,又或者说——寒星从未敢去想,当她见到林萧阳后,当她告诉林萧阳她怀了他的孩子后,林萧阳可会信她?可会接受她和孩子?
寒星不敢去想这两个问题,因为林萧阳对她的讨厌,寒星心知肚明。这直接导致寒星不敢就这么莽莽撞撞地跑去找林萧阳,不敢告诉林萧阳,她腹中那个孩子是因为她设计了他才得来的……虽然她当时是为了医好他的腿……
于是,千里行来的满心喜悦,却在踏进绉平城后,变成了满心的彷徨与茫然……
其实,寒星早在十天前就已经到达绉平城了。而在四天前,寒星就打听到了朱府的具体位置。而从两天前开始,寒星就开始在朱府附近转悠了……
但是,望着朱府的府门开开合合了两天,寒星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大街上,没有勇气真正地走到朱府的府门前,只敢远远地望着朱府那朱漆的府门,望而生叹……
最令寒星懊恼的是,从大章国南疆行到这大梁国京都绉平,这之间岂止只有千里之遥?
一路行来,一路都有花销,银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流。若真的只有寒星一人,寒星省着些花到也没什么,就算让寒星风餐露宿、茹毛饮血都没关系。可是寒星并非真的只有一个人啊!寒星……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啊……
为了她腹中孩子的健康着想,为了能让她腹中的孩子见到他(她)的父亲,寒星虽露天席地,可寒星根本不敢在吃喝上亏待她自己……
于是,早在到达绉平城之前,寒星就已经花掉了她身上的最后一文钱——那还是寒星典当了她身上的所有饰品后换来的银钱……
于是,等到寒星真的踏足绉平城的时候,寒星已经身无分文了……
因为身无分文,入城后的这十天里,寒星只能放下了她以往所有的骄傲——白日里,挨家挨户、走街串巷地去乞食,乞求有好心的人家能够给她一碗饭食;入夜后,寒星就露宿在别人家的屋檐墙角下,不到天明就要离开……
寒星就这么艰难地过了十天,虽然这十天里有不少好心人家施舍了寒星饭菜,可终究是乞来的食物,根本没什么营养可言。于是,不过十天下来,寒星就明显地感觉到她自己瘦了不止两圈,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有气无力的了……
偏偏老天爷还不开眼,今天一早就开始飘雨,且导致气温骤然下降……
吃不饱、穿不暖,这些问题对于寒星而言,根本就不算问题。可是寒星自己可以忍受,却怕她腹中的孩子受不住……
思来想去,为了腹中的孩子,就在寒星咬牙准备将她身上那两块贴身藏着的玉佩拿去典当掉的时候,却碰上了几个地痞无赖,上来就抢走了寒星的玉佩……
那两块玉佩对于寒星的意义重大,就连想要将之当掉换些银两,寒星都是咬牙挣扎了许久的,寒星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人抢走?
于是,寒星反抗了,想要将她那两块被抢走的玉佩抢回来……
可是,失去了护体功力,没有了傍身的蛊毒,且还怀有身孕的寒星又如何能打得过几个身强体壮的地痞无赖呢?
最终的结果是,寒星不但没能抢回她那两块玉佩,还被那几个地痞无赖盯上了……
但是,就在寒星倍感绝望,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那个一身紫衣的小姑娘出现了……
漫天绵绵阴雨下,那个一身紫衣的小姑娘如闲庭信步般而来,抬手间,是血花飞溅三尺,挥手间,是一具尸体轰然倒在湿漉漉的地上,砸起一地水花与血花……
“这块红色锦鲤玉佩,你是怎么得到的?”一声清冷淡然的询问声忽然响起,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寒星的回忆,将寒星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阴暗的巷落里,就见那名撑着一柄残破的只能堪堪遮雨的土黄色油纸伞,发髻凌乱、脸色泛白,穿一身颜色灰沉朴素的罗裙,从头发到脸颊、从衣衫到裙鞋尽皆湿透,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轻少妇缓缓凝眸,目视前方……
年轻少妇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梳着双刀髻,一身红衣似火,脚踩同样鲜红似火的绣鞋,手撑同样鲜红似火的油纸伞,面色清冷无双的年轻女子……
凝眸看着冷晴,寒星定了定神,尽量谦和有礼地回答:“那块玉佩是我相公的。”
那厢,听了寒星的回答,冷晴却是眉头一蹙,启唇,发出三个明显迟疑且带着怀疑地音节:“你……相公?”是林萧阳将这块红色锦鲤玉佩给了她的相公,还是……她的相公是……林萧阳??
“是。”一声坚定的声音,寒星撑伞朝着冷晴走了一步,保持着谦和有礼地询问:“所以姑娘可否将玉佩还我?还有那块白玉凤佩,那也是我的。”
冷晴却完全不理会寒星的话,而是握紧了她手中的两块玉佩,冷冷地问:“你相公,是何人?”
听闻冷晴的疑问,寒星第一反应是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寒星仍然浅浅地笑着,笑得一派谦和有礼:“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你相公叫什么名字?!祖籍何方?!”不等寒星将话说完,冷晴就截断了寒星的话,并冷冷地,一连吐出了这三句话。
见冷晴执意要打听林萧阳,连祖籍何方都问出来了,寒星别的没想到,只想到了林萧阳在大梁国江南的时候惹下的那一桩桩麻烦……
于是,出于对林萧阳的维护,寒星只是浅笑:“我相公的名讳岂能随便告知……”
“你若不说,那这两块玉,我便不能还你了。”再一次,不等寒星将话说完,冷晴就冷冷地截断了寒星的话。并且言罢,冷晴直接转身就欲离开。
冷晴身后,看着冷晴转身欲走的寒星直接急了,脚步一迈就撑着伞朝着冷晴追了过去:“凭什么不还我!难道姑娘还想将这两块玉佩据为己有吗?”
阴暗的巷子口,才转身踏出去一步的冷晴听闻这一番喝问,冷晴倏然站住脚步,又倏然转身,冷冷地看向刚好追到她身后不足四步远处的寒星。
薄唇微微朝一侧勾起,鲜红似火的油纸伞下的冷晴露出一个冷得彻骨的笑容,用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一字一句地冷声说着:“凭什么?凭你的命是我的人救的,凭这块红色锦鲤玉佩是我送给我的友人的。你既然说不出这块玉佩的来历,那这块玉佩,我就收回来,有何不妥?至于那块白色凤玉,就当是救你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