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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尸仿佛就是为了等待有人盘问他的这一刻,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感慨:“终于有世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一百年了啊,终于把我从棺材里挖了出来,请了结我吧,我已受够了我身上的诅咒。”
南宫决明说:“我得知道你因什么缘故以‘黑煞葬法’下葬的?”
男尸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我的遭遇?为什么?我和你并无关系。”
“你刚才不是请求我了结你吗?为了让你放下戒心,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引魂法师,本职工作是引导亡灵离开这个世界,我本可以不过问你在世时的故事,但是我徒弟很关心你,她非常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这是她的老毛病,总是会对亡灵赋予各种多余的关心,你要是不想满足她的心愿,也无所谓,我直接超度了你就是。”
说罢,南宫决明将两指竖在嘴唇中间,准备念超度咒文。
南宫兜铃急的大叫:“师父,等等!”
她可做不到南宫决明这么冷漠,她无法在不问缘由的情况下就施法驱逐亡灵。
男尸又是一声凝重的叹息:“女娃,你先告诉我,为何想知道我的过去?你图什么?”
南宫决明没做任何行动,给徒弟一点时间和亡灵交流。
她想了想,“一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你这种形态的尸体,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必须知道你为什么会给人弄成这样,否则我的内心不得安定,我是个不能忍受谜团的人;第二个理由就更简单了,你曾经也是人类,我作为人,关心自己的同类,是很正常的,在我心中,超度亡灵就跟医生治疗病人相似,如果你是个值得人关心的亡灵,我会尽最大的能力让你获救,如果你不值得,那很抱歉,我只能想办法叫你不再为非作歹、谋害人命;不做任何调查就超度亡灵,和不问病情就开药的庸医没两样......”
话刚落音,南宫决明低头和她怒视一眼,埋怨她拐弯骂他庸医。
南宫兜铃赶紧转移话中锋芒,“我个人觉得,身为法师,不能如此盲目,必须弄清楚亡灵的本质,是好还是歹,然后再做决定。我英明神武的师父教过我,要镇定,仔细观察后再下判断,才不会造成错误。”
马屁拍完,南宫决明立即愉悦了许多,眼神中多了一丝自满的神态,严肃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南宫兜铃心中暗想,师父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哄,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
男尸的双眼空洞的望着天空,好像陷入回忆,南宫兜铃以为他不愿意诉说过往,也许是他的遭遇太过痛苦,太难以启齿。
她已打算放弃,谁料男尸在静谧中忽然开口——
“我出生于1917年,本家姓崇,我有三个兄弟,我排行老大,父亲给我取名志国,在青城,我们崇家是个大户人家,至今也还是。”
一时间乌云笼罩天空,冷风四起,好似要下雨,南宫师徒不理天气变化,安静的听着男尸把话讲下去。
“那个时候,超过十九岁还不结婚,就算晚婚了,我二十二岁那年,我父亲急着抱孙子,便给我相亲了一个女人,我并不喜欢那个女人,就拒绝了,一直耗着不结婚,我父亲每天都跟我怄气;
“直到半年后,家里新来了一个小奴婢,名唤睿儿,十六岁,温文尔雅,像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没半点下等人的气质,见谁都大方得体,毫不扭捏,我一下子就给她迷住了;
“我便跟母亲开口,想把她要到身边当我的贴身奴婢,可是母亲不许,母亲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绝不同意我和一个低贱的下人发生任何瓜葛,这事就搁置了。
“虽然不能随身伺候我,但既然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要见她非常的容易,去院子里转转,就能遇上她,有时她在晾晒床单,有时碰上她在花园里剪花,她也很喜欢我,从不抗拒我的接近,和我聊天时常常能看到她的笑容;
“我天天寻思着如何说服父母,好让我跟她结合,睿儿也在催我,希望我能早一点和父母坦白对她的感情,因为我已经和她有了肉体上的接触,她怀我孩子已经两个月,再过些时日就瞒不住了,要是她未婚先孕的事给管家知道,就会以放荡败坏的名义,把她逐出我们崇家;
“可我还是没有勇气公开,我不想父亲暴怒,也不想招惹母亲伤心难过,没有十足把握,迟迟难以开口,我万没有想到,我的犹豫给睿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有一天,我母亲回娘家探亲,当天夜晚,我父亲传唤睿儿进他房里给他洗脚,伺候他睡觉。
“之前都是由另外一名奴婢伺候我父亲入寝,那晚上他偏偏要点名睿儿,我当时不知情,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听见奴婢们围在院子里议论纷纷,我才从中听到睿儿出事的细节,奴婢们说,天未亮,就看见睿儿给人用担架抬出了崇家,我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她被转送到城北的郎中家里治病去了;
“我焦急跑去郎中那里,看到睿儿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郎中悄悄对我说出了内幕,原来昨夜我父亲强行要她,她拼命顽抗,但最终还是让我父亲得逞,我父亲不知她怀孕,完事后发现她血崩不止,赶紧叫人抬出去医治,免得死在崇家不吉利,郎中告诉我,睿儿血崩,是因为她流产了。”
男尸说到这里,突然给女尸哀嚎的声音打断,女尸呜咽着,仿佛不愿给人看到自己一样,用铁线虫将自己全身包裹住。
在南宫兜铃眼中,女尸仿佛成了一团蠕动的线团。
南宫兜铃心中一揪,女尸这种充满耻辱的反应,莫非......她就是睿儿?
男尸幽幽的说:“我的孩子没了,但是万幸的是,睿儿活了下来,我给郎中一大笔钱,要他好好照顾睿儿,我父亲则不再过问她的死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家中谁敢嚼舌根说起睿儿的事,他就把那人抽得皮开肉绽,再赶回乡下,我家有钱有势,没人能对抗我父亲;
“在郎中家休养一月有余,睿儿身体好多了,我对父亲提出要娶她过门,意料中,父亲不依,这天,他另跟我讲了一件令我心寒彻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