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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6卷]
第244节第238章假山后的佳人
“异世之物?”朱权和齐川都没懂,“那是什么东西?”何当归却听得心惊肉跳,齐玄余,是一个有点真才实学的神棍,怎么办,他竟然一口道出了自己最深的秘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她一把火烧掉,像对待青儿口中的中世纪女巫那样?
齐玄余解释道:“只因易经六十四卦中的卦辞都很模糊,王爷你曾习周易,自然也明白,那些简洁的文言有很多种‘或然’的解释,因此连我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我万分肯定的一点就是,那一颗蓝色刺星不是自然之星,而是一个有无上法力的道门修者用‘三世结魂禁术’凝成的人造之物。”
齐川的声音充满困惑:“什么人能召出天上的星星来,世上哪有那样的人?哥你说的是天上的神仙吧!”
齐玄余说:“天上有没有神仙居住还是未知之迷,不过,这种道家的‘三世结魂禁术’,要是我和父亲、祖父、曾祖父四人合力,也能启动起来,只是代价极大,要让我们四人各折寿七年。”
齐川天真道:“哥,祖父和曾祖不是都死了很多年了吗,他们怎么上来帮你的忙?”
齐玄余语带不悦地斥责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不可对长辈如此无礼——所以我才会说,把那颗刺星送过来的人道行一定非常高深,大概要数倍于我父亲。王爷你也是知道的,禁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就是因为禁术能做到的那些事,全部都是神灵能做到而凡人做不到的事,而凡人若是破格做到了,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猜,那刺星中裹挟的魂魄碎片,大概就是他们把那东西送过来的代价吧。”
朱权沉吟道:“天下间醉心道学的人虽然多,可是真正的得道者却寥寥可数,你父亲算一个,柏老师算一个,除此之外,最多再加上一个齐央魔主孟兮,难道你口中的‘异世’里,有一个比他们这三人都高明得多的人,能做成那般改天换地的事?异世中竟有那种高人,真是令人向往。”
齐玄余的声音仿佛在笑:“何用去别处寻?依我瞧,道圣若是肯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他就能办得到这样的事,道圣就是王爷身边最最高明的那个人。”
朱权摇首否决:“柏老师闲云野鹤,了无牵挂,他绝对不会去召唤任何禁术,当年他一语带过地跟我提到禁术的时候,他就曾说过,大过门最重大的一条门规,就是‘永禁禁术’,一旦动用了禁术就自逐师门,永堕轮回。”
齐玄余打哈哈地一笑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毕竟那位高人是另一个时空的人,不与咱们这边相干,只不过,苦竹林的那个山洞的布局……是不是跟听书院中的厢房构造如出一辙呢?”
朱权道:“没错,我三年前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我原以为那山洞是能工巧匠用一整块的石头凿出来的,可再一看又觉得不可能,莫说一个小小罗府,就是皇帝召集天下石匠,历时十年都未必能做出那种精巧逼真的山洞。可能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巧合吧——按照玄余你的说法,一颗陨石落在了罗府苦竹林,变成了一堆山洞,而且构造又跟听竹院的房屋的构造一样,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何当归屏息听着齐玄余的答案,她首次对这个人感到深深的忌惮,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的意思是,那块陨石把她的魂魄带到了这个世上吗?
齐川突然说:“喂,我闻见了一种曼陀罗花的味道,这是清逸姐姐的专属味道!”
此言一出,其录园内外的人皆是大惊。何当归背脊发凉,心如擂鼓。
朱权厉声问:“在哪里?那味道是从哪儿传过来的?!”
何当归的心揪成一团,却听见齐川快乐的声音说:“就在这盘冰皮枣泥糕的盘子上呀,我猜,清逸姐姐的玉手一定抓过这个盘子。”
何当归凤眸圆睁,她昨天确实从窗户里接过一盘枣泥糕,一看是油炸的吃食,她又正在辟谷,于是又递还给蝉衣,告诉蝉衣还是给自己一碗小米粥。齐川这小子好灵的鼻子,其实她并不热心熏香,金锁香匣中的无忧香用光很久都没再补充进去,她自己专门嗅都嗅不到,何况那个盘子只是被她抓过一下!那小子简直是狗鼻子!
齐玄余略过了这一段插曲,继续回忆道:“苦竹林作法后又过了两日,我从罗府的假山边路过,听到山后面传来嘤嘤的女孩的哭泣声,闻之令人大动恻隐之心,于是我就走近去查看情况,但见一个穿粉衣白裙的女孩儿蹲在一丛青草中,把头深埋在双膝上,哭得非常伤心。我再定睛一看,她的衣衫不止湿透,还沾满了污泥。我猜测她大概是受人欺侮,所以一个人在那里伤心垂泪,于是上前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被人欺侮的粉衣白裙女孩儿?何当归静静聆听着这一段往事,说熟悉也熟悉,她上一世初入罗府,西跨院绣娘给做的每套衣衫几乎都是粉衣白裙,而且她常被罗白芍等人欺侮,一受了委屈就藏到假山后面哭。不过不同的是,上一世在她埋头哭泣的时候,从没有人走近问过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那女孩儿听见我的问话,却不肯抬头,反而将自己藏进更茂密的草丛中,”齐玄余语带笑意,“我猜她是觉得自己样子狼狈难看,所以不欲见生人,于是就宽慰她说,我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只是被她的哭声牵动,想救她出苦海。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回答说,她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因此就哭起来。我告诉她,我是一名大夫,最擅长医治脚伤,要求察看她的脚伤。”
何当归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右脚脚踝,在道观棺材里爬出来时,她身上最疼的地方就是脚踝,用针灸治了半个月才好利索。
齐玄余的声线平和,像一支古琴奏出的渔樵夜曲,缓缓铺陈开来,追忆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那女孩儿见我接近,立刻慌慌张张地缩成一团,连声制止我靠近,说她方才不小心落水,弄丢了鞋子,现在双足没有遮蔽,让我快点走开不要管她。我瞧她可爱如一只小鸡,于是就忍不住逗她,说我是罗府的贵客,家中颇有资产,乃一有钱的公子,要是她愿意,我可以带她一起走,收她做个贴身侍婢,而她不穿鞋子,正好方便了我为她治脚伤。”
“小鸡?”齐川叫道,“你居然说清逸姐姐像小鸡!看我揍扁你的鼻子!”
齐玄余反问道:“我说过那女孩是何当归么,我没说过吧?”
“那女孩是谁?”朱权问。
“没错,她就是何当归,”齐玄余承认道,“当时,她听了我的话,不止不抬起头来感谢我,还缩成了更小的一团,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她是罗府的三小姐,不是丫鬟,也不能随便跟别人走。我听得她是一位小姐,于是失去逗弄的兴致,问她是否真的不用我帮忙,得不到她的答复,我就转身离开了。等我走出百十步,远离了假山之后,那个伤心欲绝的嘤嘤哭声又响起来,我就不由自主地又折回去,问她脚长几寸。她答曰两寸九,于是我飞出罗府找到一家裁缝铺,买了一双两寸九的绣花鞋,一套衣裙钗饰,又重回假山那边,把这些东西放在离她不远处就走开了。走出很远后,我听得假山后传来低低的道谢声,还有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于是我就离开了那里。”
齐川奇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子真的是清逸姐姐吗?她小时候居然是个泪包?我不相信!”
齐玄余兀自说道:“后来我又路过了两次假山,绕到后面去看,都是空空荡荡无人的,然后又隔了一日,我见罗府中有几个簪着白纸花的丫头,问她们出了什么事,她们回答说,三小姐暴病夭亡,府中正在张罗丧事。彼时,我才听说了一点她的身世,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亲的罗府表小姐,才住进罗府半年就香消玉殒,不由叹一句红颜薄命。”
“啊?清逸姐姐死了?”齐川诧异地问,“那现在府里的那一位清逸姐姐从哪儿来的?”
园中响起斟茶的哗哗声,又过了盏茶的时分,齐玄余重新开口:“之后,我就抛开了此事,出府去办王爷你交付的几件差事,等十日之后回到罗府休憩,突然有名丫鬟来找,说是罗老太君找我有事。我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当然要随传随到了。到了罗老太君面前才知道,原来她要让我占一个八字,我接过写着八字的纸张一念,癸亥年,己未月,丁亥日,于是算到,那个八字岁煞西,星宿壁,五行之中属‘屋上土’,是一个命带贵气的好八字,卦辞曰‘否极泰来,生生不息’,也就是说好日子都在后面,越往后就越好,芝麻开花节节高。我心中略有诧异,只因罗府的门第虽然不算低,也不该有人有这么好的八字,于是我问罗老太君,她想占卜什么方面的事。她告诉我说,她有个外孙女十日前意外夭亡,家里不便给她发丧,就送去了城外的水商观。可送灵的婆子忽而来报,说她又活了过来,还依稀记得是吃了一个老神仙赠的药醒过来的。”
“癸亥年,己未月,丁亥日……”朱权沉吟道,“我是戊午年,丁巳月,壬申日,岁煞南,星宿主奎木狼星,五行中乃‘剑锋金’,玄余,我跟她的生辰八字乃绝配,乃一段天赐良缘,对不对?”
齐玄余不置可否,继续说:“罗老太君说,她外孙女死而复生后,家里的另一个小儿生了一场重病,她觉得这其中有古怪,所以让我瞧瞧何当归的八字是否带有妖气。”
“妖、妖气?”齐川脱口而出,“那老太婆疯啦!清逸姐姐人如仙子,老太婆是不是心里嫉妒她,居然说她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