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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这小子还是挺能搞事的嘛。”张謇看着报纸上那激昂的口号,微笑着,原来老洞竟然是标准的满清儒家啊。
凶残,颠倒黑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嘴上却永远说着大义,说着漂亮话。
满清的儒学早已成为一支独特的儒家学派。
“这个口号除了听起来漂亮,没什么用啊,皇上为何如此震惊?”张謇有些惊讶,按照胡灵珊的秉性,怎么会看不穿,张之洞的宗教神战口号,其实全是空话。
严复何子渊一齐点头。
“凡我华夏子民,拿起武器,背起粮食,向我靠拢,与胡魔头决一死战!”
很感人,真的很感人。
但是,有毛用?
华夏民族几千年文化,以宗教口号兴起的势力多得是,杀得华夏血流成河的也有那么几个,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真正意义的神战。
华夏民众是缺乏教育的,是愚昧的,是看见火车就当妖怪的,但是,华夏民众从来都是机灵无比的。
放下自己喝口小酒吃口小菜的幸福小日子,拿块板砖,为了神的荣耀,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拼个你死我活?
华夏民众从来不干。
别看那些老太太们虔诚的念着佛,拜着观音,严厉的斥责家里的小辈,“得罪了菩萨,要遭报应的”,但这些虔诚的佛教信徒老太太们,绝对不会拿起刀,为了佛教,与隔壁的道教基督教拼个你死我活。
就算别人当着她的面,嘲笑,讽刺,侮辱观音菩萨,这些老太太们也只会怒骂,绝对不会有为了神灵的荣誉,与人拼死一战的念头。
华夏千年的儒教文化,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以和为贵等等信念,限制了华夏大地的宗教信仰的极端化和暴力化。
鼓吹血战的宗教,从来无法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延续多久。
就这样充满浅信徒,极少的虔诚信徒又不鼓吹暴力的华夏,能发动神战?
绝不可能。
张謇严复何子渊丝毫不信,华夏人能引发神战。
在他们看来,张之洞的“神战”,最大的问题,就是导致了华国内部的混乱,军队,民众,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茫然无所适从,可能需要一个月,半年,甚至多年的坚定的洗脑,才会重新获得更忠贞的军队和民众。
老洞要是因此发动战争,不过还是那些不堪一击的湖广军队,在壕沟铁丝网机枪大炮面前,又有什么可怕的,总不能打着“神战”的幌子,老洞的军队就刀枪不入攻击力爆表了。
“就是,我就不信大家都这么蠢,会相信神战什么的。”胡灵嘉道。
胡灵珊摇头叹息:“你们都太老实了,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信神战,但是,至少有5000w人坚信不疑。”
这么多?
严复等人惊讶,继而恍然大悟。
“该死的,张之洞的手段真是了不起。”几人一齐怒骂。
……
陕西,河南。
“你说,三年不下雨,都是因为那个叫胡灵珊的女人,是妖怪,故意不让雷公电母下雨?”某个农民蹲在地上,惊讶的问另一个黄脸汉子。
“胡灵珊是从印度来的妖怪,要杀光所有汉人。”黄脸汉子带着痛恨,坚定的道。
蹲着的农民有点信了,这种妖怪干预天气的情节,在戏文里多的是。
唐僧的西天旅游路上,遇到了很多这种妖怪,什么通天河河面结冰,什么羊力大仙虎力大仙,影响天气祸害苍生,简直是妖怪必备的技能。
就连小小的窦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三年大旱吗?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蹲着的农民最后还有一丝丝的犹豫,这种妖怪的事情,谣传倒是有很多,但是从来没有真正遇到过啊,会不会是假的。
“是官老爷亲口说的,在县衙已经贴出了告示!”黄脸汉子愤怒的道,官老爷说的,还会有错?
蹲在地上的农民嗖的站了起来。
“这个胡什么的妖怪,和我们有什么仇,要这么糟蹋我们?”
老天爷不下雨,这是命不好,穷死饿死,都怨不得人,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要偿还了,总不能对着老天爷吐口水吧。
蹲在地上的农民每天看着裂开口子的田地,心里是绝望,而又认命的。
谁也不怪,这是命。
但是,现在忽然发觉,原来这一切的苦难,竟然是有个人,不,有个妖怪,刻意的造成的,这心里的怒火,忽然就蓬勃的兴起,烧红了他的眼睛,和心。
“还能有什么仇,高兴呗。”黄脸汉子用力的朝地上吐唾沫,“官老爷说了,胡灵珊有的是粮食,宁可放在仓库里烂掉,都不肯给我们吃。”
高兴?蹲在地上的农民浑身激动地颤动,为了高兴,就毁灭了他的幸福?
宁可烂掉,都不肯给快要饿死的人吃?
世上的妖怪果然都是坏的。
“官老爷说了,要向胡灵珊讨个说法。”黄脸汉子恶狠狠的说着。
“是,一定要讨个说法。”蹲在地上的农民大声的道。
“要赔钱!”说话的人大声的道,“官老爷说了,那个妖怪的地方有的是钱,一低头就能在地上捡到铜板。”
“官老爷已经建了队伍,一起打到妖怪地盘去,明天就出发,你去不去?”黄脸汉子大声的问。
“去!当然去!”蹲在地上的农民大声的叫,“我回家去拿铺盖。”转身就向家跑。
“记得带上把斧子!还有黑狗血!”黄脸汉子大叫。
“各位父老乡亲,张某无能,斗不过胡灵珊这个千年妖怪,让父老乡亲们受苦了。”张县官流着泪,大声的对着几千人说道。
“不能怪大老爷。”几千人理解的道,真是个清官啊,为了老百姓,都哭了,太难得了,太包青天了,怎么能怪这样难得的青天大老爷呢。
“干了这杯水酒,杀到华国去,杀了胡灵珊,报仇雪恨,让她赔银子!”张县官举起手里的酒碗,大声的对着几千人说道。
“杀了胡灵珊,要她赔银子!”几千人一起大声的叫,声音传出老远。
张县官一口气喝干酒水,用力的将碗砸在地上,拱手道:“诸位英雄,为了华夏,为了百姓,为了田里的粮食,请!”
几千人一起喝掉了酒水,噼里啪啦的砸了碗,或紧张,或兴奋,或悲壮,或严肃,或嬉笑的拱手:“请!”
望着几千人带着锄头斧头木棍,穿着破烂的衣服,坚定地向华国迈进,张县官热泪盈眶。
多么善良,多么愚蠢的百姓啊。
官帽子,终于保住了,小命,终于保住了。
“大人,高啊!”师爷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
原本可能引发陕西再次冒出一个李自成的大灾难,忽然就被轻易的引导向了胡灵珊,还被百姓由衷的认为是个青天大老爷,这手段真是了不起。
张县官轻描淡写的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内心得意的不行。
类似的情况,在遭了天灾的陕西河南,无数次的重复着。
陕西河南到处都是灾民,饿殍遍野。
陕西河南的官员,难道会说,这是自己当官不作为,不兴建水利,不开垦荒田,不降低税负的责任?
当官的,可以不懂天文地理,不懂农时,不懂西学,不懂管理,不懂行政,不懂财务,但是,一定要懂人心。
人心是最复杂,最可怕,最顽固,最简单,最容易被控制的。
饥寒交迫的百姓需要发泄不满,这个发泄的途径和对象是什么?
除了近在咫尺,依然吃鱼吃肉的富户,官老爷,还能是谁?
老实善良的农民,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李自成。
为了帽子,为了性命,陕西和河南的官员无师自通的默契的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点。
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又非常合情合理的宣泄点。
老天爷不下雨,地震,旱灾,涝灾,蝗灾,冰雹灾,全部都是胡灵珊这个大妖怪造成的!
这个大妖怪一心一意毁灭华夏,当然会制造各种天灾了。
窦娥冤都能造成大旱三年,一个千年妖怪,造成华夏几百年的巨变,简直太应该了。
陕西河南的官员们都是人,怎么能挡得住制造天灾的妖怪呢。
所以,陕西河南就遭殃了。
所以,都怪胡灵珊。
陕西河南的官员们甚至第一时间就跳出来,明里暗里的四处煽动,要报仇,找胡灵珊,要有银子,找胡灵珊。
干掉胡灵珊,地里庄稼丰收;干掉胡灵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陕西河南的灾民或信,或不信,但他们没有选择。
要想活命,要想有饭吃,只有杀到华国去。
“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算当流寇啊?”灾民中,有人低声的问道。
有很多人竖起了耳朵。
“当然不是!”被问的人斩钉截铁的道。
“官老爷已经说过了,流寇是抢劫乡里的,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去华国杀妖怪,拿回自己的银子,我们是为了华夏,为了民族,为了大义,为了神灵!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为了神而战!”被问的人记性极好,将官老爷的话一直不错的背了出来。
附近的人完全没有听懂。
有些词语太深奥了。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理解,自己的行为是对的,自己是好人,不是李自成。
“我就说嘛,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是老实人,从来没有出过贼人,我怎么能做有辱家门的事情,原来我是在做好人,死后也有脸见祖宗了。”问得人开心的道。
“对,我们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们是为了全华夏在诛杀妖魔,我们都是大英雄,死后要风光大葬的。”被问的人坚定的道。
正义的精神,为民请命,为民献身,死了我一个人,幸福4万万人的情操,感动着南下的流民,激励着他们克服路途遥远,没有粮食,没有衣服等等困难,互相扶持,坚定地向华国挺进。
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华夏,他们将会与胡灵珊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这样的流民,有多少?
5000w。
陕西河南,至少有5000w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处于崩溃和疯狂的临界点上。
5000w灾民,甚至不用张之洞出手挑拨,自然会有陕西河南的大佬们地方官们,主动替张之洞完成最后一击,将灾民们推到奔溃和疯狂的一边。
在习惯了有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造反的华夏,除了这5000w没有活路的灾民,还会有人相信神战,或者以神战为借口开打吗?
还有很多很多。
胡灵嘉认为,民众不会这么蠢得相信妖怪,发动神战。
她太单纯了,比这更蠢的民众都有。
跳大神治病,香灰治病,难道就不愚蠢?
别说1910年全华夏99%的人目不识丁,就是在未来某个时空的1993年,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学过物理,学过化学的北京人们,依然聚集在北京妙峰山的高级气功强化培训班,每个人脑袋上都顶一口亮闪闪的铝锅,努力的发功,竭力的与外星人获得联系。
这些人又何曾不愚蠢得让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在少数服从多数,在枪打出头鸟,在中庸之道被理解成不能与众不同的华夏,“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除了一分自豪自傲以为,更多的是无奈和悲痛。
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说胡灵珊是妖怪,立刻就会变成几千万人几亿万人认为胡灵珊就是妖怪。
这些愚蠢的人不会发动神战?
说的对。
华夏的愚夫愚妇精明的从来不会为了神灵流血。
可是,张之洞玩得,根本不是神战,根本不是神鬼传奇,是人心啊。
华国的富裕,谁不知道?
华国人有化肥,庄稼比别人虫害少,比别人多收几成,谁不眼红?
华国人住在水泥房子里,有自来水有抽水马桶,谁不羡慕妒忌恨?
民间早有戏言,华国遍地是黄金。
无数华夏人带着梦想,千里迢迢的从华夏的各个角落,赶赴华国,就是为了享受华国的富裕,捡华国地上的黄金。
但华国关卡那一挺挺机枪,阻挡了他们的梦想。
那一个个移民营,毁灭了他们的梦想。
那等级制,破灭了他们的梦想。
同样是人,同样留着炎黄子孙的血脉,为什么东南的人,就和其他省份的人不一样?
眼看华国人吃香喝辣,其余人累死累活,谁会觉得心甘情愿心平气和?
张之洞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会虔诚的为了信仰为了神灵而战,也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能伟大的为了华夏民族的未来而战。
张之洞只是给了所有贫穷的,对华国的富裕羡慕妒忌恨的人,一个光辉灿烂高大上到了极点的借口:
“为了华夏,为了神灵。”
这个崇高到银河系都挡不住的借口,足以让任何人可以骄傲的遮盖起内心的邪恶,浑身泛着耀眼刺目的神光,大声的,毫无掩饰毫无羞愧的呐喊着,杀入华国。
穷人抢劫富人,多数人抢劫少数人,还戴着正义的帽子,普天之下,就没有能拦得住的。
张之洞布局多年,隐忍多年,一副拿胡灵珊没办法的样子,其实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被张之洞等到了。
……
“张公,如此就能成事?”辜鸿铭有些疑问,这群灾民真的能干掉胡灵珊?
远的黄巾军不说,满清的白莲教,太平天国,可都没能造成山河易色。
张之洞冷笑:“鸿铭,你是善良之人,不懂其中的道道。”
白莲教以宗教为借口,能聚集几十万人,席卷数省;洪秀全除了宗教的旗帜外,加上了按年龄和人口平均分配田地的利益,差点推翻了满清。
比这些目的不明确,或者带着私人利益的口号,更高级更纯洁更伟大无数倍的,“为了华夏,为了神灵”的无私口号,足以挑动所有人的心弦,把所有人变成宗教狂战士。
宗教狂战士面前,不遵从真善美的,不信奉伟大的宗教的无辜百姓,会有什么结果?
黄巾军告诉我们,只有被裹挟,只有被信仰,只有被真善美。
“这会不会遗祸无穷?”辜鸿铭非常的惊恐。
陕西河南灾民一路南下,怎么可能秋毫无犯?为了伟大的崇高的目的,斩妖除魔维护华夏乾坤的神战,这些不愿意奉献粮食,不愿意提供住宿的无辜落后百姓,唯一的结果,就是一无所有,然后,自愿或被迫的加入。
为了干掉胡灵珊,发起了大民变,造成的损伤,简直无法估计。
张之洞笑笑:“鸿铭,老夫还不至于做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祸害天下苍生的事情。”
看看地图就知道,陕西河南百姓与华国的地盘,近在咫尺。
“天下人尽在骂满清官员*无能,可是,瞧着吧,这些灾民一路过去,必然会有地方官员密切的配合,保证一路有粮食提供,一路通畅,一路太平无事。”
……
“真有这么恐怖?”胡灵嘉张大了嘴,张之洞真会玩。
严复等人额头冒汗,终于明白为什么张之洞要公然电报胡灵珊赈灾了。
圈套就在这里,华国上下毫无所觉得跳了进去。
严复等人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个个比张之洞智商高,比张之洞学识精深,在满清却只是一个小官,而张之洞却是满清的四支柱之一,是手握兵权财权的封疆大吏。
张之洞能当大官,而他们几个只能做个小官,是有极其现实的差距的。
严复等人佩服的看胡灵珊,这个小丫头除了会拿刀砍人,对阴谋的认识,竟然这么深刻。
他们哪里知道,见识过少林寺那些秃驴们,在大义的掩饰下,轻易挑拨武林平静,挟持大势干掉对手的胡灵珊,从来不相信表面看到的东西,从来不敢低估对手的智商,更从来不敢相信人心人性的真善美。
“老洞这是要和我们不死不休啊,我们有得罪他这么厉害吗?”严复惊讶的问,还以为只是儒学和西学之争,怎么这架势,像是杀父仇人似的。
真有这么大的仇。
因为严复等人不了解张之洞的本质。
严复等人看不穿张之洞的阴谋,最大的原因,是他们相信的是人之初性本善,习惯从善意的角度考虑人心人性。
胡灵珊却相信性本恶,习惯从恶意的角度考虑人心人性。
这正是张之洞和胡灵珊无法和平共处的本质。
张之洞认为儒学具有丰富的内涵,代表了足足2000年先进文明的儒家思想,是有灵魂的,是有深度和广度的,坚定地根据儒学的精髓,认为人性本善,采取以德治国,以德服人,劝人向善的传统治国处事方针,深刻的鄙视敌视痛恨坚定“性本恶”的西方思想。
上帝说,人都是有罪的。
呸!
人性本善好不好!
张之洞深恶痛绝。
对于这颠覆性的,并以性本恶为基础,认为任何人都是潜在的罪犯,推演出各种法律,限制人的自由的西方思想,根本就是一坨屎。
偏偏这狗屎一般的西方人,轻易的打碎了满清的外壳,打碎了华夏人以为中华上国的自尊心。
张之洞眼看华夏处处都是西学,内心惶恐无比,屈辱无比。
要不是这些反人性的西学,华夏大地,怎么会丑恶如此,哪里还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扶老爱幼的华夏啊。
学习西学,以夷制夷,还我儒学,还我华夏文明,就是张之洞,以及无数满清大臣的理念。
但这被张之洞等人痛恨道骨子里的西方思想,正好与同样认为性本恶的胡灵珊完美契合。
张之洞轻易的就从华国治国核心是法治还是德治,看出了胡灵珊的本性,然后,坚定地与胡灵珊血战到底。
为了华夏文明不至于落到西方蛮夷的手里,不被西方蛮夷潜移默化,张之洞可以舍弃全家性命,舍弃一生清誉。
……
“我们自己的地盘,应该不会内乱吧?”胡博超发现不是他的馊主意导致的神战,腿也不抖了,腰也笔直了。
“不好说。”胡灵珊皱眉。
严复等人同样皱眉。
事情一旦上升到人心的贪婪,就复杂了。
喝粥的羡慕吃饭的,吃饭的羡慕吃鱼翅的,人的*根本没有止境。
“姐姐,你看穿了老洞的阴谋,一定有办法报复回去,对不对?”胡灵嘉恶狠狠的道。
胡博超随手给了一掌。小女孩还是乖巧温柔点的好,千万不能被胡大魔头带上了邪恶的道路。
胡灵珊一脸苦逼。
“办法是有,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不过,老洞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自己还不知道。”
……
“干了这杯酒!”
十几个风流才子聚集在一起,大声的笑着。
“胡灵珊要倒霉了,哇哈哈哈,真是好消息。”
这种话在外面是不敢说的,只有这种至交好友,在家里小聚,才敢说出口。
该死的胡灵珊,竟然不允许骂皇帝,这是反对言论自由!
“老张,张之洞能打进来吗?”酒过三巡,几个人的交谈,自然而然的转向了时政。
“不一定,但是胡灵珊既然是妖怪,恐怕光是张之洞,还对付不了。”老张沉吟道。
“不要紧,想必张之洞也会想到这点,多半会带上能降妖伏魔的高人。”另一个人道。
“最少也会带上几万斤黑狗血。”又是一人道。
几人哈哈大笑。
酒水很快就喝干了,桌上的菜肴也已经尽了,但众人的兴致依然很高。
主人家掏出钱包,掂了掂,道:“你们稍坐,我再去买些酒菜回来。”
有人体贴的道:“不用了,我们坐着喝点茶水聊天就好。”
其余人也都这么说着。
谁的口袋里都没钱。
高贵的风流才子口袋里竟然连吃点小菜喝点小酒的钱都没有?
真是没有。
因为这些风流才子,是华国最贫穷的一群人,或者一个阶层。
他们不愿意加入华国的朝廷,作为傲骨铮铮的风流才子,怎么能向不知道欣赏“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熟铁……”的文盲胡灵珊低头,简直有辱节操。(当然他们认为,他们一定能考进科举的。)
他们不愿意经商,身为风流才子,以拯救华夏黎民为己任,怎么能整天埋在铜臭堆里,计算着赚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呢。
他们不愿意进工厂,胸中自有天地的才子,怎么能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一起,整天对着毫无感情毫不浪漫的机器。
他们不愿意种田,身为高人一等的风流才子,怎么会种田呢。
留在华国的,只会诗词歌赋的浪漫风流才子,只有两条路。
往报社投稿写文,赚润笔费,或者去富裕人家当私人老师。
而这两条路,再踏进去之前,完全想不到,其实都是狭窄的铁索桥。
华国有太多的西学学校,何子渊负责教育,完全是不把胡灵珊的钱当钱,只要师资力量够,立马就开办新学校,不管是在穷乡僻壤,还是只能招收到10个学生。
华国铺天盖地的西学学校,以及对传统师资力量的打击,早在胡灵珊还是杭州知府的时候,就挤垮了绝大部分的私塾,只有极其稀少的有钱的老顽固,才会坚持请个教书先生回家,教孩子识文断字。
这教书先生道路的艰辛,可想而知。
投稿报社,似乎很赚钱吧?在某个时空,曾有无数文人靠写文章赚的盆满钵满。
可惜这在华国不太行得通。
那个时空的文人,靠的是指责时弊,唤醒民众的热血文字,这才得到了巨额的稿酬。
但华国的朝廷发展至今,这高度已经不是关在家里不出门,以为天地就是一个书房,道理就是风花雪月和四书五经的风流才子,能够企及的了。
很多时候,这些风流才子根本看不懂朝廷的政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利国利民,还是祸国殃民。
这些风流才子曾经傲视华夏大众的,与西学接轨的高尚文雅玩意,比如西洋画,比如西洋诗,在这个一块板砖砸中10个人,3个是留洋归来的(革)命党,3个是金发碧眼的洋人,3个是柏林大学的学生的华国,从来没有真正出过洋,见识过世界的风流才子们,只是最最最底层的人。
他们能写的,能被报社录用的文章,只有风花雪月的故事,以及痛骂胡灵珊。
可这有太多的风流才子,同时竞争那小小的一张报纸了。
所以,华国的风流才子,是最最落魄,最最贫穷的人群。
“我再写一篇文章给申报,我得了胡灵珊是妖怪的铁证。”有人高兴的道。
“我也有了新的思路,一定要通过报纸,呼吁全华夏的人都支持张之洞。”另一个人也兴奋的道。
他们是痛恨胡灵珊的,胡灵珊抢走了他们的荣耀,抢走了他们的光彩。
他们痛恨的有理由,痛恨的正确,符合他们的立场。
但是,正以为这痛恨,迷住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戴着有色眼镜,不去论证胡灵珊是不是妖怪,世上有没有妖怪,而积极的去论证,胡灵珊是不是神。
这就造成了逻辑上的错误,很容易就得出胡灵珊不可能是神,所以是妖怪的结论。
他们坚定的认为,他们得出的是真相,并狂热的,不顾一切,不怕砍头,向所有的报纸,所有见到的人,热切的揭穿着胡灵珊是妖怪的真相。
他们坚信,他们再做正确的事情。
……
“主编,这篇文章的辩证似乎不符合逻辑啊。”某个编辑惊讶的道,就这种文章,就敢拿出来发布,报社的牌子会倒的。
“我知道,但是,报社的价值,就是反应各种不同的意见,当年我们可以顶着满清的压力,大骂朝廷的*,今天也能顶着华国的压力,反应对胡灵珊是人是妖的质疑。”主编认真的道,“我们不是神,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真相,我们只做好自己的工作,尽到自己的责任,如实的,客观的反应各种质疑。
真相,乃至真理,不辨不明。”
小编辑愣了愣,觉得很对,很高尚,又偏偏觉得哪里有些古怪,每次听了这些高大上的道理,总觉得听着完全正确的道理,和做的事情似乎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