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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脸上的笑意微微僵滞,许是坏事做多了,气氛不对,心里头难免会心虚。
而且,她此刻来找李旭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的死活,她并不关心,只是李旭素来被她哄骗的替她办事,这一回更是解救卫如雪,她怕事迹败露,秦蓦疑心是她,所以心里头不安,上门探一探情况!
这一探,后头秦氏求她的话也不敢提,心思稍稍一转,秦玉有了由头,轻声笑道:“哥哥,李旭没有在你这儿么?上一回雪儿妹妹给你带回来,姑母上门找我,问问雪儿妹妹这是做了什么错事,我便让李旭上门来看看,他却是再也没有回府里。”
“之前还以为他在军营里脱不开身,没有在意。今日里姑母又上门来过问,我遣人去军营里找人,也不见他……”
秦玉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她对发生什么事情,并不清楚,而是秦氏求上门来,所以她才派李旭来打听情况,至于李旭做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将自己从里至外,摘得一干二净。
谢桥垂目,秦玉什么心思,她不好评论,反正对秦蓦确实是有坏心眼儿。她心里也清楚秦蓦也晓得,更加不用她这个外人来提点。他们是两兄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个不好反而会被误以为是挑拨离间,人还没有过门,就起花花心思,拿捏起姑奶奶,弄得里外不是人。
是以,谢桥重新坐在窗前的位置,继续手头的事儿,权当不清楚。
秦玉见状,眸光闪了闪,秦蓦一直不发一言,心头惴惴,生怕李旭将她抖弄出来。眼底蕴含着水雾,泪珠儿悬挂在眼眶,似一眨眼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往下掉,带着哭腔说道:“哥哥,他当真出事了么?”
心里拿不准秦蓦的心思,他并未看她,而是目光落在谢桥的身上,面容寒冷如冰冻住一般僵冷,窥不出他的心思。
李旭是他给自己挑选的人,他处置了去……一颗心在他愈发冷冽的面容沉落在心底,猜想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也不敢再胡乱开口。
“李旭,他没有回去?”
就在秦玉以为秦蓦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了口。只是看着秦玉的目光,令她不敢直视,恨不得连露在裙摆外的绣鞋也藏进去才好。
“你也不知道?”秦玉是真的惊诧,秦蓦不会对她说谎,他不知道,那么就真的不知道。
可是,李旭去哪里了?
“嗯。”秦蓦冷淡的应声,心里对秦玉说不出的失望。原以为将她许配给李旭,希望她脱离安远侯之后能够改邪归正。安远侯已死,她却哄骗着李旭联合卫如雪做出设计他的事情。
半点悔改之意也无!
不是念在胞妹的情面上,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闭了闭眼,秦蓦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你先回去,我让人去找李旭,有下落后告诉你。”
秦玉一怔,心里松口气,乖顺的点头。“姑母今日找上门来,说是雪儿妹妹被郑远修射杀,想请你给雪儿妹妹讨公道。”又怕秦蓦生疑,话头一转道:“雪儿妹妹先前好好的,怀有身孕,郑远修为何要将她射杀?太残忍!”
“你当真不知?”秦蓦朝前跨一大步,离秦玉只有一米之远,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还要多点,只到他的胸口处,威严的气势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从未见过秦蓦这样的一面,他眼底冰冷的锋芒宛如薄薄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划过她的心头,只恨不得将事情全部托出。
秦玉额头渗出冷汗,险些抵抗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最后的一刻,她咬牙抵住。
身上的视线一收,秦玉仿佛又活了过来。
她隐隐觉得,方才的一刻,秦蓦当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秦蓦看着她扮无辜,装傻充愣的模样,真的想要她死!
看着她那双与长公主相似的眼睛,不知道耗费多大的心力,才压制下来体内的戾气。
人人都说秦玉的眼睛与长公主相似,可秦蓦却觉得只是形,而非神。
一个凌厉尽显威压,令人生畏,屈膝匍匐。
一个狭隘阴狠,充满算计,却又尽显无辜可怜。
“你嫁给李旭,你贵为郡主,不可能不请诰命。他品级低,拘在京城里,难以升职。我将他调至边关,取得军功,替你请封。你与他一同前去。”秦蓦不会动手杀她,唯有将她发配到远处,免得她留在京城里作妖。
秦玉变了脸色,就连谢桥都诧异的回过头来,心里极为赞同他的安排,杀不了,那就离得远点罢!
近来边关安定,并未兴起战事,想要建功立业,得猴年马月?摆明了,秦玉不知悔改,这辈子休想回京!
心里倒也松一口气,秦玉对她有敌意,她进门还不知如何与喜欢搬弄是非,暗地里下阴招的小姑子相处,发配走了她也省心!
念头一落,谢桥一怔,乱七八糟的,她瞎想什么?
成亲,早着呢!
“哥哥,武将妻子不得离京,我去……不妥当。”秦玉嫁给嫁给李旭就不情愿,跟着去边关吃苦,不如死了痛快!
“他一个副将不妨事。”秦蓦心意已决。
秦玉面色发白:“副将,他如何立军功?”就算有,也被主将给夺了!
秦玉不蠢,品出一丝不寻常来,秦蓦这是怀疑她了?所以将她与李旭踢开远远地?
想到此,秦蓦握紧了拳头,心中生恨。
自身都难保,秦氏求她的话,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寻了借口,就离开了。
秦蓦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掩不住心内的失望。
秦玉已经坏到根子上去了,无法再让她洗心革面。
若是连边关都囚困不住她那颗害人的心,就莫怪他心狠手辣,不顾念血脉亲情!
“你如何看?”秦蓦走到谢桥的身边,想听她的意见。
谢桥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这话叫她如何说?斟酌的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谢桥抬眼看向秦蓦,他面色冷郁的坐在她的身旁,冷静的说道:“你心里早有打算,何须问我?”
只是不忍心罢了!
斩断手足,需要莫大的勇气。
何况,秦蓦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
秦玉这是真的拿钝刀子割他的肉。
谢桥犹豫着不肯答应秦蓦,何尝没有秦玉的关系在里头?话头既然已经说开了,以防万一,谢桥先透个底儿:“她是你的胞妹,日后成亲算是我的小姑子,未免因她生出间隙,有些话儿不得不摊开说。她对我本就心存敌意,若是再使坏,做些腌臜事,我可不会顾念什么亲情手足!”
秦蓦懂她这番话的意思,秦玉招惹她,并不会因为他而留情面。若是不能达成一致,这门亲事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你不必顾忌我。”秦蓦对秦玉已经算仁至义尽,他不可能事事原谅或者护着她。
谢桥的心放回肚子里了。
秦蓦睨一眼桌子上的懿旨,“这一道懿旨怕节外生枝,早求下放在我手里。你的那一道,还在太后手里头。你已经应允,还是早点定下为好,我会奏请太后,让她明日将懿旨赐下。”双目灼灼的盯着她,握着她柔软的手,拇指在手背上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府里还是有女主人才像样子,无字楼里,这几日显得有人气。”
谢桥轻轻‘嗯’一声,感觉血液全都涌到脸上,一阵滚烫。
秦蓦凝视着她红如朝霞的面颊,格外的心动,忍不住亲了一口,将头埋在她白皙细腻的脖颈里,闻到来自属于女子身上的淡淡体香,忍不住的心神荡漾,恨不能马上将她娶进府。
以前没有尝过她的滋味,见到她并不会生出旖旎的念想。直到酒楼里怒吻她之后,才有了一个男人正常有的反应,好几次梦到与她痴缠着醒来。
在她面前,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触动他的心神,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谢桥也觉得很危险,当即说道:“事情处理好,我也该回去,不然二婶娘该担心了。”她住到男子府中,孤男寡女的相处,已经惊世骇俗,哪里敢透露半点风声?她只是告诉柳氏,这几日住在寒潭寺。
“嗯。”秦蓦既想她长长久久的住下不走,可奈何她还没有名份,留下来苦的是他,也便没有再挽留。
想起昨日夜里,他去她住的屋子找她,恰好碰见她沐浴出来,浑身上下并没有穿裘衣裘裤,裹着一块大的方巾遮住春色,露出两条修长匀称的腿,一头浓密似瀑布的长发垂在一侧,显得她的肌肤格外白腻宛如脂玉。点点水珠自锁骨滑落……无限旖旎遐想。
他当时只觉得身上有团火在烧着他,越烧越烈,不受控制的盯了好一会儿。晚风自窗外吹拂而入,她身上的方巾一荡一荡,仿佛下一刻便飘然而落。似白雪消融露出掩盖的诱人春色,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最终什么也没对她做的走了。
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有些吃不消。“我让蓝星送你回去。”嗓音哑透了。
谢桥听出一丝不对:“你怎么了?”
秦蓦一本正经的说道:“入夏天干气躁,上火了。”
谢桥狐疑的看一眼,目光扫过他腰间往下的一处。秦蓦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又觉得此举像怕她发现短处而遮掩。朝她靠近了几步,坦荡的任由她打量。
谢桥险些被他无耻的行径给口水呛到。
秦蓦脸上笑开了,仿佛在询问她可否满意。
“臭流氓!”谢桥耍流氓向来没天分,哪里敌得过肖想她已久的一头饿狼?
草草收拾一番,带着东西走人。
——
福宁宫
太后坐在铜镜前,宁姑姑替她梳头,太后额上覆着一层薄汗。“今日里比往日里要热上许多,可要放一盆冰?”
“也好。”太后的病治好之后,格外的怕热。“蓦儿求懿旨多日,今日让人禀了哀家,将懿旨赐下去。”
宁姑姑没有接话,太后提起这话,显然后面还有话要说。
“皇帝的那番话有道理,容华身份低了,如今虽然封了县主,但是也掩盖不了她在乡野长大,品德上亏了。”比起太子与极为王爷,她更心疼秦蓦,从小没了母亲,有爹不如没有个爹,他娶妻之事是太后心头的大事。可架不住秦蓦不愿娶,如今都二十四五,再不能耽搁。
他来求懿旨,她心里着实吃惊,心里欢喜,想知道是哪家的贵女让他动凡心,哪知千挑万选,竟选中谢桥!
对象虽不如人意,也抵不住秦蓦喜欢。
不是谢桥,他不娶。
“娘娘,您操心了。容小姐她也是神农后裔,这重身份足以弥补她的不足。”宁姑姑劝慰道。
太后叹了一声:“这也是我心急的一处,娶妻娶贤,她这个身份,如何能沉下心,稳住性子操持家业?哀家听闻她开医馆,种药山。太医院里头的人,惊叹她开膛破肚治病的法子,想要她授业。”提起这个她头痛,若非她先闻到风声压制下来,早就瞎操办起来!
“娘娘,凡事有利有弊,容小姐在不用担心郡王病发。”宁姑姑知道太后的症结,秦蓦是她最疼爱的小辈,自然是希望他什么都是好的,处处都紧着秦蓦为先。
太后感叹秦蓦是个命苦的,这媳妇他自己求来,她能说什么?
打从她见谢桥的第一眼,就知晓她不是安于家室,相夫教子的人。
提及医术,她眼里有光,那种光叫野心。
太后这一点的确没有错看谢桥,她的确想将医术发扬光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宁姑姑梳好发,搀扶着太后起来坐在桌前,服侍她用膳。
太后说是说,也没有打算使绊子,就是心疼秦蓦。推开宁姑姑端来的清粥:“皇帝今日与哀家一同用膳。”
这时,宫婢进来通报道:“太后,郡主求见。”
太后眉开眼笑:“快带她进来,这孩子记起来看哀家。”
秦玉进来,福身请安。
“快坐在哀家身边。”太后拉着秦玉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她脸色苍白,眼底敷着细粉,也不曾掩盖住眼睑下的青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太后怜爱的说道:“孩子,你有心事?”
秦玉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皇外祖母,您救救玉儿!”昨日从郡王府回去之后,她一直心里想着如何化解去边关,唯一能够帮忙的人就只有太后了!夜里李旭回到府中,待她不再亲厚,问十句一句不回,她便猜到肯定是被秦蓦盘问得门儿清,所以才有白日里那番话。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这个念头,险些吓飞她的魂儿。
太后被她这架势,吓得不轻。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他将李旭调至边关,让我随同。我知哥哥心疼我,所以他让我嫁给谁,我便嫁给谁,没有半句怨言,即便京中贵女笑话我!我也不曾怨怪过他!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道理我也知晓。只是还是忍不住生怨,心中惶恐,哥哥是不是对我不喜,所以我归京不久,他迫不及待将我又送离京城。”
“以往在南陵,我想念皇外祖母来一趟都困难,何况远在边关,只怕这辈子再难相见。我舍不得皇外祖母,也舍不得哥哥,我只有你们这两个亲人,不想和你们分开!”
秦玉跪走到太后的身边,涕泪俱下:“求求皇外祖母让玉儿留下来。”
太后也可怜秦玉,不知秦蓦为何将秦玉嫁给一个区区副将,怕兄妹俩生间隙。如今听闻秦玉并不曾怨过秦蓦,只觉得她识大体,更是对她心生怜惜:“快起来,哀家唤你哥哥进宫,好好说说他。”
秦玉心凉半截,请秦蓦进宫,他只怕立马将她踢出京城:“不,皇外祖母不要请哥哥进宫。他心疼您,会怪玉儿不懂事,这点小事情来叨扰您。玉儿……玉儿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来叨扰您清静。”
“只要是您说的话,哥哥他会言听计从!”秦玉哀求道。
太后并没有老糊涂,秦蓦对秦玉的在意与呵护,她看在眼中。若非是有重要的事,定不会舍得将秦玉送到边关吃苦。
而秦玉话说的好听没有任何的破绽,可太后也是踏着白骨坐上这个位置,如何是轻易能够糊弄?从她阻扰不许秦蓦进宫,便觉察出端倪。
秦蓦做事乖张,可正事上从未任性、马虎。太后很放心,所以秦蓦的决定定是事出有因:“你听你哥哥的话,暂时先去边关,过不了多久,哀家便命令他让你回京。”
相比秦玉,太后的心更偏向秦蓦。
“皇外祖母!”秦玉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她去了当真再也回不来。
“你放心,蓦儿做事向来稳妥,他这么做定有用意,你别急。”太后见挑选的时辰差不多,唤内侍进来,将一卷懿旨交给他,让她去辅国公府去传旨。
秦玉心知是劝说不住太后,盘算着另辟他路。目光落在懿旨上,开口道:“皇外祖母,那是什么?”
“给你哥哥娶媳妇。”太后满面慈祥笑意。
秦玉心一沉,这是赐婚谢桥给秦蓦?想起昨日里腻腻歪歪的二人,内心阴暗。他凭什么娶如意的妻子,而偏让她嫁给一个粗人?
“我就知道哥哥快给我娶嫂嫂了。昨日里我回府,看见哥哥和容妹妹搂搂抱抱呢……哎呀,瞧我,一高兴就管不住嘴儿,幸好是皇外祖母听见,否则旁人定会说哥哥不规矩。还未成亲便迫不及待的将人带到府上去住……”秦玉说的是大实话,可这些话却是不能为外人道。
她没有说谢桥的半点不是,可太后听见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
方才说她会不规矩,如今还未下聘,还未定亲,住在男子府中,像话么?
太后心里面不得劲,语气淡了下来:“先放着吧。”
内侍将懿旨搁下,退出去。
秦玉眼里藏不住笑意,扳弄着手指头:“容妹妹人很好,对谁都有说有笑。安远侯府里的秦二爷一对双胎儿子很喜欢她,还要秦二爷娶她做母亲,秦二爷好像是愿意,只是容妹妹没有答应。
前儿些时日,给姜家的老夫人治病,茶楼里与姜公子会面,讨论老夫人的病情呢,还将一块价值万两的石头送给她,许是作为谢礼。只是,我听说容妹妹与人议亲,她二婶婶娘家侄儿,说是满意的,怎知她更中意哥哥。”
玉倾阑,秦玉便没有提。
太后越听脸色越阴沉,秦玉所说的都是谢桥与男子牵扯不清。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谢桥与人议亲,明明满意,为何又与秦蓦纠缠?
顿时觉得她水性杨花,寡义廉耻。
秦玉很聪明的没有再说话,多说反而适得其反。
这时,看见一道明黄的一脚出现在入殿内的转角处。秦玉旧事重提的说道:“皇外祖母,您说哥哥是不是怕我不喜,所以远远的将我支走?玉儿觉得皇帝舅舅宠信他,他便越要收敛。”
太后见她还是惦记这一桩事,心里委屈着,不由得劝道:“你多想了,他最是疼你,许是有什么难处。”
秦玉满腹怨气的说道:“难处?哥哥他现在可威风了,哪里有什么难处?将我丢哪里不好,偏偏送到边关,不顾惜我这个妹妹的死活。军营里的事,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一句话的事儿,就将人调到边关。知晓的是皇帝舅舅疼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姓秦了呢!”
“玉儿!”太后脸一沉,呵斥道:“你越来越不知轻重!莫怪蓦儿将你送走,你这张嘴,迟早给你招祸!这话哀家只当没听见,若给有心人听去,如何编排你哥哥?”
秦玉呆楞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泪光闪闪。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说道:“皇外祖母,玉儿知道错了,只是这心里太委屈!”
太后看着她这双眼睛,心软的一塌糊涂,想起嘉善来,一阵神伤:“好了好了,你不愿去也罢,哀家与蓦儿说说。”
秦玉欣喜若狂,面上不显半分,抹掉眼泪说道:“玉儿这些话也就敢和您说说,哥哥他该知树大招风,舅舅给他莫大的权利,他也该替舅舅解忧,而非持宠而娇。卫尚书是国之栋梁,舅舅的心腹大臣,他毫无顾忌的射杀了卫尚书的爱女,让卫尚书如何想?他替舅舅替大周卖命,连女儿都保不住。
还有,带着精兵围了将军府,大门都砸了。那可是将军府,保家卫国的定国大将军,哥哥都如此不给脸。明面上旁人说他狂妄,私下里指不定以为是得舅舅的命令,不然如何敢不将这些重臣、功臣放进眼里?”
太后陷入沉思,良久,叹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
秦玉瞧见那一抹明黄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嘴角微微上扬,东拉西扯一些旁的话,方才起身告辞。
宁姑姑盯着秦玉的背影,眉头紧蹙。
太后面色凝重,半晌,回过神来,看一眼天色,询问道:“皇帝没来?”
宁姑姑问外头的宫婢,宫婢回道:“皇上来了,见有客人在,又走了。”
太后听闻后,吩咐摆膳,看着一桌吃食,毫无胃口。
“将懿旨赐下去。”太后缓缓地说道。
宁姑姑一怔:“太后,您方才……”因为秦玉的话,显然打消心思了。
“秦玉后面的话倒是提醒哀家,哀家希望他样样好,可他那样的身份……的确树大招风,本就不是收敛的性子,行事张扬。若是再挑挑拣拣出身良好的世家贵女,只怕更惹人多想。”太后长叹一声,头上的白发如霜似雪:“容华出身不好,倒在这时显出她的好处来。”
宁姑姑是旁观者清,听出秦玉闲说谢桥的话,分明不安好心。她再如何得太后信任,这些话也说不得。
恐怕秦玉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反而是她的花花肠子,促成了这一桩姻缘。
太后分明不喜欢谢桥,因她后面的话,倒是接受了。
一道懿旨紧随着秦玉出宫,送到辅国公府。
——
话说明帝听闻秦玉的话,面色阴沉的回到兴乐宫。
秦蓦砸将军府的门,他震怒之后,并未做其他想。他行事素来乖张,经秦玉这么一说,他也不禁怀疑秦蓦的用意。他是真性情不惧,还是借由这脾性掩盖他的真实动机?
这天下姓秦?
明帝心中冷笑,浑身散发出森冷之气。
他敢么?
可明帝心底响起另一个声音,他敢!他真的敢!
坐下的龙椅仿佛长出利刺,扎得明帝坐立不安。不断的猜想秦蓦是否已经开始觊觎皇位了?
他的母亲一个女人,也有如此野心,想要执政!
他也是如此,也并不意外,身上到底留着嘉善的血!
明帝抚摸着太子进献的洮砚,夜明珠下,砚台绿如蓝,润如玉,似如何都看不够,来回的把玩。
淑妃送着膳食进来,温柔体贴的说道:“皇上,臣妾听说您还未用膳,给您送来。”
明帝放下砚台,接过淑妃递来的一杯清水,浅饮一口:“爱妃对燮郡王如何看?”
淑妃柳眉一皱,轻哼一声:“目中无人,太过乖戾狂妄。只是,倒是真性情。做的一些事,全凭喜好。他这样的人,幸好不玩诡计,否则啊,几个玩得转他?”
“哦?为何?”明帝似乎来了兴趣,换一个姿势看着淑妃。
“皇上,您想啊,他杀个人都不给人解释。想要算计谁,算计到了还好,算计不到怕反过来算计他,直接杀了便是。”顿了顿,淑妃靠着明帝道:“臣妾说句不当说的话,您如此庇护他,他有谁不敢杀?杀了旁人也怕被报复,不敢有怨言。您的毒可还记得?便是燮郡王给您求来的解药,直接给太医,并不曾邀功。”
燕王正在势头上,淑妃在宫中的地位也见涨。
前头发生什么事,后脚便有人告诉她。
太后宫里的事,早已传到她的耳中。
她是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的人。
将军府一句话交代都没有,只因她哥哥一闹,便去退了郑亦修与姬瑜的婚事。
秦蓦砸他家的府门,她自然乐得看戏,正好解了心头那口恶气。也不介意替秦蓦开解一番,顺手卖个好给他!
明帝颇为意外,这个他倒不知道。
秦蓦给他解药,皇后为何说是太子?
张开双臂,搂着淑妃入怀,摸着她的眉眼道:“过两日是西伯老夫人寿辰,朕准许你回府探亲。”
“当真?”淑妃满目惊喜,这可是皇后娘娘方才有的殊荣!
伺候明帝淑妃格外用心,顺便给皇后上上眼药:“皇后娘娘都未曾回府探亲,臣妾去会不会……不妥?前儿个在御花园里,刘滨迟到片刻,臣妾说情,皇后娘娘说她伺候太后娘娘迟到都受罚,不曾开先例,臣妾如今开先例只怕让您难为。”这算是编排起太后,对太后不满了。
“她有意见,只管来找朕。”
得了这句话,淑妃再无顾忌。
——
谢桥接懿旨,打赏内侍后,柳氏有喜有忧,知道木已成舟,敛下面上的忧色道:“如今已经赐婚,钦天监择选吉日不知在哪天,你的嫁妆我已经聘请绣娘来府中绣好多半。但是嫁衣你得自己绣!”
看着眼前的嫁衣,谢桥一阵头疼,她拿银针顺手,可绣花针最多只是缝缝补补,绣花儿这样的手艺活,她做不来!
“明秀……”谢桥喊一声,明秀一溜烟的跑了:“奴婢不会。”
谢桥目光在白芷、半夏身上打转。
白芷憋红脸道:“奴婢会一点儿女红,只是不精。”
半夏谦虚的说道:“奴婢的娘之前是绣娘,只是后来眼睛不好使,不再做绣活,家中针线活都是奴婢做。小姐不嫌弃,奴婢给您绣。”
谢桥忙将嫁衣塞进半夏的手中:“不嫌弃不嫌弃,交给你了。”
明秀探出脑袋道:“小姐,过两日西伯夫人寿辰,您看备什么寿礼?”
“你看着办。”
时间转眼过去,西伯老夫人的寿辰到了。
白芷给谢桥精心装扮,带着备好的寿礼,与柳氏、容姝一同乘坐马车前去。
姬瑜早已遣弯月等谢桥,见到谢桥立即将她与容姝给领到花厅。
谢桥一眼瞧见秦玉,微微一怔,她嫁给李旭之后,闭门谢客,基本不参加任何府里头的宴会。
秦玉面上带笑,只那笑容透着古怪。
“容姐姐,将你给盼来了。姐妹们,走吧,我们一同去给老夫人与淑妃娘娘请安。”姬瑜起身亲热的挽着谢桥的手臂,丝毫看不出退婚后的伤心难过,仿佛没有这件事一般。
“为何不是与家中长辈一同去?”容姝疑惑的说道。
姬瑜道:“燕王在。”
容姝明白过来,她们一同去的时候,燕王会避嫌。
一同给西伯老夫人与淑妃请安,淑妃目光落在谢桥的身上,含笑的说道:“当日里在宫中,燮郡王说容大小姐是郡王妃,待成婚之日本妃备一份厚礼。眼下看来,本妃得尽快准备了。”
这一番打趣,惹得众人掩嘴发笑,谢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红晕。
一众人散去后,姬瑜左右瞧见无人,带着谢桥朝西伯府后院而去,一排壮观的假山石围拢着池塘,有一处伸出去的展台,那里摆放着石桌、石椅,边上筑有围栏,燕王此刻正坐在围栏上,微风吹拂着他的袍摆猎猎作响,仿佛风再大一些,他便会坠落下去。
姬瑜将人带来,便离开了。
谢桥穿过假山石洞走出去,燕王满面阴沉的看着她,便见她从怀中掏出一物摆在桌子上。见到此物,瞳孔一紧,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