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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封后,名动九国,月照皇帝为她用九霄环佩作聘礼,新谷雀侯为她发兵二十万挑起国战,鸿都学宫更是为她华章不绝,胭脂评上最美的女人杨洛神,竟然说要给人做奴?
这要传了出去,还不得气疯天下人?
秦楼嘴角一勾,却笑了,一对女人都羡慕不得的凤眸微眯,饶有兴趣打量着手卷“珠帘”身份未知的女子,冷笑道:“凭你?也配?一个累赘而已。莫非这老太婆死了你就能逃出我掌心不成?跟我谈条件,你没资格。何况,这就是你要做奴的样子?啧啧,一张死人脸,床都暖不热吧,老子怕做噩梦。”
气质清冷的女子秀眉微蹙,淡淡道:“不是,我脸上有瑶池水镜。你要是能取得了,就能看到我的真面目。让她活,我可以给你暖床。”
秦楼一乐,哑然失笑,看着一本正经的女子,突然倍觉有趣。眉心雷纹光芒一闪,双目似有璀璨银光一闪而逝,秦楼点了点头,却见地上的老妪苦涩一笑,神色慈爱看着车上的女子,艰难出声道:“小姐,没用的。这圣域如果还有谁可以无法无天,那就是你面前这一人。老身就算能活,也不过废人一个罢了,以后是再也照顾不到小姐了。小姐能替老身开口,就不枉老身照顾你十八年,老身知足。秦公子,我家小姐少不经事,从未出过府苑,自来连男子的面都没见过几个,就不要捉弄她一个可怜的弱女子了吧。还望公子不要忘了答应老身的事。”
挣扎着低吼出最后一句,临死仍念主至少死前不能说是铁石心肠的老妪面带微笑,双目一闭,气绝而死。死的瞑目,死的解脱,死的安详。
秦楼暗叹口气,摊了摊手,无奈道:“如你所见,不是我不想救,是她急着想死。死了也好,再也不用糟心。碰上你这样的主子,只能说她命背。好了,浪费的时间够多了,下车吧,莫非还要我抱你不成?”
扫了眼其他马车车窗上偷窥的视线,秦楼嘿嘿一笑,也懒得理睬这些注定结局不会好到哪里的亡国贵女,朗声道:“不想死的,还不快逃?都等着情郎来救不成?”
片刻寂静后,原本躲车厢或心死麻木或怨天尤人的一众贵女顿时如醍醐灌顶大梦觉醒,虽从未接触过也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做赶车的马夫,却也都跑出车厢,手忙脚乱抓起缰绳,满心迷茫驱车乱跑,一时间人哭马嘶,场面好不热闹混乱。偶尔几个心思灵活的,也只自顾跳下马车跑向远处的荒山野岭。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人心自私凉薄,光怪陆离,不外如是。
秦楼漫步走到车前,看着死死瞪着自己的女子,好笑道:“怎么?恨不得我死?可惜,你没那个本事。态度好些,不然将你送到雀侯那老色鬼手中,你应该想的到会是怎样的下场。玩物?不止吧。听说那老色胚还有个活剥美人皮的嗜好,啧啧,血淋淋的想想都恶心。不过,对你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一番的,指不定把玩够了就将你滴成个蜡人带进棺材也说不准哦。你不会真天真到以为我会被一个死老太婆的话影响到吧,对一个死人守信,你看我像白痴么?你是走出来还是爬出来?或者,滚出来?”
正值最美年华曾经最大的渴望也只不过是想到旷野放一次风筝踏一次青所以性子出奇坚韧苟活到现在的女子娇躯一颤,仍旧死死瞪着秦楼,捏着车帘的素手骨节发白,泫然欲泣,神色悲愤可谓极处。
秦楼却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亭中吹了大半天冷风本就将不多的耐性磨的七七八八,如今又见一张原该倾国动人的脸竟然变成了僵尸脸,心情简直恶劣到极处。该死的西王母,迟早去瑶池放一把火。
刚想着是不是将这不识时务的小娘皮一把拽出来扛起就走,就见车中女子,这被九国无数权贵觊觎多年更被无数男人意~淫多年而不可得的祸水尤物,竟然撅起小嘴,瞪着秦楼,赌气一般道:“帮我葬了刘姥姥,我就跟你走。”
秦楼一呆,看着眼前这不知该说是天真还是真傻的女子,顿时给逗乐了,倒是对刘姓老妪临死前的话不由信了三分。
点了点头,就在少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秦楼右手一挥,漫天风雪为之凝,洋洋洒洒正好落到刘姥姥身上,飞雪连绵,转眼积雪成丘,映目雪白无垢,一尘不染,好美一座坟。
转回头,秦楼看着少女,笑问道:“如何?要不要再立一块碑?”
也算见多识广的她算是大开眼界,神色复杂看了眼秦楼,痴痴望着白雪新坟,突然叹了口气,眼中也不知哪来许多伤春悲秋的感怀,摇了摇头道:“不用。刘姥姥说过,来世,莫再做人。尤其女人。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没有人打扰,挺好的。”
秦楼无所谓一笑,大煞风景道:“那就下车。大雪天的,磨磨蹭蹭喝西北风不成?”
她,自小便被养在深闺无人能识,艳名远播却几令天下父母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杨洛神,霍然转头,怒瞪秦楼,举起粉嫩的拳头在恨不得被天雷劈死的讨厌家伙面前晃了一晃,很孩子气的,重重一声冷哼,然后迅速丢开车帘,躲进了车厢。
秦楼哭笑不得。正考虑是不是一巴掌将车厢拍成飞灰,却见车帘又被掀起,秋水眸子明显多了几分灵动活泼的她怀抱一张古琴,望着秦楼可怜兮兮道:“我们去哪儿?”
秦楼揉了揉眉心,莫名有些头疼道:“龙池。”
刚离狼窝又入虎口的她竟也没多少害怕,只是疑惑问道:“就这样走回去么?大雪天的,外面好冷的。要不,你也到车厢里来,我们还坐马车回去?”
秦楼眨了眨眼,愣了半晌,突然给气笑了。蓦然左手一拍车檐,劲气散处,如中败絮,惊呼声中,就见一架上好的马车顿时四分五裂,木屑并白雪纷飞,笑声共马嘶齐鸣,好一场支离破碎人马皆疯。
片片芦花随风扬,天地换银装,映目一片苍茫。
瑟瑟冷风中,紫虎驮着美人,红袍迤逦而行,落雪缤纷一渲染,很奇妙的突然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浪漫温馨。
她坐在紫虎背上转头,看着漫步而行神态慵懒的他。
“你是去龙池见你大哥?”
“不是。用你去跟雀候换四州二十六城。”
“我这个样子雀候会相信么?”
“会,因为是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南门守军才是雀候的手下。”
“我喜欢走北门。”
“哦!是这样啊。”
……
“你真的是秦楼?鸿都学宫也无可奈何的小人屠?”
“怎么?是不是没有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让你有些失望?”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真的一把火葬了六十万生灵?”
“无可奉告。”
……
“听说你十三岁就登顶凤凰台,被紫阳国主寄寓紫阳王朝霍天狼,封作定远校尉,怎么这次紫阳王朝领军的是你大哥不是你?”
“因为我不喜欢杀人。”
“骗人!你刚才就杀了刘姥姥。”
“……”
“听说你有一把剑,名叫拂雪?”
“……”
“我怎么没有看到?”
“……”
“你为什么沉默?是嫌我烦么?”
“是。”
“……秦楼,我讨厌你!”
……
半晌沉默,不知该说福缘深厚还是命途多舛的她紧紧抱着怀中名作九霄环佩的古琴,伸出纤细雪白到无可挑剔的手,接住几瓣雪花,眼神空洞,痴痴呢喃道:“小时候,我喜欢堆雪人,有一次,冻伤了手,从那以后,爹娘就再也不让我玩雪。也是从那以后,梧桐苑换了一批丫鬟,以前那些伺候我的丫鬟都不见了。我知道,她们不是被换到了别的地方。是不是很好笑,那时候,我竟然都不确定爹娘他们是心疼我的手冻伤了还是害怕我的手不再好看了。从七岁起,我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梧桐苑一步,只知道长大了就要入宫,和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老男人同床共枕一辈子。我是杨若华,是一出生就被封作月照皇后的幸运女子。娘亲说皇后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是寻常女子求几辈子也得不到的福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但我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呵呵,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却连个雪人都不能堆。
十四岁那年,梧桐苑来了一位先生,带着一个少年。教我琴棋书画的鸿都学宫两位先生都对他很恭敬,我看的出来,他们不只是礼仪上的谦逊,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或者说,崇拜更贴切一些。后来我知道,他叫闻墨生,是鸿都学宫的三大祭酒,圣域三大才子。从那以后,就有了流传圣域的《洛神赋》和《洛神出水图》,我也成了杨洛神,成了新谷雀侯日思夜想趴到身上的禁矞,成了圣域九国无数男人心中意~淫的胯下玩物,连自己亲哥哥都想要染指的女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写那篇《洛神赋》和画那幅《洛神出水图》的人,不是闻墨生,是那个少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也姓秦,叫秦羽。”
如今被整个天下骂作红颜祸水却谈不上恨与不恨的她转头,凝视着秦楼,眼神清澈,微笑着问道:“你认识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