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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王爷大吃一惊,也皱眉道:“怎会如此?我从来没有把密信与令牌遗失在外。即便是方相,我们也从未私下传过密信。方相更不需要我的令牌……”
元老王爷说着说着,却是一窒,面色瞬间一黑,隐有怒色闪现。
萧御忙问:“祖父,您可是想起了什么?不管是什么都要告诉景修,即便是错的也不要紧。”
元老王爷连连捶着桌面:“糊涂,是我糊涂啊!”他起身道:“我亲自去向景修解释清楚!”
在路上的时候元老王爷将内情向萧御说明了一番。原来昔日元老王爷得陈素卿相救,得知陈素卿可怜家世,心生怜惜,便给了她一枚随身的令牌,若她回京后受到刁难,许她凭此令牌到元王府找他求助。
那令牌只能表明元老王爷的身份,并无他用,即便是落入歹人之手,除了能凭此牌求见于他,其他的一无用处,因此元老王爷并不担心。况且他相信那个女子,她心怀家国,又忠于方相,是个心思坦荡的人,断不会做为非作歹之事。
若元王府一直是大梁的元王府,元老王爷一直与方相站在同一阵线,这令牌之事自然不是大事。
可如今世易时移,谁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脱离了朝廷,举族迁往无名岛,这令牌竟险些坏事。
“我不但向来帮不了修儿,如今又给修儿添了麻烦,只怕修儿心中,更要恼我这个无能的祖父了。”元老王爷颓然地叹道。
萧御安慰道:“祖父千万别这么想,景修最在意的不是您能不能帮他,不是您有没有给他添麻烦,只要您把他放在心里,他就足够满足了。您要相信您的孙子,没有什么麻烦是他解决不了的。”
元老王爷看着萧御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寻回一丝欣慰。
无论如何,这两个孩子也是因为他才能结缘,总算他所做的事也不算全错。
两人到刑部找到谢景修,把这件事向谢景修坦言一番。
谢景修坐在简陋的刑讯室外间,修长的指间把玩着那小巧的玉牌。
“原来如此。”谢景修轻声道。
萧御打量着他,谢景修面无表情,连萧御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伤心。
其实这件事倒也不能全怪元老王爷。元老王爷和风花雪月的元王爷不同,他原本有自己的政治立场,他扶持方相对抗奸臣,企图恢复朝廷清明,这也不能说不对。且这番事业只怕已经经营了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
谢景修突然反出京城,把众人带到无名岛,他的安排不容任何人置喙。对于元老王爷来说这件事定然十分突然,连一丝准备也没有,便彻底切断了与昔日同僚的联系,原来要做的事也中途尽数放弃。
元老王爷也许是心中对谢景修有愧,也许是欣慰于这个孙儿的本事,总之他自登船之后,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对于旧事旧友的挂怀,安心地听从谢景修的安排,在无名岛做了一个闲散老人。
这些天他不是不无聊的。把一个从年轻时起就全国各地到处跑没有一时闲得下来的男人关在这小小的岛城中无所事事,元老王爷岂能不觉得憋屈,却从来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只管自得其乐。
虽然他当年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景修,但他的心中到底是疼爱这个孙子的,况且也是因为他的庇护,才让谢景修幼时在孤立无援的元王府找到了一丝依靠。
谢景修半晌道:“那密信是怎么回事?”
萧御也看向元老王爷,元老王爷正拿着信仔细看着,缓缓地摇头道:“这封信我没写过,只怕是有人仿造我的字迹。”
谢景修点了点头,仿造字迹并不难,再加上一枚真的令牌,自然更容易取信于人。
只是那幕后之人不知道他对无名岛和历丰港的掌控达到了何种程度,只要是在这两地,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得过他的眼睛。
所以他们的谋算注定落空。
谢景修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一个老一个小,实在不宜呆在这阴森森的刑部大牢。
萧御要是知道谢景修的未竟之意,心里定要吐槽他的自大,此时只是十分听话地扶着唉声叹气的元老王爷离开了。
医馆里,一群四五十岁的大夫围在床边连连赞叹,有的还伸出手去摸一把床上躺着的人。
“真的不烧了……”
“伤口也开始愈合了。”
“那药液到底是什么配方,居然见效如此之快!”
尚凡星听着一群老大夫的啧啧称赞,抱着被子噌噌噌爬到角落里躲开那几只意图不轨的大手,屈辱地大叫道:“别再摸了,再摸本官翻脸了啊!”
“不敢,不敢,尚主事好好休息。”几名大夫礼貌地后退一步,笑着赔礼。
尚凡星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平平无奇的大叔脸,哪里有当日在朦胧当中看到的那位温柔美少年?
难道那少年只是他的一个梦?
“我问你们,当日给我医治的大夫当中,是不是有一个漂亮的少年?”尚凡星问道。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
尚主事才刚刚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脸还白着呢,这就开始想美人了。不愧是江湖人士,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可是漂亮的少年只有一个,大家都知道那是自家主子的王妃啊。
听说大统领只是赞美了王妃一句,就被主子给发配到兵器厂的新工地去与工人们一同身体力行建房子去了,众位大夫哪里敢对王妃多嘴?
主子连别人夸王妃他都忍受不了啊!因为你敢夸王妃肯定是因为你特意多看了王妃,真是给主子这强大的逻辑给跪了。
“没见过没见过。”众位大夫连连摇头,“哪里有什么美少年,就我们这几条老咸鱼。”
尚凡星狐疑地看着他们,几位大夫连忙找借口纷纷离开了,好像脚后跟后面有狗在追似的。
“有古怪。”
尚主事摸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回想着当初那被美少年的手指轻轻按揉着的清凉舒爽,一颗浪子的心却更加火热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漂亮的少年!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尚主事伤口痊愈之后离开医馆的第二日,就看到了自己这些天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美少年。
就在大街的街口处,那少年站在私塾的大门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外面罩着薄如烟雾的同色轻纱,手里抱着几本书,面上带着甜甜的微笑,猫儿一样的双眼微微地弯起,正与下课回家的学生们告别。
比起梦中所见的那个少年,眼前的这一位面上更多了一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一袭风骚紫袍的尚主事搓了搓手指,双眼微微眯起。天真也好,天真一些更美味。
突有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从街道那头驶来,挡住了他偷窥美人的视线。
那辆马车无论是低调的内敛还是奢华的闷骚,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格。
这分明是公子的马车。
在他追击奸细的时候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尚凡星刚刚从其他人那里听说。
公子如今已经不再是公子,众臣民尊他为王,尊号为睿。
只是谢景修现来对名号之类并不在意,他只在乎他的军队,舰船,和银子。
众人现在仍旧一笼统地称呼他为王爷,或者仍称公子,或者主子。
他还从京城带回了一位男王妃,如今他还从未见过真人。
尚凡星往前走了几步,马车停了片刻便驶离了,同时带走了那个少年。
窗口处的帷帘扬起,露出谢景修那张冷淡又俊美的脸庞。
少年一上车便凑到谢景修身边,一脸乖巧的笑容,双眼闪着微光,小嘴不住地说着什么。
如此一幕对于尚主事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尚凡星顿时惊呆住了。
以他对公子的了解,若不是极其亲密的关系,公子是不可能容忍别人对他如此亲近的。
难道这少年竟然是公子的娈宠?还是情人?!
总之不会是王妃,他从那少年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属于王妃的威严。他虽然没有见过王妃,但王妃必然有着非比寻常的特质,才有可能吸引住这个冷面冷心的谢景修。
刚才那少年身上只有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是不可能让谢景修心折的。
“难道果然是公子的娈宠么?”尚主事的一颗春心已经碎成了渣渣。
他那刚刚萌芽的像小雪花一样纯纯的初恋,就这样当场被无情的风雪摧折了!
“不,我不相信!”尚主事握紧拳头,想到刚才惊鸿一撇之下谢景修那张冷酷威严的脸,只是微微一瞪,就让他心爱的少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战战兢兢,笑得更加卑微讨好。
“一定是王爷强迫他的。我的少年,我一定会把你救出苦海的!”
呜,他的少年登上了王爷的马车,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现在指不定正在如何强颜欢笑呢。
“心好痛!”尚主事不忍再看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捧心奔去。
马车里,凤照棋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谢景修,不太明白这位“姐夫”为什么特意驾车来接他。
要知道他这“姐夫”除了对他哥哥另眼相看之外,即便他长了一张和他哥哥如出一辙的脸,在他眼里也是一点地位也没有的,更别说劳他大驾亲自来接他下学了。
谢景修照常冷着一张脸,淡淡地撇了凤照棋一眼。
凤照棋吓得浑身一哆嗦,向后缩了缩,不由得暗自佩服自家大哥坚强的心理素质。
他光是被谢世子看一眼就浑身发冷,哥哥天天跟他同床共枕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只能谢景修道:“你们三舅舅今日乘船将至无名岛,本王接上你与钰儿到码头迎他一迎。”
“哦。”凤照棋乖乖应声。
他们三舅,不就是那个美得不似凡人的老男人么?对了,除了哥哥之外,谢世子——如今该说是睿王爷了,惟一看进眼里的就是他们三舅了。
迷一样的男男关系。
凤照棋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圈,想到自己这些天以来的一个迫切希望,只有他的王爷“姐夫”可以满足。
平常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往这个家伙面前凑的,今天既然这样巧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求一求他吧——
凤照棋面上堆起谄笑,搓了搓手道:“王爷,小弟有一事相求——”
“不行。”不等他把相求之事说出口,谢景修便惜字如今地开口道,斩钉截铁,毫无余地。
凤照棋一窒:“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睿王爷面不改色,恍若未闻。
凤照棋憋了一会儿,干脆甩开所有包袱,作小伏低地双手合拜,撒娇卖乖起来。
“王爷,大哥,姐夫。嫂嫂!求求你了。我只是想要到你的兵器厂里学点东西,我一定注意分寸,绝对不会耽误师傅们的进度的。”凤照棋张大圆圆的眼睛恳求着。
自从前些天他跟着一群人到兵器厂玩过一次之后,就彻底迷恋上了那种冷冰冰黑黝黝的铁家伙。
他本以为那些兵器都是些司空见惯的刀枪剑戟,顶多在铸造材料和锋利的程度上再多加改进,没想到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兵器。
是火器,居然是火器,只在传说当中的前朝天机营里才出现过的那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在他“姐夫”手下的兵器厂里,却堆满了所有的兵器仓库。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那些兵器的杀伤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叫嚣着期待。
过往的十多年岁月里,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着普通官家公子该走的道路,求学,考取功名,接着求学,以求金榜题名。
他对于读书科考一道可有可无,既不懈怠也不突出,直到那一天他看到从那些军器匠人的手中产出了一支又一支独一无二的火铳,他才头一次感到一种心潮澎湃的悸动和向往。
谢景修却完全不将他的期望和恳求放在眼里,拒绝了一次之后他就懒得再说第二遍,只是正襟危坐,连一抹冷冷的眼神也没给他。
凤照棋彻底偃旗息鼓了。
他和哥哥那么相像,第一次见到他俩的人甚至会搞混两人的身份。他这么喜欢自己哥哥,居然对着这样相像的这张脸完全没有一丝区别对待。
真是给这个姐夫跪了。
还是改天求求哥哥,让他吹一吹枕头风来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