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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御随秦小大夫一起走进他和秦老大夫用来看诊的草棚里,秦老大夫一看到他,面上露出一丝愧疚。
“凤大姑娘,是老夫思虑不周,老夫不该让李知府强行将你请来的。”秦老大夫慌忙走了过来,“这里有我和秦竟就够了,凤大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忧。”
他单想着凤大姑娘医术与寻常大夫不同,也许可以有更好的法子对抗疫情,却忽略了她本是千金小姐,并非真正的大夫,这样的疫区也不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该来的地方。
却听凤大姑娘道:“李知府没有请我,是我自己来的。”
见秦老大夫面露惊讶,还想要劝,萧御道:“其他的先不说了,我们先看一看患者吧。患者有什么样的反应?”
秦老大夫叹道:“患病之人轻者吐泻清稀,胃胀胸闷,四肢发冷,舌苔白腻,脉相濡弱。重者吐泻不止,米泔水样粪便,眼眶凹陷,筋脉挛急,脉相沉细。依老夫看,八成是霍乱。”
萧御沉吟片刻。眼眶凹陷,已经是脱水症状,肌肉痉挛,是电解质丢失、缺钾缺钠所所致,这已经是重症之人,再不及时医治,便回天无力了。
“不知秦老大夫准备如何治疗霍乱?”萧御问道。
秦老大夫抚了抚胡须道:“轻者用藿香正气散,如寒伤中阳,四肢发冷,可用理中汤。重者应温补脾肾,回阳固脱,可用人参四逆汤。这些都是古法记载,只是……”秦老大夫重重一叹,“效果并不明显。给患者用了之后,能否痊愈只能全凭天命,况且每天还有新的患者染疫,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秦小大夫也有些灰心丧气。
他们保和堂的医术已经算是好的了,却仍旧拿这样烈性的瘟疫没有办法。病人拉着他的手问他能不能治好,他都不敢看着病人的眼睛说一声,他可以。
一切都要听天由命,令人无从着力,束手无策。
秦老大夫看向萧御:“不知凤大姑娘可有良法?”
萧御道:“我觉得疫病可以治好。”
两个秦大夫眼睛一亮,一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凤大姑娘说可以治好,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总是有一些令人匪疑所思却又行之手效的手段。秦老大夫第一时间想着将他找来,也是出于这种盲目的信任。
萧御道:“只是,霍乱发展迅速,只有我们三个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还要准备好多东西。正好李知府和许多大夫都在大门外等着,必须将他们都组织起来。”
“李知府和其他大夫?”秦老大夫有些疑惑。瘟疫爆发之后原本在安置所里为流民看诊派药的大夫全都逃回了城里,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聚在大门外面?
萧御点头道:“我先出去召集人手,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必须立刻着手治疫,早一分钟就可以极大地阻止瘟疫蔓延。”
“还可以阻止疫病蔓延?”秦老大夫精神一振,“凤大姑娘有万全之法?”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防护,可是霍乱却总能突破他们的防护,让更多的人染病身亡。
“的确有。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情,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甚至整个淮迁城和周边村镇都要行动起来。”萧御道。
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发病急,传播快,被霍乱弧菌污染过的水、食物、物品都有可能传播霍乱。流民安置所离淮迁城并不远,附近还有好几个村镇,很有可能在别的地方也爆发了疫病,只是安置所里一直有大夫看诊,所以发现得比较及时。现在不但是要治好疫病,还要防止疫病蔓延,淮迁城里和周边的村子都必须考虑在内。
“我去外面找李知府汇报一下情况,有好些东西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去准备。”
萧御说完便暂时告辞出去,朝着安置所的大门走去。
李方明已经在外面安营扎寨,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每一次的疫病都堪比天灾,若是爆发开去,伏尸千里都是有可能的。那样的结果是他屈屈一任知府无法承担的,即便他是李家人恐也无法保得自身周全。
这疫病必须得治好。
李方明心里想到凤大姑娘那从容不迫的神情,浮躁不安的心似乎便能得到慰藉似的。多么可笑,他居然毫无理由地相信着那个孩子可以对付得了这样可怕的疫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方明刚自嘲地摇了摇头,便见那抹身影又从安置所大门内的黑暗中渐渐走了出来。
萧御朝大门外一站,面前围着的人群瞬间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似乎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人群后面的程大夫眉头深深皱起。虽然他也害怕疫病,他也不想走进那里,可是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些人很过分,他此刻羞与他们为伍。这些平日里嗓门比谁都大,名声喊得比谁都响的所谓大夫,不但胆小如鼠,还要用他们的懦弱去伤害敢于走进疫区的那个少女。
程大夫热血一动,连对疫病的恐惧也被热血埋没了似的,他排众而出走向萧御。
他以为凤大姑娘会觉得难堪。一个妙龄女子被人避如蛇蝎,少女的心思总是要比别人细腻的,像他自己的女儿稍稍一句语气微重的话都能让她气得直哭,何况遭到这种待遇的凤大姑娘?
没想到凤大姑娘仍旧神情坦然,她甚至还在微笑着点头,好像对他们的做法很满意似的。
萧御道:“对疫病的恐惧也算是防止疫病传播的第一道屏障。”恐惧是人类最好的防护,可以让人类免于许多伤害,疫病也是同理。
“但是要知道正确的防护方法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可以免除许多不必要的恐惧。”萧御让百灵从医箱里取出那套白袍子和遮面巾,打开来向众人展示。
他站在大门边,没再朝恐惧的人群走近一步,遥遥向李方明道:“李大人,秦老大夫已经查明疫情,乃是急性暴发的霍乱。”
“霍乱?!”
“麻脚瘟?!”
数十名大夫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嘈杂声。这个名称他们并不陌生,霍乱每一次爆发都要死许多人,大夫们手头上所掌握的方剂汤药能够救下来的人却只是少数。
如同飓风一样的飞速传播,如同幽灵一般的无孔不入,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不行,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有大夫振臂高呼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必须赶紧回城!李大人,您千金贵体,也不该涉此险境啊!”
“赵大夫说得对!李大人,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回城,将城门紧闭禁止任何人进入或者外出!绝对不能让人将霍乱带到城里去,否则便是一场灾难!只要我们熬到安置所里的霍乱过去了,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众大夫纷纷应和,连声向李方明恳求。
萧御眉头微皱,扬声道:“恕我直言,你们便是躲回城里,也极有可能躲不过霍乱的传播。”
“你什么意思?!你敢诅咒我们?!”
那赵大夫怒红了脸道:“这丫头分明是在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她刚才进了安置所,她是绝对不准进城的!她一定是怕了,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李大人,您千万明察啊!”
李方明犹豫起来。霍乱他也是知道的,的确如同赵大夫所说,若是蔓延开来,那将是一场谁也阻止不了的灾难。如今疫病只局限在安置所里,只要谁也不进安置所,就不会将疫病带出来。
“霍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萧御朗声道,“李大人,我现在担心的是不只安置所里有疫病,只怕淮迁城里和周边的村镇都已经出现疫情了。”
安置所的附近有一条河流环绕着淮迁城和附近的村镇,是共同使用的水源。安置所里臭气熏天,因为呕吐物和排泄物都没有经过适当的处置,若是污染了饮水,后果不堪设想。
“一派胡言!”赵大夫气得跳脚,“分明是你刚才惩英雄进了安置所,现在胡编乱造不过是想要回到城里去。你若是回去才是一切的祸根子!既然凤大姑娘喜欢出风头惩英雄,何不就英勇到底,就留在城外与这些流民同生共死,岂不更是凤大姑娘的大功德?!”
百灵气得跳脚:“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赵大夫气得脸色发白,还要再辨,却突听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一个骑着马的人影飞速地奔了过来,下马跪倒在李方明脚边,一脸惊慌地禀道:“大人!不好了!元老王爷……元老王爷他得了急病!世子爷让我来请个大夫回去给元老王爷看诊!您将大夫全都带出了城,我只能来这里找您了。”
众人一听是元老王爷的事,顿时来了精神。若是给元老王爷看诊,不但有机会得到老王爷赏识,也可以借机离开这种晦气之地。
数名大夫争先恐后地道:“李大人,元老王爷金尊玉贵,耽误不得,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给元老王爷看诊吧!”
李方明自然也不敢怠慢,正要安排下去,却听凤大姑娘道:“敢问这位捕快小哥,元老王爷是何症状?”
赵大夫冷笑一声:“怎么?凤大姑娘不是高风亮节之人,要留在城外与这些流民共同低抗霍乱吗?难道一听元老王爷得了病症,便不顾那些流民了吗?”
萧御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等着捕快回答。
捕快略想了一想道:“好像是吃坏了肚肠,只是一直呕吐,腹泻,已经熬了些暖胃的汤药来喝,只是不管用。”
有几个大夫听完捕快的回话,便马上变了脸色。连那赵大夫也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小捕快,又去看李方明,却惟独没敢看刚才正针锋相对的凤大姑娘。
李方明不明就里,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凤大姑娘道:“果不其然。只怕,元老王爷也染上了霍乱。”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李方明更是惊得脸色都白了。
元老王爷在他的知府衙门里,他一家大小妻儿家眷全在那座宅子里!
无论是元老王爷出了事,还是他李家任何一个人出了事,都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没想到元老王爷得了急病,萧御只得临时改变安排。他让百灵将那两套带来的袍子面巾交给秦老大夫和秦小大夫。
“让他们一定注意保护自己,不要饮生水,时刻注意手部的洁净,如果吃东西一定要热透。”萧御叮嘱着,百灵一一点头。
“快去送东西吧,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着你。”
百灵应了一声,抱着袍子又飞快地跑回大门里。
萧御走向李方明,让他安排一辆马车给自己。
“我现在得回去看看元老王爷,大人也一并回去吧。”萧御道,“疫情已经扩散到了城里,其实说不定是从城里扩散出去的。总之现在您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回去之后我有一系列的措施需要您向全城百姓通知,还要准备许多东西用来救助患者,今夜之内一定要准备到位。对了,您把这些大夫也组织一下带到知府衙门吧,最好连他们的学徒也找来,一起简单培训一下,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抵御疫情。一切都得要快,疫情面前,动作永远不嫌快。”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凤大姑娘神情坦然地对着李知府一一吩咐着。她哪里像是跟一位知府大人在说话,简直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下人那么理所当然。
只是却无人敢说什么,连李方明都不由得一一应声。刚才他们面红耳赤的争执像个笑话,事实证明了凤大姑娘并不是在胡言乱语,她说准了,□□里也不再安全。
不多时百灵从大门里跑了出来,萧御带着她上了马车,迅速往淮迁城里驶去。李方明没好气地命令那些大夫又上了那驾没顶的马车,自己弃轿骑马,心急如焚地一起往城里赶去。
谢景修坐在元老王爷的床边,看着元老王爷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偶尔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吟。床边搁着一只木桶,里面都是元老王爷呕吐的秽物。
屋里飘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谢景修却似全然闻不到似的。他的狐裘大氅脱到一边,只穿着里面的窄绣紫袍,沉默不语地端坐着。
“呃……呕——”元老王爷猛然坐起身来,抱着木桶又吐出几口水样的秽物来。谢景修伸出手轻轻拍着元老王爷的后背,眉头微皱望向门外。
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元老王爷吐出一口来,心里又轻松了一些。他躺回去,任谢景修拿一块帕子替他拭干净嘴角,笑了笑虚弱地道:“要不是病了这一回,我还享不了我孙儿亲手伺候我的福气哪。”
谢景修垂下眼睫:“祖父,您养养神吧,大夫就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婢女连声通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谢景修看向门边,一只绣着云纹的白色靴子刚刚跨进门槛。他抬头一看,却见来人是一个极眼熟的清秀俊美的少年公子。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直裰,有些宽大的袖口挽到手肘上,墨色长发怪异地束在脑后,垂下一把马尾似的发梢扫在肩上,腰部也利落地系紧,勒出一道纤细却柔韧挺拔的腰身来。明明是书生的装扮,却被他穿出了侠客般的利落洒脱。
少年向他笑了笑,急步走了过来,关切道:“元老王爷怎么样了?”
谢景修一直冷冷淡淡的面上头一次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来。
“凤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