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亲人到来

夜漫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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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元西的落脚之地已经从楚朔的厢房移到了对面的房中,两方对立,仅仅只隔了一个三人宽的走廊。

    自答应落安宁要为落元西治伤后,楚朔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走得急,所以身上除了带了些朱泽平日里研究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药丸之外连个随行的御医都没带,主要是因为他一怕被身边之人提早泄露了行踪被父皇抓回去,二是觉得依照自己这健康无病的体征,也用不着带一个大夫在身边;只是,他没想到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自己会在盘龙城中遇到落家这两个人。

    如今他的身边一无御医,二无朱泽,除了些命归灵药之外也没什么能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是既然答应了他人,他也是言出必践的;所以在第二日,他便要白鹤楼中的小二请来了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前来为落元西问诊。

    落元西这一身的伤痛明显是被人用武力重创所致,再加上耽误了治疗这才将好好的一副身子骨拖累成这样,现在与其拿出各种各样的灵药一股脑的灌给他,还是先探清楚他的身体到底虚耗成了什么样才是当务之急。

    是以,在城中有名的老大夫摸着山羊胡须眯着眼睛在为落元西细细把过脉看过他的双腿之后,楚朔从椅子上跳下来,主动走上去:“不知我家这兄长的一身伤情究竟如何了?可有机会治疗痊愈?”

    为了掩人耳目,楚朔对外宣称落元西是他家族中的表哥,而落安宁则是他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只要一想到当初他在说出自己为落安宁安排的身份时身边之人全部都炸毛的表情,楚朔的心情就是前所未有的好。

    果然,就算是自幼思想老成,智慧与心性超出于其他年龄段的孩子,楚朔的内心深处还是住着一个顽劣的男童;偶尔时不时的顽皮捉弄众人一下的毛病还真是轻易改不了。

    老大夫年事已高,可依然眼不花耳不聋,更要人惊叹的是明明一头白发,可整张脸却是丝毫未见老者之气,反倒是白皙红润,中气十足的样子;老大夫上下扫了一眼站在面前还不及他一腿高的小娃娃,聚光的眼瞳里闪过疼爱小辈的喜爱之色,慢慢悠悠道:“依老夫的医术来看,你家兄长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此话一出,立刻让本就安静的房间里更是布上了一层冷霜;落安宁几个跨步冲到床边,一双手死死地抓住落元西的手臂,似乎在无声中告诉所有人,就算是所有人都对元西放弃了希望,她也绝不撒手,绝不!

    楚朔看着落安宁的动作,眼瞳沉了沉,又看向老大夫道:“您老尽管实话实说,我们都能承受得住。”

    老大夫没想到这屋子里上下尽是一个小娃娃在做主,但是又看这孩子一身沉稳大气之象,很显然这孩子出身不凡,也不知是哪家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教育出来的如此聪慧灵透的孩童。

    老大夫怜悯的瞅了一眼身后躺在床上不动的落元西,叹了口气,带着医者的悲悯之情,道:“这位公子的伤势极重,当初应该是被人用重力重伤了脊柱,这才导致了下体瘫痪;当时,如果你们能够找来大夫细细为他诊病,或许还有一成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只可惜这位公子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疗也就罢了,还因为久病不医生生拖耗的身体,将本就残弱的身子拖累成了今天这幅光景;好在他是个习武之人,底子自然是要比正常人浑厚一些,若不然,依照他的这一身病症,落在一个寻常人的身上恐怕连白骨都已现了。”

    楚朔的眉心蹙紧,虽说他早就料到落元西的身体状况没有很好,但是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看来这些时日,他一直都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自己,所以才能拖到今天。

    “您老没什么办法救一救他吗?”

    老大夫听到楚朔的话,为难的摇头,道:“依老夫的医术,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他的痛苦;想要让他重新站起来,除非是神医降临,奇迹发生,要不然这世间没人能让他痊愈;而且,他因为这场重创伤了身体的根基,恐怕也不能似正常人一样拥有常人之寿,这一身的武学造诣恐怕也是要荒废了的;这位小公子,老夫看你是个通透的人,想必你也能够明白老夫是尽了力的,实在是因为这位公子的伤情太过严重。”

    看老大夫一脸为难和无能为力之象,楚朔也知道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就让吕刚送了大夫离开,自己站定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背对着他低着头,不断微微颤抖的落安宁。

    落安宁知道楚朔在看着自己,眼眶中的眼泪在看着落元西苍白的脸颊时,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他这一身病、一身伤都是为我而得,当初如果不是他拼了性命将我从王城中救出来,这个时候恐怕我早就成了落家的一个游魂了;他为救我将自己消耗至此,我却在面对他的一身伤痛时无能为力,这个世道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对他如此不公?!”

    “在太平世间都没有什么公平,更何况你们所经历的是最阴毒的诡计,最狠辣的摧毁。”楚朔慢慢走到落安宁身后,清亮的眼睛同样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睡对外界一切事物无知无觉的落元西,许久之后,缓缓道:“孤启蒙的时候,有一个太傅曾经对孤说过一句话,叫做尽人事知天命,孤当年还很小,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就追着太傅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太傅认真仔细的解释过一遍后孤就生气了,立刻启禀了父皇将这个太傅从孤的东宫中请走;因为孤知道,孤是大梁的太子,是未来大宛的继承者,身为两国继承人,孤的身份已经富贵至极;孤现在是太子,将来更会是天子,孤虽然无法掌控自己的出身,但绝对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什么狗屁的尽人事知天命,孤在这世上最不信奉的就是天数;假以时日,待孤长大,孤会完成自己心目中的雄图霸业,到那时,人若拦我,我便诛人,神若阻我,我便诛神,天若拦我,——我便封天!”

    听到如此狂傲霸道之言,落安宁震惊的转过头,眼角还垂挂着眼泪怔怔的看向楚朔。

    楚朔看着落安宁瘦小的脸颊,伸出手心疼的将她眼角的泪轻轻地擦掉,清冷稚嫩的声音里带着难有的温柔:“安宁,孤承诺你,一定会把落元西的身体治好,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恩人;就算所有人都说这个家伙可能活不长久了,孤都不会变成那个第一个放弃他的人,因为孤是个犟骨头,从小就胆大包天,专门喜欢跟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规矩定数作对。”

    说完这席话,楚朔就对着落安宁轻轻地咧了咧嘴角,一抹笑容淡淡的出现在他的脸上;顿时,让这张稚嫩的脸颊绽放出令人炫目的神采来,这个时候如果楚烨出现,就一定能够发现,他这个长相酷似爱妻的儿子,在笑的时候,反倒是像极了他。

    落安宁也被突然绽放出笑容的楚朔惊傻了,微微张启着红唇,含泪的眸子水晶晶的看着面前的他;直到楚朔被她专注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将她轻轻地抱入怀中,耳边传来他一句‘你再这样看着孤,孤就要被你逼的不敢在你面前出现’的时候,她才恍然回过神,挂着泪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连她都不知道的放心笑容。

    虽说叫来城中最好的大夫为落元西看病治伤惹得落安宁哭了一场,也同时为在场的人带来了一阵压抑的失望之外;但好在也算是彻底弄透了落元西究竟伤有多重,让众人的心里都有了一本账。

    正如那老大夫所说,现在除非是有神医降临,要不然落元西的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久了;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应付人,但对楚朔来讲却是另一番天地;没错,他偏偏就认识一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只是京城距离盘龙城有段距离,想要将朱泽叫来绝非一两日就能成的;为今之计,只能先一边飞鸽传书回京城找来朱泽,一边用自己的身上的灵丹妙药稳定住落元西的身体,最起码不能让他在朱泽还没来的这段时间的身体再继续消耗恶化下去。

    就这样,楚朔一行人算是彻底消停下来,各个安心住在白鹤楼里,等待着朱泽的到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时光如常,白驹过隙,当白鹤楼又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一天时,这一天看似寻常,实则很多人的命运都在这一天被牵连到一起,悄悄发生了改变。

    当天色刚亮不久,楚朔就由禄双服侍着起来洗漱,然后和徐晏殊简单地用过早膳后就去对门落元西的房中找落安宁。

    在确定落元西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后,落安宁就搬到了落元西的房中暂住,当然,这其中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强烈反对;要知道现在虽说他们都还年幼用不着男女大防,可是对于袭成了大梁天子霸道个性的太子殿下来讲,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却跟另一个男性居住在一起,对他来讲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的;虽说安宁一直将落元西当成亲人兄长般对待,可不难保证落元西那个家伙对安宁不存了非分之想;要知道,当初他在故意说出有意要将安宁收入东宫的时候,落元西的反应可是很大的。

    因为担心落元西会真的拐走落安宁,向来风轻云淡对女性认识十分浅薄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抗争,但最终结果往往都是很差强人意的;在落安宁毫不犹豫的抱着自己的被子搬到落元西房中住下的那一刻开始,属性辣包子的太子殿下整个人都表现出了空前的敏感和神经质,具体表现在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往落元西的房中钻,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在关心落元西的病情,实则却是在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时刻防止被他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会红杏出墙。

    所以今日,在楚朔又出现在落元西房中的时候,正好撞见落安宁扶着落元西正坐起来用早膳的一系列动作。

    看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落安宁照顾的落元西,本就神情淡淡的楚朔更是眸光清冷,心里强烈的黑暗念头再次升起;你说他要是趁这个时机将落元西这个要死不活的家伙弄死并将此事嫁祸给魏子程,安宁会不会上当呢?

    就在楚朔在心底里悄悄地盘算着这步棋会不会走得很凶险有没有必要走下去的时候,白鹤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跟着,就听见一阵哄闹的人声鼎沸之音,瞅着动静倒像是来了什么人物一般。

    跟在楚朔身边的徐晏殊是个欢脱活泼的性格,听见动静二话不说,立刻手脚并用的趴到窗口,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下面看,一边还忙不迭的汇报着看到的情况:“咦?这是哪家的镖局,好大的派头,这么多镖师押送货物,也不知那些箱子里装这些什么东西。”

    听着徐晏殊跌跌不休的声音,楚朔大致也明白一二。

    盘龙城是重要的经济枢纽中心,来往于大宛大梁两国的商旅镖局不断,能在这里看到整齐有素的镖局也没什么好意外。

    只是,楚朔刚做出这样的判断,就又听见趴在窗户口的徐晏殊突然‘咦’了一声,跟着,就看见这小东西木怔怔的转过身,睁着一双圆咕噜的大眼睛似有千言万语般看向楚朔。

    楚朔倒是被这小家伙的模样逗的来了兴致,刚准备开口询问,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突然推开,紧跟着就看见吕刚跟被大火烧了屁股似的冲到他面前,气喘吁吁道:“殿下,侯爷和王爷来了。”

    什么侯爷?哪个王爷?不知道本殿下的亲戚多吗?

    楚朔眼睛眯着,冷静的等着吕刚把这口气喘匀,“慢慢说!”

    “慢不了了!”

    一声低沉整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跟着就看见门边一角青色的锦衫一闪,一个身材颀长英挺,相貌俊美清雅的男子手晃折扇缓步出现在楚朔面前,看见来人,楚朔被惊得立刻猛吸一口凉气,而耿然楚朔惊愕的是,跟在清雅男子身后的另外一人;那人穿着玄色的劲装,将近乎完美的身材勾勒的如出鞘的刀枪,他的相貌相较于走在前面的男子要微微逊色一分,可是,那双夹裹着凌厉锋芒的眼瞳却更让他的身上带了浓郁的杀伐之气,在这样的气质面前,恐怕谁都会矮上一截。真不愧是手握大宛最强战斗力的一军统帅啊!

    楚朔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眼前这两位尊神,平常时间他想要见上一位都要费些工费,没想到在来到这盘龙城后,竟然能让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父皇啊!母后啊!您们的儿子我今天算得上是摊上大运了吧!

    楚朔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此时此刻他的嗓子眼有点发紧,还真不知该先冲哪个打招呼。

    “裴叔叔,段叔叔——”一声脆生生的娇喊从身后传来,跟着就看见徐晏殊化身成一枚圆滚滚的炮弹,直冲冲的朝着那二人扎过去。

    裴铮看向飞射过来的小圆球,连眼皮都没抬起,而是稍稍侧身堪堪躲开一点,将站在身后的段清暴露出来;至于段清,自然也没辜负这喜爱云游四海的小侯爷的‘厚爱’,手臂一伸便将肉团稳稳接住;跟着揪住肉团的后领子,像是在掂量什么东西似的,一下一下的掂量着这个好似有吃胖的小东西。

    看着被段清揪着后领口团缩着四肢的徐晏殊,楚朔在心里暗暗记下这小子主动献身为自己解开尴尬气氛的情分,深吸一口气走上来,双手一抱拳微微躬下身就朝着两人行礼:“朔儿见过干爹,段叔叔。”

    被楚朔称呼干爹的裴铮明显是喜欢极了这小子,俊美的容颜上飞快闪过宠溺之色,跟着又板起脸,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转头对身后的段清说道:“就说他楚烨不是个教育孩子的好手,瞧瞧,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教育的老气横秋的,活似一块不懂变通的硬石头,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机灵和可爱?”

    段清嘴角抽了抽,虽说他并不认同裴铮口中用来形容朔儿的‘可爱’一词,要知道,他们家朔儿可是自打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隔绝可爱属性;只是,以前的朔儿就有些不苟言笑,这一年不见,怎么越发的深沉起来;仔细观察还真有些像老气横秋的老头子,也不知大梁天子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倒是自己手里的这个,还真是越来越会撒娇卖萌了,瞧瞧这可爱相,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同样听到干爹说自己可爱的楚朔也有些不自觉的抽动嘴角,虽说他平日里总爱让自己在装的可爱一点,可那也是为了能让自己表现的跟个正常的孩子差不多,别让别人把自己看成是异类;可是,真正了解自己性情的干爹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楚朔这辈子就算是用尽了一生之力也跟可爱一词牵扯不到半点关系;他这话,哪里是在说自己失去孩童的天真活泛,分明就是在暗指父皇;看来,就算是数年过去,干爹对于父皇当初用了手段从他身边抢走母后之事还是耿耿于怀啊;他母后这滩祸水啊,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能同时祸害两个大梁最鼎鼎有名的男人;哦对了,段叔叔也要算上一个。

    段清将手里的肉团子放下,走过裴铮来到楚朔面前,蹲下身便伸出手扶住他小小的肩膀,深邃的眼瞳里虽然能见刀光剑影,但同时也可以看到里面的脉脉温情:“怎么这么不听话,竟然敢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母后都被你给急哭了。”

    “朔儿,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你父皇欺负你来着,所以才想到来找阿昭和我们呀?”

    听到这两个人的言辞,楚朔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同时能看见这两个人,感情还是因为母后啊!他突然很庆幸,还好父皇不在这里,要不然这仨儿碰上,准得打起来。

    楚朔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回话道:“干爹,我这次私自跑出来和父皇是有关系,但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样关系,只要见到母后我什么都会说明白的;对了,母后她怎么哭了?也真是的,自己生的儿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她会不知道吗?为了这种事就哭,还惊动了你们两个,简直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对待嘛!”

    “你就是个小孩子!”裴铮毫不客气的说教道:“朔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后有多紧张你,先是听说你悄悄离开京城去向成谜就已经神思不属,最后好不容易收到飞鸽传书知道你在这里,考虑到盘龙城的复杂情况她能不担心吗?你倒好,到了这种情况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等见到你母后,我是没有理由站出来替你说好话了,就该让你母后好好罚你一顿才是。”

    一听到裴铮这么说,楚朔终于急了,忙捉住段清的手臂轻轻地摇啊摇,求救道:“段叔叔……”

    段清历来就很宠溺这小子,眼下又看他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包了害怕,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袒护他,可是又想到徐昭那双哭红的眼眶,心一横,咬咬牙道:“这次段叔叔也帮不了你,朔儿,赶紧收拾东西随我们一同离开吧。”

    一直趴在床沿边的落安宁一直注意着楚朔那边的动静,听到他先后对二人的称呼,又联系到自己平常听到的一些传言,立刻就判断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两个人的身份;真不愧是大梁的太子,不过是一时兴起闹了一出离家出走,竟然能够同时惊动这样两个人;裴铮倒还好说,毕竟他虽说名声传外,但身上并没有挂着职位,五湖四海、河流大川随便他高兴怎么跑都行;可段清不一样,以前跟在父王军营中时她就听说过大宛镇北军的名头,能让堂堂掌军大帅丢下千军万马、掩盖身份出现在这里,可想对段清来说,楚朔的重要性。

    落安宁攥紧了手底下的锦被,嘴唇抿的微微有些发白,直到有一只手突然伸出来轻轻地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她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投来担心目光的落元西。

    如今的落元西虽然有楚朔的灵药保着性命可还是十分虚弱,一张脸苍白中带着淡淡的青色,看着这样的他,总是让人有一种会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落安宁转过手与落元西放在她手背上的手十指紧扣,故作轻松的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无声的告诉他‘我没事’。

    楚朔现在正被两个最难缠的人物缠上无暇顾及落安宁这边,自然也没留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倒是一直在故意跟楚朔拌嘴的裴铮在一个无意间抬头的动作后,扫到了落安宁与落元西紧紧相握的两个手,好看的眉角轻轻地网上挑了一挑,清澈的眼底就显现出了深意。

    楚朔在这两位面前难得露出了孩子气,攥紧了小拳头,绷直了小身板,撅着嘴巴反抗道:“我不回去,现在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先回去的。”说完自己的立场,小家伙又抬起头,眼神严肃正经道:“干爹,段叔叔,如今盘龙城比较复杂,你们的身份又很敏感,你们还是先走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又说混话!”这次,倒是一项纵容这位小祖宗的段清先动了怒:“你也说了盘龙城复杂,自己要留下来就够气人的了,还想撵我们走?楚朔,一年不见你的个子没长多少,这胆子是被谁训练的,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不计后果?!”

    被段清脱口而出戳中了痛楚,楚朔立刻一噎,差点没被段叔叔的一句个子没长多少给活活憋死过去;他也很意外自己明明已经五岁了为什么还是四岁的个子,这件事本来就够他烦心的,没想到现在还被人当众说出来,还是当着安宁的面?

    一时间,小家伙被憋得一张小脸通红,一双瞪圆的眼珠子更是微微带了些淡红,活似一只快要被憋屈疯魔的兔子。

    段清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中了小家伙的伤口,立刻尴尬的清着嗓子,不敢去看小家伙瞪圆的眼珠子。

    裴铮倒是乐得轻松自在,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轻轻地笑,目光却是不断地在楚朔和落安宁的身上游走穿梭,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小家伙,你一口咬定不肯离开,不会是跟这床边的两个人有关系吧?”

    楚朔呼吸一窒,再看向干爹时,眼神之中除了敬畏之色更有防备之心;早就听父皇亲口说过,他那么多情敌离开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只有干爹他是最忌讳莫深的;今日亲自领教,他总算是明白了父皇的忌惮之情,他干爹这颗七窍玲珑的心呦,在他面前就甭想有什么秘密能藏着掖着的。

    “干爹……”楚朔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连他都难以察觉的颤抖。

    裴铮摇晃着折扇走进房中,看向齐齐朝着他看过来的两个人,问楚朔:“他们两个是谁呀?”

    “干爹!”楚朔的心里越来越着急,他能够容得下落家的这两个人,可并不代表其他人就能容得下,要知道,北戎的落氏在大梁人的心目中,可没留什么好印象。

    裴铮就像是听不到楚朔语气中的紧张一样,清澈的眼瞳里慧光一片,细细的落在落安宁和落元西的身上,咦了一声,道:“真看不出来,这里面还有一个高手,只可惜……”说到这里,裴铮扭头去叫段清:“你是个练武高手,来替我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

    段清和裴铮早已成为挚友,听见裴铮的话二话没说就走上来,他本是想靠近床边,但是他发现这两个人对他的敌意和防备心很重,所以也只能隔着几步观望了几眼,道:“是个好苗子,只是,怕是被人废了,现在连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哎!那就真是可惜了,天下间习武之人何其多,能遇到根骨奇佳的却是少之又少,难得有一个送到面前的,却还只剩下半条命;终究是我运气不好,运气不好啊。”裴铮摇着头,看向脸色不明的楚朔,道:“孩子,你要是为了这两个人留在盘龙城,那干爹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别费这个功夫了,这俩一个营养不良,一个只剩半条命,都是些半路的次货,好不如及早丢弃,何苦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添麻烦呢?”

    听见裴铮这么说,楚朔几乎是立刻就炸毛了,可是想到眼前跟他说话的人是谁后,便强压着心口快要烧穿他的怒火,咬牙坚持道:“干爹,如果母后遇难,你会做出丢下她独自一人离开的事吗?”

    裴铮被问的一愣,跟着蹙紧了眉心:“真是越来越混了,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跟你母后相比。”

    “可对我来说,这两个人十分重要;干爹和段叔叔刚来,又怎会知道这些天我们经历过什么,我知道过什么;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对朋友肝胆相照是我楚朔为人的根本,所以,不管他们两人变成什么样,废了也好,半条命也好,我都不会丢下他们。”

    躺在床上不动的落元西目若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说出这番话的楚朔,似乎在判断着他话中的真实性,久久无法做出反应;同样,落安宁也被楚朔的这番话震惊到,长长的睫羽不断闪烁,灿烂的眼瞳深处,不断似有流光星火闪烁,正在将她干涸漆黑的内心深处渐渐点亮。

    裴铮和段清也同时皱眉看向倔强劲儿犯上来的楚朔,看他像个小门神似的将那两个人护在身后,他们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个孩子的性格他们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如果真的不是和他们有了什么,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么坚决的话。

    裴铮深吸一口气,主动做出退让,道:“好,既然这两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你总该能告诉我们,你这两位朋友是谁吧。”

    最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楚朔不知该怎样对裴铮和段清解释这两个人的身份,落元西还好说,毕竟他并非真正的落家子弟,可落安宁却是落迟风的骨血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年在北戎王城,落安宁之名甚至可以凌驾于帝王之家的公主之上,世间有人鲜少会不认识她;他知道,只要他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依干爹的博学多见和段叔叔的消息打探,一定知道这两个人的真正身份。

    裴铮只是猜到楚朔和那两个人之间会有牵连,他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两个人的真正身份;所以在看见楚朔对他的提问吭吭哧哧不肯直接回答的时候,好看的眉心又是狠狠的一拧,看向落安宁和落元西的眼神更是带着浓郁的深意。

    段清也察觉到楚朔的奇怪之地,目光略有搜寻的再次看向床边两人,只是这次,眼神中同样带着审视纠察之光。

    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空气冷凝微滞,带着要人压抑的沉闷感。

    落安宁冰雪聪慧,又怎么猜不出这个时候楚朔的言辞躲闪是什么意思;回头看了看浅抿着薄唇的元西,再瞅向明显神情为难的楚朔;就在众人觉得快要被这冷凝的气氛冻僵的时候,落安宁唰的一声站起来,几步来到楚朔身侧,抬起下巴看向裴铮,黑亮的眼睛里坚毅之色立显:“你不用问他我是谁,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我自己会告诉你;我叫落安宁,是北戎落迟风的女儿。”

    一瞬间,本就安宁的房中更是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

    不知何时,裴铮手中的折扇不再摇动,而是被收起紧攥掌心;而段清更是利索,移身幻影之间就来到床前,凌冽的眼神里带着灼热的火光紧紧地盯着落元西。

    整整半柱香的时间,厢房中没有一个人动弹一分,吭声一分,就连好动的徐晏殊和禄双都被这浓烈的气氛压抑的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直到传来啪的一声,折扇开合的动作被裴铮做的极为行云流水、风流倜傥,众人才从这压抑的气氛中被解救出来。

    “吕刚,去门口守着!禄双,把门关上。”裴铮一边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一边朝着床边的宽背椅上走过去,同时说道:“段清,放轻松点,咱们来听听这个孩子会给我们讲出怎样的故事吧!”

    说完,裴铮的眼神就沉沉的压在楚朔和落安宁的身上。

    楚朔深深地长出一口气,等全身放松下来才发现浑身上下的肌肉竟传来阵阵酸痛感,可见在刚才的半柱香时间里,他紧绷的有多厉害;无形之中就能让人产生如此强大的压迫感,干爹这气势跟父皇比起来恐怕也是不遑多让的;看来,他想要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他只有想办法来说服干爹和段叔叔站在他这一边了。

    而与此同时,谁也没想到,从都督府中走出来一队人马,而这队人马竟是以身着便装的魏天翔领路,一路朝着白鹤楼的方向直奔而去。

    而都督府内的梧桐阁,随着魏天翔的离开阁楼上下的所有门窗都被人从外面牢牢锁住,就算是锁不住的也会被人动作麻利的钉死;这一幕,发生在梧桐阁简直就是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座梧桐阁可是将军送给自己亲生孩儿的见面礼,平常时间一直都是被人小心打理,从不敢有半分损伤;后来公子来到了都督府,将军就将梧桐阁赐给了他居住之地,公子在这里一住就是数年,梧桐阁也算是迎来了它的主人,这座精致的小阁楼也算是有了鲜活之气。

    如今,这样一座漂亮精致的阁楼却被人从外面钉上了横七竖八的木板,而且这个命令还是将军下达的,可见定是发生了大事,要不然依照将军对公子的疼爱,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就在梧桐格外传来层次不齐的订钉声音时,魏子程半张脸红肿的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仇恨的不甘的眼泪,听着外面咚咚咚的吵杂声,他终于忍耐不住,狰狞着扬起了脖颈,对着头顶上方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和喊叫。

    那阵阵宛若撕心裂肺的声音传的极远,几乎让所有围走在梧桐阁附近的侍从护卫们都惊心的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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