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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夫人六十六岁寿辰,算得上柳府里的一大要紧的喜事。早在几日前李管事便张罗着在府中张灯结彩的布置开了。
一品大员的母亲做寿,来祝寿的同僚属下更是将整个柳府弄的门庭若市。
柳淮扬身子不好,白日里外院尽是招待那些个前来祝寿的宾客,自不用他前往。
晚间里却是个家宴,柳二爷若不想去,只言说身子不适便可以推脱了,只不过他却是应了。
先前提起的试药一桩,温方不便出面,沈鱼便想寻个机会瞧瞧东院那位身上毒性的深浅,再同温方仔细斟酌置入那灵蛇血的剂量。
毕竟灵蛇只有一条,蛇血更是异常宝贵,浪费不得。若不亲自瞧了,盲人摸象,终是不太妥贴。
又闻晚宴上邀了纪流年宰相做为上宾,若是纪氏那里有些精神,少不得也会露上一脸,若不能也无妨,沈鱼那好姐妹自会想了法子创造机会。
早在柳淮扬的授意下,芣苢从府外寻了帝都有名的制衣铺子添香坊为沈鱼量身定做了几套精致的衣裳首饰,午后恰好送了过来。
沈鱼便让拉着去后堂试那衣裳首饰,那添香坊里到是想的全面,为防衣裳肥瘦不适,又带了几个针线绣娘过来。
几套衣物皆是由上好的云锦裁制,用的绣娘又是从宫里退出来的,制出的衣服不仅样式新颖,单只说绣功便比旁家高出就不止一截。
沈鱼看细细打量着撑在架子上的几件新衣,因着是老夫人上寿辰上要穿的,多是绯色为主,显得喜庆些。
不提一应衣物款式如何新颖,单看些许细节,那袖口衣领皆有绣工别致花样雅趣的花草,权当装饰。
连一条系于腰间的涤带也是费了工夫花了心思的,绣上几许淡雅的应景的合欢花,金丝勾边,艳红作蕊,竟有几分栩栩如生。
沈鱼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望着旁边的芣苢缓声道:“老夫人作寿,却为我做了这些套衣服首饰,未免太过铺张了些。”
芣苢恭敬道:“全都是爷的意思,姑娘不必觉得不安。爷少去外院,姑娘穿戴的好些,也是给爷长脸。”
沈鱼点点头,又问一句:“这些套衣物,我看着件件都好,也挑不出来甚差别,外院可有什么旁的忌讳,可别穿差了,反累爷让人笑话了去。”
芣苢听她有些认真的语气,微笑着回一句:“这些枝叶末节姑娘不必担心,论穿衣首饰上守的规矩礼节,添香坊里自是拔尖的。”
芣苢说完这话,那添香坊里跟着过来的几个绣娘里出来一个圆脸喜庆的年轻妇人,走到沈鱼面前福一福身。
沈鱼打量一眼,生的倒是肤白面善,更是开口未语先面上带三分笑意,让人觉得很是亲切:“贱妾陌娘,给姑娘请安。还请姑娘且放下心来,一应衣裳首饰自有陌娘为您打点,姑娘只安心等着做个美佳人便是了。”
沈鱼点了点头道句劳烦,便从那几套衣裳里选了套不甚艳丽的出来,又请那陌娘参考着选了几件首饰头面,也是捡了低调一些的选。
陌娘看她如此,不免心中好笑,心道:这姑娘倒是个异数了。凡大家里哪个得脸的通房姨娘不想把自个打扮的明艳照人些,只盼一朝迷倒了主子爷,余生便只等享尽富贵奢靡。
再看沈鱼,更是得主家厚爱,添香坊里精致一等一的好料子,几两银子买不到一尺子,愣是眼睛不眨的一下子添了好几套。再言说的那首饰,哪件不是真金白银赤金碧玉打造出来的,更莫说个中镶嵌的宝石碧玺,全是顶尖的好籽料雕琢出来的,可谓是件件价值不菲。
内室沈鱼换了衣裳,那陌娘子手也巧,檀木的梳子在发间梳一梳,手底下几个灵活的翻转,便出落出来一个简约别致的发髻。
沈鱼选的头饰好,额角两处各钗一只碧玉雕琢的祥云掩鬓,发髻右侧隐现一支红玉钗,钗头雕一出蝶恋花,更是惟妙惟肖。左侧簪一朵五色碧玺串出一海棠珠花,两耳各表一支玲珑剔透的玉质水滴耳坠,同额角的那处祥云掩鬓不谋而合,更称的一张俏脸莹润可怜。
陌娘三分满意七分赞许的笑一笑,再往沈鱼脸上敷一层薄薄的胭脂,执了炭笔为沈鱼略淡的眉毛添上一笔墨色。
栖意园里将养几个月,沈鱼脸上褪下的何止是脸上那几许暗黄,肤色白皙了,唇色也越发红艳了起来,也当得起唇红齿白一说,并不用刻意描绘。
陌娘自镜中望着妆扮妥帖的沈鱼,忍不得开口夸一句:“姑娘眼睛生的好,黑白分明先不提,且这水汪汪的明亮,就总叫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沈鱼笑的得体婉约,言了谢,再转头望一眼铜镜里的盈盈佳人,原本淡然的神色,生生让这身上这件新红绯衣,称出几许明艳。
略施脂粉,便又带出几分清丽,叫先前清秀脸庞,更添三分颜色。
那陌娘说的对,沈鱼眼睛生的好:一双盈盈妙目,倒是一汪神秘泉水隐其内,总叫人觉得清澈却又不见底,又似天边一双寒星宝石闪闪荧光,叫人轻易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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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扬接过德叔递来的一盏新茶,安坐于梨树下,手里的书册放置一旁的汉白玉石桌上。那手中新茶也是沈鱼前两日新配出来的养生茶,倒是比先前那参茶爽口几分。
德叔立在一旁,这会正同他说的仍旧是那试药一事儿。
“爷恕老奴直言,姑娘那里同霜枫院里的通房尤氏着实关系非浅,试药一事还是理当慎重,莫让旁的有心人钻了空子才好。”德叔有些忧心。
“旁的人?你是信不过沈鱼,还是信不过爷?“柳淮扬微微敛眉。
“老奴不敢,知爷心思缜密,也不过是多一句嘴,望爷别见怪。”说着便要弯下身去行礼,却是让柳淮扬抬一抬手挡了回去:”爷瞧着栖意园里的暗卫已经到了数十步便可见一个,如今你却还是不放心沈鱼?爷倒是好奇,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何以让行事素来稳妥著称的德管事这般的草木皆兵?”说到最后,已是言辞之间隐现厉色。
德叔察觉,禁不住擦一擦额角的汗际,踌躇了几分才又近前一步躬身道:“沈姑娘突然入园,又这般轻易得了爷的怜惜,老奴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南疆回来的第一件要紧的事儿,就是瞒着爷叫月影的探子查了她的身世。”
柳淮扬一双暗眸沉了又沉,望着眼前这位自小把他看大的老者,已是五旬开外的年纪,此时却是满头大汗的立于他身前,只等着他发落。
他又想起沈鱼,有时她也怕他,却从未如此,撒娇弄痴她再在行不过,有时一颗心思恨不能有七窍玲珑,有时候却又娇憨的可爱。
柳淮扬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德叔缓了声音:“罢了,你且说,查到了什么,竟然弄了这般如临大敌的阵仗。”
“沈姑娘八年前是让她奶娘的儿子卖去的清平坊。暗探便顺着这条线查到了她奶娘处,那老妇只言说先头的主子是个女商人,生了恶疾,留了大把的家产将女儿托付给她,却是让她那个败家的儿子一朝给败了进去。后来又称她不在,同媳妇做下主意,将那小姐拉出去卖了。”
德叔言至此,抬头看了看柳淮扬,只见他一张苍白的峻颜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是掀起一阵暴虐的惊天骇浪。
德低了低头,背后又是一凉,当日在药虚温方处,他是动了杀机的,只是温方的几句警告之辞,让他有了忌讳,如今看来日后少不得要感谢他一番。
见柳淮扬久久沉默不语,德叔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待那暗探查到沈姑娘的母亲时,却是查到一桩要紧的事情。沈姑娘的母亲沈无殇却原本是沈固老将军之女,沈重山将军的胞妹沈玉沈大小姐。”
“将军府的嫡小姐?”柳淮扬几分沉吟,原想着沈鱼或许是个没落大家里出来的小姐,却也未曾预料到这个大家非但没没落,还是这般显赫。
柳淮扬望着德叔,后者脸上带有难色似有难以启齿之语。
“只管接着往下讲了,如今这般,爷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德叔躬身言是,又言:“查至如此,老奴却又觉得十分事情蹊跷,那沈家嫡小姐沈玉早在二十年前已生暗疾突然离世,当时沈老夫人痛失爱女哀思过度,天家为表示抚慰,还特封了一品诰命。早先这些事情原都是人尽皆知的,只是后来顾忌将军府,便少有人提,爷年岁未深或许不曾听说过。”
柳淮扬点了点头,又言说:“可是查出了当年沈小姐离府的这一桩密宗?”
德叔点了点头:“如爷所料,老奴当时觉得事情不对,便又让暗探小心的的查了下去,却不想竟然扯出宰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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