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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糕在看到卫玺时,它两只长耳朵瞬间立了起来,那双黑豆儿一般的圆眼睛阴沉沉的,而后只见它用它短短的毛茸爪子使尽全力将敞开的门扉给关上,将震惊不已的叶池玉以及失魂落魄的卫玺关在了门外。
卫玺没有上前将门推开,她甚至没有走到屋子的廊檐下,而只是停在了院子中,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屋门,面无一丝血色,偏偏她衣裳上的血腥红得刺眼。
叶池玉将双手拢成拳,方才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的确是恶毒妖人叶柏舟,虽然不知究竟是谁将他伤成了那样,但那么重的伤,应该……活不了吧?
不过,沈流萤方才与那只兔子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救叶柏舟!?
她有本事医治好姐姐的肺痨,或许很有可能医治得了叶柏舟!
她……她怎么能医治叶柏舟那个十恶不赦的妖人!
不,不行,他必须阻止她救治叶柏舟,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她,可那个瞎眼男人在屋里,他根本就不是那个瞎眼男人的对手,他该怎么办!?
叶池玉死死盯着叶柏舟的屋子看,将双拳拢得紧紧的同时将下唇咬得用力,片刻后,只见他往后转身,飞快地冲去了院子。
他在经过卫玺身旁时拧眉看了她一眼,跑开了。
屋子里,云有心将叶柏舟放到床榻上后慌得根本不知自己眼下该做什么才是好,只是慌乱地“看”向沈流萤。
沈流萤看着面上写满了慌乱的云有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道:“七公子别慌,你且先坐下冷静冷静。”
沈流萤边说边在床沿上坐下身,抬手轻搭上叶柏舟的手腕。
白糖糕则是跳上床榻,蹲坐在叶柏舟的枕边,小爪子将身下的被褥抓得紧紧的,小身子绷得僵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为叶柏舟诊脉的手看,好像如此才能让它没那么慌乱似的,可见它与云有心一般,紧张不安到了极点。
然,沈流萤搭在叶柏舟手腕上的手却久久没有拿开,她亦没有抬眸与白糖糕还有云有心说上一句话。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与他们开口。
因为,叶柏舟的脉搏已经完全停止,他的身子,正在一点点变冷。
沈流萤的沉默让本就坐不踏实的云有心不由得缓缓站起了身,白糖糕更是蹭到她身侧,将前爪搭在她的腿上,昂着脑袋愣愣地盯着她看,毛茸茸的小爪子有些不由自控地颤抖着。
沈流萤此时有些不敢看白糖糕的眼睛,是以她不仅没有抬眸,反是轻轻闭起了眼。
白糖糕瞧着她闭起眼,倏地将她的裙裳揪紧。
沈流萤则是将手搭到白糖糕脑袋上,轻轻抚着,一边轻声道:“别慌,别慌,我说过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兄弟,我就一定要做到,容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白糖糕抬起爪子抱着沈流萤的手,抱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沈流萤忽听她脑海里正有人在与她说话,是墨裳缥缈幽然的声音。
“吾之部分诡医之力已渡化为汝自身力量,汝之心需先静,方知汝当如何做。”墨裳缥缈的声音像一阵微风,从沈流萤脑海里轻轻拂过,拂走她的不安与紧张。
少顷,沈流萤睁开眼,再一次揉揉白糖糕的脑袋,用肯定的语气对它道:“我会有办法的,我一定有办法。”
这一次,沈流萤的这一句话是直视着白糖糕的眼睛说的,语气坚定,神色冷静。
说罢,只见她再一次抬手搭上叶柏舟的手腕,再一次诊他那明明已经停止了跳动的脉搏。
云有心不安地站在床榻前,哪怕再如何紧张,他都没有出声打扰沈流萤,只是安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而沈流萤这一次重新为叶柏舟号脉不再如方才一般除了死脉再感觉不到其他,她能感觉到他虽然渐渐变冷的身子里血脉仍有温度,这般的话——
沈流萤目光微凛,只见她将手从叶柏舟手腕上拿开后将右手掌心用力按在他的心口上,同时用左手扣住他的两边颞颥,将自己的精气渡给他。
一小会儿后,沈流萤飞快地将自己的双手收回来,毕竟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将自己的精气全都渡给他,这般的话不仅救不活他,并且还会搭上她的半条命,得不偿失,她只能将她能给予同时又不会对她性命造成伤害的少许精气渡化给他,且先保住他体内血脉温度不至冷透,若是冷透了的话,想要救他便会更加困难。
至于接下来——
“七公子,叶公子在这府中可有可信之人?”沈流萤看向云有心,道,“若是有,可否带来让我见上一见?”
沈流萤莫名的问题让云有心怔住,然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只需知晓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云有心默了默后沉声道:“还请弟妹稍等。”
云有心说完,转身便往屋门方向走,脚步匆匆。
他要去找的人,是方才将叶柏舟带回来的那个哑巴家丁,这是他在这府里唯一感觉得到对叶柏舟忠诚且真心的人,哪怕他是一个哑巴。
他虽看不见,但他对人的感觉向来敏锐,那个家丁虽说是个卑微且没有丝毫武功的下人,但他感觉得出他方才来找他时的那种惊慌失措绝不是假,他是真的担心柏舟,所以才会那般紧张惶恐。
而就在云有心将白糖糕方才关上的屋门打开时,那个哑巴家丁便急急冲上前来,嘴里呃呃有声,一边慌张地用双手比划着什么,好似在问“王爷怎么样了”。
云有心在听到哑巴家丁喉间发出的声音时愣住了,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丁竟来到了院中等待,等待叶柏舟的情况。
“你若是关心你家主子的情况,那便进屋来吧。”云有心轻声道,家丁睁大双眼,有震惊还有感激,竟是感激得当场给云有心跪下,朝他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好像让他进屋见叶柏舟一眼是对他天大的恩赐是的,磕了头后才站起身跑进屋里。
云有心本是要制止他朝自己下跪磕头,谁知这家丁磕头的动因为激动而快极,根本就不给他阻拦的机会。
待家丁跑进屋里后,云有心“看”一眼仍旧失魂落魄站在院中的卫玺,本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重新将门阖上。
在不知柏舟究竟何时能醒来的情况下,还是先什么都不说的好吧。
屋内沈流萤见到哑巴家丁的时候第一个问题便是问他道:“你是翎王爷的什么人?”
“啊……啊啊啊……”家丁指指自己又指指床榻上的叶柏舟,紧张地朝沈流萤比划着什么,云有心此时道,“便是这位小兄弟将身受重伤的柏舟带回来,否则我也不会见到柏舟,甚至不知何时才会再见到他。”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盯着哑巴家丁的满是紧张的眼睛,与此同时,只见她的周身忽有缭绕着浓白的雾气,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然这白雾却又在白糖糕与家丁震惊的一瞬间尽数散去。
雾气散去的刹那,不仅是家丁震惊到了极点,便是白糖糕都惊得睁大了黑豆儿眼睛怔怔盯着沈流萤看。
只因此时此刻的沈流萤,竟不再是她原本的模样,而是叶柏舟的模样!不仅是模样一模一样,便是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沈流萤则是抬手抚了一把自己的脸,沉声道:“很好,你没有骗我,你对翎王爷,的确忠心。”
沈流萤话音才落,只见方才那一团浓白的雾气又忽然出现将她笼罩,顷刻散去后她便变回了她自己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曾在白府发生过,就在她医治白老夫人的怪病时候。
她之所以会变为叶柏舟的模样,仅仅是因为她依照哑巴家丁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人而幻化成的模样而已,她在幻化做叶柏舟的瞬间,她甚至能知晓家丁心里的全部活动,如此足以证明,他对叶柏舟,的确忠心。
因为此时在这周北的翎王府里,在人人都恨不得将叶柏舟杀之而后快的地方,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能给她搭把手的人,毕竟眼下变成了白糖糕的长情不可用,她若要走动时必须有云有心在这屋里守着叶柏舟,院子里那丢了魂的卫玺不添乱就行,她不指望她能帮得上什么忙。
“呃,呃呃——”而见了骤变成叶柏舟模样又瞬间恢复原貌的诡异沈流萤,哑巴家丁非但没有害怕地逃走,哪怕再震惊再害怕,他还是站在这屋里,不安地看向床榻上满身是血的叶柏舟,喉间呃呃有声,显然是想要知道叶柏舟的情况。
“死不了,别问了。”沈流萤面色沉沉地看家丁一眼,家丁立刻不敢再出声,而是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站着,沈流萤则是重新坐回到床沿上,她本是想让云有心帮她将叶柏舟身上的衣裳脱下,可看着他慌乱不已已根本不能冷静的模样,她还是作罢,是以对哑巴家丁道,“替翎王爷找身干净衣裳来,然后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家丁用力点点头,赶紧照办。
沈流萤则是将叶柏舟身上的血衣解开,脱下,扔到地上,而后将自己的右手掌心贴到他满是血的身子上,贴到那被叶铭佑捅出的深深伤口上,只见在她微微生光的掌心下,叶柏舟皮肉里的伤口慢慢愈合,只听她一边沉声道:“他伤得太重,五脏六腑全都伤得无可救药,加上他全身经脉本就大动过,他的身体已不能再这般直接承受我的治愈之力,所以我暂且只能让他的伤口愈合,而无法修复他被伤得已然无可救药的五脏六腑,以及他伤口愈合后的这些疤痕,我暂也没有这种能力抹去,只能留着,至于他脸上的伤也一样,愈合可以,但是疤痕也去不掉,眼球也已完全坏死,即便醒来,他这右眼也将再看不见。”
云有心站在沈流萤身旁,听着她声音沉沉的话,不安的心亦沉沉的,白糖糕则是蹲坐在叶柏舟身旁,用小爪子用力抓着他的手。
“只要柏舟能醒过来,就好。”云有心颤声道,“但……弟妹可否告知,柏舟当如何才能醒得过来?”
沈流萤并未回答云有心这个问题,反是问他道:“七公子,依你之见,你觉得当需多久,外边的人便会全都知道叶公子重伤一事?”
云有心沉默,少顷后道:“至多两日。”
“两日……”沈流萤眼神阴沉,“这便是说,两日内我必须让叶公子醒过来。”
否则七公子一人根本不可能护得了叶公子周全,若是这个呆货在的话还好,偏偏她还不知他何时才能从白糖糕的模样变回来。
这般想着,沈流萤将掌心贴到白糖糕的心口尝试让它变回长情的模样,可惜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哑巴家丁端了一盆干净的水来,沈流萤一边用帕子将手擦净一边站起身,对云有心道:“七公子,你且将叶公子身上的血水擦净,再替他将干净衣裳换上,我需出去一遭,稍后再回来。”
“弟妹且去便是。”云有心没有问什么,只点了点头,“此处远不及召南,弟妹自己务必当心。”
“我会注意的。”沈流萤微微点头,她从哑巴家丁身旁走过时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门外方向递了一个眼神,家丁即刻会意,跟着她一起出了屋。
白糖糕虽担心叶柏舟,但有云有心在旁照顾,它很放心,是以它跟在了沈流萤身后离开了屋子,只见它跑到了沈流萤面前,沈流萤便躬身将它抱了起来。
卫玺依然站在院中,沈流萤瞧着她,心有叹息,白糖糕的眼里则是充满了厌恶。
沈流萤走到卫玺面前,卫玺缓缓抬起头,对上沈流萤视线的那一瞬,她骤然泪如雨下,颤声道:“流萤……”
沈流萤轻叹一口气,道:“你杵在这儿也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你愿意,便跟我走走,倘若再有人来擒你,只会麻烦。”
七公子此时必然顾不上这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的公主,顾不上不要紧,只怕还有人想要用她来做文章,若跟她在一起,她尚且能护着她不至于多出不必要的麻烦,即便她怀里的白糖糕显然不愿意。
因为此时白糖糕一副对卫玺充满了敌意的模样,沈流萤清楚地感觉得出,它很嫌恶卫玺,原因自然是因为叶柏舟。
因为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不难联想得到,叶柏舟之所以会重伤到丧命,显然是与卫玺有联系,温和的云有心且可撇开不说,但长情却不一样,他本就不喜卫玺,叶柏舟再因她而丧命,他对她便不仅是不喜,而是厌恶,是恨。
不管他们对卫玺是怎样的态度,沈流萤都能理解,毕竟人心与人心不一样,每个人的性子也都不一样,可是……
感情的世界里,又有谁对谁错呢?
哎……
卫玺听罢沈流萤的话,泪流更甚,但她听了沈流萤的话,跟着她走了。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可以护着你,但我毕竟能力有限,所以你不管听到我说什么或是疑问什么,你都必须冷静安静,因为我此时也需要冷静安静,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不想叶公子死的前提上。”
并非沈流萤想要对卫玺这般无情,而是她必须对她这么淡漠,只有如此,她才能省去不必要的解释不必要的麻烦。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在屋里的时候才没有对云有心说出救叶柏舟的方法。
既定之事,便不要任何人的任何迟疑,所以说与不说已无关紧要。
卫玺除了咬唇应声点头,当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沈流萤此时转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哑巴家丁,沉声问道:“这翎王府上可有什么活着但又必须要处死的罪人犯人之类的人?”
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想做滥杀无辜之人,若是能用该死之人的命,那是最好,却也不知有无合适的人。
若要救叶公子的命,眼下之法,只有一命换一命,并且还要是合适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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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了周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