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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的时候,长情,云有心以及叶柏舟离开了皇宫,唯留下喝得烂醉如泥的卫风独自躺在他寝宫的地面上,睡得不省人事。
倒不是他酒量最差,而是他喝得最多,也因他最想要醉。
长情离开前,叮嘱卫子衿道:“给他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若不醒,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让他醒过来,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
“是,莫爷。”卫子衿恭恭敬敬道。
长情看了地上的卫风一眼,又道:“拿毯子来为他盖上,省得凉出毛病来。”
“是。”
长情说完,叶柏舟与云有心才与他一起转身离开。
卫子衿看着叶柏舟的背影,一向寡言的他忽然唤道:“叶公子。”
叶柏舟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只听卫子衿沉声道:“保重。”
叶柏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抬起脚,离开了。
长情及云有心只与叶柏舟同行到宫门,叶柏舟便坐上已经在宫门外等待他的马车,什么都没有与长情还有云有心说,亦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这么决然地离开了。
因为在他心里,没有道别,便算是没有离别。
就当做他只是出了一个远门,还会回来一样。
可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一天,不知是否会有。
叶柏舟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他带走的,只有能让他顺利通过召南每一个城防关卡的卫风所给的腰牌而已,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那本该吊挂在莫府地下石室里的卫骁。
只见卫骁手腕及脚腕上拴着沉重的手镣脚镣,且见这手镣脚镣似乎很不合适他的手脚,紧得厉害,紧得似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一样。
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如此。
这手镣脚镣下的卫骁的皮肉皆一片血肉模糊,且还鼓着如被烧红的炭烫过而起的包,再见这手镣脚镣的颜色黑沉沉的,好似烧红之后未经擦拭过一样,上边还有一层手一碰便会沾上的黑灰。
似乎这手镣脚镣,是在火里烧红之后就这么生生扣到卫骁的手腕及脚腕上的!
不仅如此,他的双腿被布满倒刺的绳索紧紧捆着,隔着他身上那一件薄薄的黑色布衣刺进他的血肉里,将布衣刺穿,腥红的血将那黑色的布衣染得似乎更黑了。
他的双臂,同样被满是倒刺的绳索死死捆在他身体两侧,他的人,则像是物件一般被扔在马车的车板上。
他的那截舌头的坠子就挂在他身前,竟真的没有腐烂,便是颜色都没有变,看起来诡异极了。
见着叶柏舟登上马车,只见他那双腥红的眼睛更红了,红得好似充血,本是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的身子猛然挣动起来,那没有了半截舌头的嘴大张着,似乎要说话,偏偏只能发出沙哑得不行的“啊啊”声,嘴唇干裂得淌出血来,他身上的倒刺绳索因为他的挣动而更刺进他的身体里,刺出了更多的血来。
可,他像不知疼痛一样,只死死看着叶柏舟,挣扎着跪起身,要朝叶柏舟靠近。
谁知叶柏舟一脚踢在他的心口上,将他踩到脚下,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被连心草之毒折磨得已然疯狂却又无可奈何的卫骁,毫无感情道:“你既然非我不要,那就跟我走吧,我活着,你就活着,我若死了,我也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车辙辚辚滚动,渐渐消失在了浓沉的晨雾里。
直到叶柏舟所乘坐的马车驶进浓雾里再也看不见了,长情才让车夫驾车往城东去。
“长情,天亮了么?”云有心背靠着马车,身子随马车轻轻摇晃着,轻声着问长情道。
“尚未。”长情看着车窗外的浓雾,回答着云有心的问题,“雾很浓。”
“起雾了?”云有心有问。
“嗯。”长情收回目光,看向云有心,“你的各种感觉一向很灵敏,今晨却感觉不到雾气么?”
“心情沉重,并未注意。”云有心轻叹一声,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情,“这雾,感觉是下在了心里。”
长情默了默,缓缓道:“雾再大再浓,天也会亮的。”
云有心浅浅淡淡地笑了,“是啊,雾再浓,天夜还是会亮的,没有过不去的夜,没有不会亮的天,便没有散不开的雾,长情,你的心,总是比任何人都静,你的眼睛,也总是比任何人都要透亮呢。”
长情不予回答,云有心也不介意,默了默后才问长情道:“长情,你明日也要启程么?”
“嗯。”长情淡漠地应了声,“我该去做我当做的事情。”
云有心又沉默了,且是良久的沉默,在马车将要到达莫府时,他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结束了方才的沉重话题,笑着道:“昨日是你大婚第二日,便一夜未归,不怕弟妹怨怪你么?”
“萤儿善解人意,不会的。”长情很肯定道。
云有心则是笑意更浓,道:“那可不一定,女人的脸,向来都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对于云有心说的,长情有着深切的体会,他如今可是对沈流萤曾经说的吞炭吊打以及什么爆炒干锅兔丁肉记得清清楚楚,加上他对女人的心思向来都不大会琢磨,这个本事上,他与他的师弟卫风可谓是霄壤之别,是以他有些木讷地问云有心道,“那我该如何办?”
云有心默了默,问:“长情你昨夜从家里出来前,与弟妹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四人要喝酒。”
“……”云有心又问,“还有呢?”
“没有了。”
“……”云有心又默了默,才又道,“可说了何时归?”
“送柏舟离开了便归。”
“……”云有心觉得自己语言以对了,“依照弟妹的脾性,长情你好自为之吧。”
于是,这个在外边冷静非常的男人,回到相思苑后,便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当长情走进相思苑时,被他留在相思苑里保护沈流萤的秋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脸的纠结,长情本就有些不能冷静,再见着秋容这一脸的拧巴,瞬间感觉就不好了,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先听秋容道:“哎哟我的爷啊,秋容眼巴巴地等了你一宿了,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你不在院子里替我守着萤儿,在这儿等我做什么?”长情面无表情问。
“爷的吩咐,秋容有好好照办,天地可鉴,秋容来这儿,只是为了看看爷是否回来了,好给爷提个醒,让爷做个心理准备。”秋容赶紧道。
“提何醒?”长情淡漠地看了秋容一眼,实则心里很不冷静。
“夫人昨儿个一宿没睡,叫那个名叫绿草的丫头给她缝了一宿的兔子布偶。”秋容说完,补充道,“白兔子布偶。”
“缝兔子布偶?”长情不解,“做什么?”
秋容没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接着道:“然后,夫人用银针扎了一夜的白兔子布偶,夫人让秋容给找了好几包银针,统共不下一百根,全用完了,这会儿又叫秋容去找银针,说是越多越好。”
“……”
“夫人还让属下拿了块搓衣板来。”
“要搓衣板做什么?”
“说是搓衣板上边的那些齿棱一定会让爷跪得很舒服。”秋容小声道,而后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小小声地问长情道,“爷,昨儿才是您和夫人大婚的第二天啊,您这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事情让夫人一宿不睡而是使劲地拿针扎你?”
“……你问我?”长情盯着秋容。
秋容诚实地点点头。
长情一脸懵,“我问谁去?”
秋容:“……”
长情没有抬脚赶紧往院子里去,而是就这么停在了这儿,似在思忖什么,而后问秋容道:“莫非是我一夜未归的原因?”
前边在马车里,阿七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了。
秋容点点头,“有可能,要不……我给爷先去问问那绿草丫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其实秋容也是一脸懵,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也没认识多少个女人,对女人的心也完全不了解啊!
要是四爷在的话,这可就是小意思了。
可惜,四爷不在,爷的脑子对女人……和他秋容一样,半斤八两,拿捏不准。
长情想了想,道:“不必了,你去歇着吧,我自己去看看便行。”
“是,爷。”爷,您好自为之啊。
当长情来到他与沈流萤的卧房前的时候,他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