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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混乱之后,关云锦只觉得被推来推去,似乎被当成了挡子弹的肉盾,耳边响起子弹呼呼的风声,就连衣角似乎都感受到了子弹的擦肩而过,关云锦整个人尽量缩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可以让目标变小一点,能够躲过漫天的枪林弹雨。
枪声里混合着纷乱的人声音,关云锦听着有点耳熟,却又一时分辨不出是谁,只被扯得向后退去,靠在了刚下来的车前,拉着他的人剧烈的喘息着:“妈的,今天第一票就这么不顺利,这个娘们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吧?”
刚说完,那边的枪声也暂停下来,飘过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听好了,要是把人放了,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剿了你们的老巢!”
关云锦精神清明起来:那是郭飞的声音!他在附近!
她不管身边还有没有人,迅速的抬起头来四下看去,想要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果不其然,郭飞身后就是今晚那个几乎让自己陷入梦魇的人—宋锦源。
他紧抿着嘴唇,任由郭飞与这边你来我往的喊话,眼神犀利的看向这边,注意到关云锦的注视,眼神在看到关云锦的一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
关云锦被身边的人用力扯了回去,因为没看位置就动手,挨到了关云锦头部,将她的头发向后扯去,关云锦吃痛‘啊’的一声喊了出来,身边立刻有人骂道:“闭嘴,再嚷嚷老子崩了你!”
关云锦只得忍住,让自己脚步快速跟上,转眼挪到了车后。
没等站稳,就听到郭飞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喊:“司令,您不能!等等!——来啊,快!!保护司令!”
回头看去,只见宋锦源冲在最前面,郭飞以及一帮手下紧随其后,看那架势似乎要上前来拼命。
关云锦吓得捂住了嘴巴。
身边的人一下子慌了神,举起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乱扫射,听得耳边全是激烈的枪声,关云锦浑身颤抖了起来,顾不得恐惧,回身一个高抬腿踢向正冲着宋锦源开枪那人的手臂,枪应声落地,关云锦腿一弯,整个人伏在地上,一个侧翻过去,伸手捡起枪,迅速钻到车后。
那人一下愣住,似是没想到关云锦竟然有这般利落的身手,意识到自己身上没了武器,忽然面目狰狞的冲向关云锦,既想要夺回武器,也想撕碎关云锦。
宋锦源他们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向自己冲过来的人离得更近,关云锦手开始发抖,临到近前,一脸疯狂的劫匪怒吼着扑了过来,关云锦想也没想,举起枪对着他的方向,扣动扳机的瞬间,将头扭向一旁,闭上了眼睛。
枪声响起,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枪声想起,关云锦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如同将死之人。
直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扑入鼻内,接着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有人在说:“好了,没事了。”
关云锦抖如筛糠,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宋锦源眉头拧成‘川’字,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那个人呢?我杀了他么?”声音也在颤抖,关云锦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宋锦源眨了眨眼,将关云锦抱在怀里,轻声说道:“你的枪法也太不准了些,何况还闭上了眼睛,开枪时位置太低,那人跳起来,子弹擦着腿过去了,是郭飞的枪法准,击中了他,不然现在我恐怕只有给你收尸的份了。”
关云锦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来,四处看去。
宋锦源跟着起身,伸手去拉她:“你在找什么?别看了。”
关云锦一甩手挣开了他的牵扯:“我要看看他的尸体。”
宋锦源再次拉住她,语气微微有些动怒:“我说了你别看了,刚才那么乱,想必那尸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我怕你受不了。”
关云锦冷冷的看着他:“我没那么菩萨心肠,他要杀我,我就算是真的杀了他,也是自我保护,但是我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杀人了,你别拦着我。”
宋锦源扳过关云锦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关云锦冷冰冰的回道。
宋锦源脸色一紧,手上没有放松,喊了一声:“郭飞!”
郭飞应声跑过来,见眼前两人神色都十分难看,识趣的低下头去问:“司令,什么事?”
宋锦源退后一步,伸出食指指着不远处冷冷的说道:“把刚才差点要她命的那个男人的尸体给我搬过来,验伤给她看,告诉她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于哪个致命伤。”
郭飞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低下头说:“是。”
是郭飞送了关云锦回家的,宋锦源原本打算亲自护送,却不想一挨到关云锦,就被她狠狠推开,看着关云锦蹲在路边呕吐不已,宋锦源站了半天,最后阴着脸转身走开,经过郭飞身边时,吩咐务必安全送关云锦回家。
到了家门口,关云锦虚弱的扶着车身,缓缓走下去,郭飞欲过来搀扶,关云锦摇摇头。
“谢谢你了。”
郭飞看了一眼关云锦,见她只微微一点头,虚浮着脚步往门口走着,还是忍不住喊住了她。
“关小姐,司令今天一直注意着你,看你神情恍惚的离开蒋家,他怕你有事,让我和几个身手极好的弟兄跟着他,一直在你车后跟着,亲自护送你,发生这件事,司令也不愿意你沾染人命,只是这种事断断怨不得司令的。”
郭飞话音一顿,还是继续说:“你今日也看到了,司令为了救你不顾生命危险就往前冲…...”
“我知道,我都明白,我没那么不识好歹。”关云锦突兀的出声打断了郭飞的话头:“我只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我,毕竟,杀了人。不关别人的事,可能你们见惯了这些场面,但是请理解一下我,请回吧。”
关云锦高烧了几天,一直噩梦不断,吃不好睡不好,请了大夫打针吃药,似乎都不起作用,这样熬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越发惨白,看的母亲心疼不已。
半梦半醒之间,关云锦似乎总是能感觉到浑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仿佛千金巨石当在胸前,每次喘息挤压的肋骨粉碎一般的疼痛,有时候也会在梦里哭出声音来,见她这般,郑氏以为自己的女儿魔魇了,欲请法师做法,关云锦清醒之间听到,硬是给拦了下来。
最后还是丁香记起,经常给教会送东西,知道那里有位牧师,医术很是高明,郑氏大喜,忙请了过来,那位牧师仔细观察了关云锦的身体情况,最后淡然说道:“你身体的病,其实有药可以,只是心理上的病,恐怕还要是你自己解决才行。”
关云锦开始尽量不让自己陷入昏睡当中,不断劝慰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意外,若不是那人动了恶念想要谋害她的性命和财产,也断不会遭遇那般,这样想来,虽说渐渐有了好转,但人终究看起来日渐憔悴了些。
这一日,好容易精神头好一些,关云锦见丁香忙碌打理屋里的花草,便拦下了她,小心问最近家里有没有摊上什么官司,丁香被问的一愣神,忙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见关云锦脸色难看起来,吓得赶忙问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关云锦解释一番,便打发她下去了,自己坐下来思索起来,是了,莫说有了他,就只一个郭飞,多少类似的事情能解决不了?自己何苦杞人忧天。
看了一会书,感觉有些乏了,关云锦没有躺下去,就着身后的枕头歪着,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关云锦认得出是丁香,便没有睁眼睛,接着另一阵脚步声跟着,关云锦听不出是谁的,但莫名心里一紧。
“小姐睡了,您等一会?”丁香轻声说着,未听得到有人回应,接着丁香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没了。
关云锦握紧了手心,依旧没有睁眼。
噗嗤一声,关云锦蓦地睁开眼睛,宋锦源正笑意盈盈的望向她。
“终于肯不装睡躲着我了?”
关云锦没出声,复又躺回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宋锦源凑了过来,声音低低:“我来了多少次了,你都是睡着,这次可算是被我逮到现行了。”
关云锦再次睁开眼睛,却见他离自己脸颊不足巴掌距离,接着向床里挪了挪:“你有什么话说就是,这样算什么。”
宋锦源直起身子,站在床边,低头俯视关云锦,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嘲笑之意:“你也不是傻,怎么这个时候脑子就转不过来呢?我是什么人?你以为躲着就行了?我就会就此罢手吗?”
关云锦不耐烦地说:“我没有装睡,前些日子精神就是不济,整日的昏睡,今儿个刚好些,刚才是以为只丁香一个人,就懒得睁眼。”
宋锦源看着关云锦,眼神里忽然显出一份凌厉来:“没用。”
关云锦有些纳闷的仰脸看着他:“你这话……”
望向宋锦源深深的眼睛里,关云锦心里忽然多跳了几下,接着低下头去,感觉到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宋锦源笑了一下:“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今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关云锦哪里肯依,怎么说也不答应,宋锦源脸色渐渐沉下来,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又睁开,再眯起来,看的关云锦心里咚咚直跳。
最后宋锦源大步冲到关云锦面前,低身贴在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再不答应,我就抱着你出去,等到见了你娘,我就亲你。”
听起来很是温柔的声音,却丝丝的让关云锦浑身起了战栗。
江边的风柔和的吹来,正是夏日好风光,眼里所见之处,无不例外的洋溢着勃勃生机。
关云锦看着风景,心里平静开来,宋锦源跟在身边,歪头看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难道我的脸上有金子吗?”
关云锦没什么好气地问。
宋锦源呵呵一笑:“嗯,颜如玉,黄金屋。”
关云锦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没有理他。
宋锦源忽然正色道:“云锦,过去就过去了,你要向前看。”
关云锦以为他说的是死去那个人,便无精打采道:“他先想害我命在先,我问心无愧,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罢了,你不用劝我。”
“我说得不是这个。”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说的关云锦一脸不解的看向他。
宋锦源却没有继续解释,只是转过头去看着江面,低声道来:“其实我不止承芳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都离开我了。你一定想不到,我爹是五省司令,家里保卫森严,他们出入都有专人保护,但是却是死于谋杀,不是疾病也不是天灾,就是真真实实地死在我面前。”
“那年我们兄妹四个一起去游完,带着一队卫兵,也是一个像今天这般和煦的天气,我们玩累了,就围坐在草坪上,吃着东西,忽然就传来一阵枪声,哥哥想也没想就将我扑倒在地,护在身下,姐姐护住了承芳,卫兵们听到枪声吓得将我们几个包围住,但是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子弹,轻易的就将他们打倒了。
哥哥和姐姐见情况不妙,也掏出了枪一拼生死,将我和承芳交给了不过也才十几岁的郭飞,让他带着两个人带着我们先走,我不愿意走一个劲地哭,哥哥抽了我一个耳光,最后我还是被带走了,郭飞背着我跑了十几米之后,我回头一看,哥哥已经倒在地上,临死之前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不放心我。
最后只有我和承芳,还有郭飞以及另外一个卫兵逃了出来,我们都受伤了,不过我和承芳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我爹查出来,是他的亲信所为,本想抓到我们几个,来威胁我爹,将他除去,却没想到让我们逃脱了。
他跟了爹整整20年,还是轻易的就背叛了爹,从那之后我才了解,有时候真实的刀枪并不可怕,那些看不见的刀枪,才最要人命。爹去世后,我就只承芳一个弟弟,所以百般依他,性子便养的骄纵了些,但是人不坏,前些日子听了你的话,知道你对我们都有偏见,现在跟你解释了,也希望你莫要再误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