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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老太太歪在金钱蟒大引枕上,满面可惜的道:“那年她都怀了八个多月了,肚子比生你哥哥时大一些,我还暗暗思忖着可能是双胎,心里高兴的了不得,偏偏她要逞能,那么大的月份了一听说她那个混账哥哥要休妻忙忙的回去劝和,谁知道人家两口子打架她劝架被扫倒了,可怜那都成了人形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那此事和舒菀菀有何干系?”
“因她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你舅舅要休妻就是因为你舅母害怕妾侍先生下儿子威胁了她的地位,弄了药要害人,你舅舅这才闹着要休妻的。结果,那妾生下舒菀菀难产去了,你母亲也被连累的没了孩子。你母亲失了孩子伤心不已,舒菀菀失了生母无人养育,你父亲就把舒菀菀弄了来慰藉你母亲,从此你母亲就把舒菀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教养。”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故。”兰香馥咕哝着嘴道。上辈子她吃了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独自消化,眼睁睁看着母亲偏心一个外人也没有问过原因,不曾想竟是因为这个。
“是啊,那孩子当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真要送她走我也是不忍心,既然都养到她十四了,何妨再养两年给她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发送一份嫁妆嫁了了事。”老太太看着兰香馥道,“此前你可是对她比和你亲堂姐堂妹还要亲的,这回是怎么了,当真是只因玩笑就恼了她?”
兰香馥低头摆弄着玉牌撅嘴道:“我就是看清了她那个人罢了,哪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耿直爽朗,不过是拿着耿直爽朗做幌子欺负人罢了,还专门欺负我,我再也不和她好了。我此前种种待她的真心就当是喂了狗吧。”
老太太觉得好笑,“你小小一个人看得清什么,说的还有模有样的。罢了罢了,说不得她哄哄你,过两日你又和她好了,祖母可不插嘴。”
“祖母,我说的可是真的。”兰香馥扭着身子往老太太怀里钻。
老太太忙笑着往外推,“怪热的,你可别来黏糊我。”
“我给祖母打扇。”
“行了行了,你这一日都哭了两回了,快跟着春浅去我屋里重新梳洗一番,再去收拾你自己的屋子去吧,这天可不早了。”
“那有什么要紧的,收拾不好我就钻祖母的被窝,把祖父赶去睡书房,嘻嘻。”
“能的你。好孩子,去吧,让祖母眯一会儿觉,骂了你父亲一顿可是费了精神了。”
兰香馥忙忙的站起来,服侍老太太躺下,春浅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拿起一把团扇就给老太太扇起风来并用手指着一个小丫头示意兰香馥跟着过去。
兰香馥懒懒的不想洗,悄悄走后廊子去了后院。
后院就是后罩房的所在,一排七八间屋子,正对着瑞福堂的三间最明亮宽敞,此时春娟、春桃、春草正指挥着丫头婆子轻手轻脚的往里头搬东西,而她的四个大丫头就在屋里给她重新布置卧房。
“大姑娘来了,您再等等,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弄完。奴婢怕吵着老太太,让她们绕路走了夹道过来的。”春娟过来告罪道。
兰香馥摆摆手,“春娟姐姐你做的很好,祖母倦了正在屋里躺着呢,可不能吵醒了。你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就罢了。”
春娟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去了,您不若去那边假山洞子里歇会儿,那里头有一套石桌石凳,还有个仿江南小桥流水的池子,里头种了碗莲,这会子开的正盛呢。”
兰香馥“嗯”了一声,漫步走了过去。祖母的后院还有谁比她更熟悉呢,她可是从这里住了好几年才嫁出去的。
她犹然记得,在东边那棵盘虬苍古,树冠如盖,花似穹顶的垂丝海棠下她受了多少祖母殷切的教导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犹然记得,在落花缤纷的时候,她捧着未婚夫的书信漫步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满脸羞红的期盼着婚后的甜蜜生活,可终究一切成空,在她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被弃若敝屣,倒泼脏水。
犹然记得,在西边的假山洞子里,她躲在里头因为母亲的偏心哭了多少回。
兰香馥抓了一把落在山石上的花瓣在手,怅然微伤的走了进去。
洞中地面是水池,水池中点缀着光滑的青石板,中间一块大石板上置了一套精致的石桌石凳,而在四周的水里盛开着玫瑰红的碗莲,碧色的叶,红色的花,清澈的水,古朴的山壁,进来便觉沁凉清雅,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里更是她一个人的蜗牛壳,受了委屈她都是在这里扒开了伤口独自舔舐。
兰香馥坐在石凳子上,一瓣一瓣的往水里扔花,她嘴上说着不会怨恨,可脑海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提剑要杀她时凶恶的样子,她不知道,这幅画面又需要花费她多长时间才能消化掉。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水珠儿溅了兰香馥一脸,兰香馥惊的跳了起来,“谁?”
“是我,嘘。”楚天苟猫着腰就想钻进来,兰香馥慌的很,“你不许进来。”
楚天苟可不听她的,不让他进他偏进,“怕什么,有我呢。”
兰香馥小跑出洞口查看了一圈又回来,压低声音怒斥:“作死了你。”
楚天苟哈哈大笑,兰香馥吓坏了生怕被丫头们听见,忙跑过去一把捂上了他的嘴。
小姑娘的手柔嫩又香滑,捂着少年郎的嘴,少年郎留恋的很,抓住就不放了。
兰香馥羞恼瞪人,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呵斥,“放开。”
楚天苟把兰香馥拽过来让她坐在他旁边,瞧着她肿肿的眼睛道:“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兰香馥捏着楚天苟的手背一点皮使劲掐了一把,趁着他龇牙喊疼的时候忙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低着脑袋哼哼:“不要,那是生身父母怎么报仇,瞎说。不要你管,你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
兰香馥横他一眼,“小婶子的后罩房和祖母这边连着,就一墙之隔,你还不是翻墙过来的。”上辈子这家伙就这么干过,被她禀报给了祖母,还挨了小婶子一顿臭骂呢。
“哎呀,馥姐儿真聪明。”楚天苟又想哈哈了被兰香馥一瞪忙收敛了笑,气不过道:“都是什么破规矩,本王想怎样就怎样,哪个敢管。”
这话正说到此时的兰香馥的心里去,她心口狂跳了两下,咬了下唇,睃了楚天苟一眼,“你现在还哪儿到哪儿呢,不说远的,小婶子就能管着你。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本事不让人管你不成?”
楚天苟忽的面红耳赤起来,一拍桌子虚张声势,“你个小丫头片子倒管起长辈的事儿来了。”
兰香馥才不怕他,抬脚踹他的小腿,“小点声,生怕丫头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幽会吗。”
虽是这样问了,可兰香馥心里却明白的很,能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楚淳懿靠的是脑子,而楚天苟靠的就是天生神力和天生的带兵打仗的天赋,所以在乱世争夺天下的时候楚天苟胜出她毫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楚天苟为什么甘心赴死。
这家伙虽然脑子简单了点,任性了点,可也不是笨蛋啊,到手的江山都不要傻不傻。
梦里她穿着嫁衣亲眼看着楚天苟坠落城墙的那一幕,她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楚天苟压低声音脑袋一个劲往兰香馥跟前凑,“在东府六角亭里你是什么意思?”
兰香馥一霎脸红的要滴血,蓦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不行,你得给本王说清楚。”楚天苟一把攥住兰香馥的手腕。
他多大的力气啊,兰香馥被他攥着就像是捆上了锁链似的,怎样都挣不脱,倒是因为着急之下挣扎的力气大了些反作用着朝他怀里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