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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满心紧张下,卫子楠只是等来一句——太子很快就要遭殃了。
她不禁涌起一阵失望。自己答应为他豁出去,他却还是不肯说实话,现在居然成了她追在秦傕屁股后面跑。
什么玩意儿啊!
可这火又真不好发出来,她强忍着不问,倒想看看秦傕什么时候才坦白。不过,不管具体是什么原因,也不影响她现在的决定。
她和秦傕,现在已是劲往一处使了。
是夜临近子时,万籁俱静,宫中和心殿里皇帝正捏着一封密奏,脸色十分难看。一旁的徐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跟了陛下十多年,陛下现在这样的表情无疑于震怒至极,必然有人要遭殃。
皇帝闷声坐了良久,又一次瞥看了密奏一眼,终于有了动作——振臂一甩,狠狠将之摔在地上。
密奏落地的声音说不上大,但只那一声,已叫徐旺胆寒心惊。那上面写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到,所以只能在震怒之下跪了下去,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奉劝皇帝保重龙体。
皇帝重重地咳嗽一阵,脸色奇差。这阵子忙战后事宜,政务太多,不得不服老,御医再三告诫,他这幅身子骨若再不好生将养,只怕要缠绵病榻了。
他倒是想休息,然不顺心之事十有八|九,现在更是冒出来一件催命大事——太子居然把手伸进了北军。
私下里搞小动作他可以容忍,禁军负责皇宫警卫,而北军责在守卫京师。这两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其脱离掌控。禁军就在眼皮子底下,他随时可以整治,甚至交给恒王妃也相当放心。
但北军不一样,天高皇帝远,一旦生出二心,那将是心腹大患!
太子虽然资质不算上佳,但将来继承大统没有大问题。他虽然扶持老三起来,却从未想过让老三笑到最后。然而现在,太子被逼急了,居然动了他不该动的东西。
巴不得他老子快点死吗!
“去请太尉!”皇帝吩咐,出口的声音竟略显苍老。
徐旺挪步准备交代下去,却又听皇帝改口:“不,等等。”
太尉也难说,乃投机取巧之人,他不放心。
“传何枭来见。”
徐旺脚下一顿,暗自抽了口气。何枭乃是铁衣卫头目,专门负责暗查与暗杀,这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皇帝连何枭都动用了。
徐旺出了殿门,发出信号,何枭很快赶来。皇帝等了多久,火气就涨了多少,把密奏照他脑门儿就摔过去,砸得何枭都懵了。
“太子勾结北中郎将,铁衣卫居然毫无察觉,朕设立铁衣卫,难道是要你们来给朕收尸的!照着这本密奏给朕好好查,十天之内,朕要结果!”
何枭额头冒汗,翻开密奏瞅了瞅。天,太子勾搭上彭将军,这事儿太大了……忙不迭遵命领旨。
“不仅太子,老三你也给朕查清楚。”
看来皇帝又在加防了,何枭想了想,问:“敢问陛下,恒王是不是……”也查查?皇帝素来疑心重,不把恒王查清楚,大抵不会放心。
“不必,有那个闲心,不如去查查北中郎将和恒王妃是否还有联系。没有家族支撑,恒王那小子掀不起浪。只要恒王妃干净,朕懒得查他。”
萧贵妃母族在朝中根本没有势力,亲属中虽有为官的,却也多是闲官。恒王不喜与官员结交,某一次居然还得罪了大司农。倒是太子和三皇子几乎平分秋色,各自拉起阵营。
翌日上朝,卫子楠并没有看到皇帝对太子动怒,只是听皇帝提起,今年要提前往君山行宫避暑。说是太后身子骨受不了炎热,而他不在跟前尽孝心中难安,故而没有安排太后独自先去。
看皇帝的脸色,是不是他自己也受不得热?卫子楠想。回想起上一次独自面圣时,皇帝的咳嗽声还很轻微,这一次临到下朝,因为靠的近,听到的咳嗽声较上一次有些重。
不管是不是皇帝也身子不好了,这君山行宫的部署她都得紧罗密布地进行。所以,从下了朝起,几件事加起来让她忙到深夜才回府。
彼时,秦傕已经睡下养伤了。
谁叫他前两日不知收敛,整日里强撑着装没事儿,结果到了第三天,撑不住了,还是得趴下好生静养。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此前从未失手,浑身就没留下过什么伤痕。所以,当卫子楠回来的时候,他趴在床上像个半死的人,嚷嚷着这日子太难熬了。
“怎么,就坚持不住了?”卫子楠饭都没吃,坐在床沿检查他的伤口,挑眉好笑,“这不好好的吗?”
秦傕抓着她的手,百般赞扬,万般感叹:“夫人身受重伤,是如何坚持上马端了高北王庭的?本王就这点伤,已经难熬死了。”
知道他痛是真的痛,但很大程度上又是在装弱找安慰,卫子楠也不戳穿他:“如果说我现在准备揍你一顿,你一定能爬起来跑。所以,别问我怎么打下高北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处境中,只能破釜沉舟而已。”
秦傕如今感同身受,更加不敢想象自己夫人当初是怎么熬过来,每每想到她身上的伤,就心疼地想抱她在怀里使劲疼爱。
偏他这媳妇儿不服抱,连亲也肯轻易给,叫他甚是内伤。
原本好好的,夫妻俩彼此交了心,该做一对正常夫妻。结果他伤得很不是时候,这夫妻之实暂且只能想不能有,他给憋得扇子都撕破了两把。
“对了,夫人这么晚回来,可用了饭?”突然想起来这茬,他又捏捏卫子楠的手,“虽然体内寒气尚未全清,但若呆在温暖处,夫人的手不至于这般冰凉。难道刚从外边儿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本王了?”
卫子楠缩回自己的手,被他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怕你死了没人帮我。”
“呵!”秦傕不与她争,挥挥手赶她走,“我让顾氏准备了你爱吃的,以为你会直接回书房,就让人放到书房温着了。快去,这么晚还不用饭,晕了本王如今可抬不动你。”
卫子楠早已饿过了,没什么感觉,只是浑身少了些精气神儿,只想倒头就睡。不过,既然秦傕让她去吃,她也没拒绝的必要。
“那我去了,你往里边儿睡,仔细我回来弄醒你。”
“知道。”
她起身往外去,不想才走几步,却听见霜雪在帘外焦急地说:“王爷,不好了!”
“王爷我好着呢!”
“是、是巡防营的方大人带着人马正在搜查醉月楼。说醉月楼窝藏逃犯,要把醉月楼给封了!”
秦傕蹭地窜起来,狠狠地扯痛了背上的伤:“方玉桁对我醉月楼下手?!”
卫子楠的脚步蹲在原地。方玉桁她知道,是巡防营的领头人,归京兆尹管辖,而京兆尹袁大人又是皇后的亲戚。
所以,几乎就在听到消息的同时她就断定,是太子在搞鬼。
不得不说,太子的动作出乎意料地迅速,前脚刚确定恒王骗他,后脚就对恒王的人下手。谁不知道醉月楼是恒王的产业,最是得风流倜傥的恒王看重,未成亲以前,三天有两天都在醉月楼混日子。
如果说是单纯的一个产业,被太子端了就端了,慢慢应付也使得,但醉月楼显然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
即便秦傕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也知道,这里大抵是个消息汇聚之所,如果被端了,影响可能有点大。
方玉桁不过是个莽夫,秦傕如果亲自去,就凭那张嘴也能说退那姓方的。但他如今这个样子,显然不能抛头露面。
“我去吧,你好好休息。”卫子楠拿起刚刚放下的佩剑,脚步飞快地往外去。已经很晚了,她也很累,这一去不知子时之前能否回来。
“子楠!”秦傕在背后叫她。
她停住步伐,回头。秦傕突然从床上爬下来,三步并做两步抱住她,不舍地亲吻她的额头:“有劳夫人,小心有诈。我现在没用,真是尴尬……”
“知道了。”她笑笑,轻捶了把他的肩膀,“没用就给我好好休息,明天再趴在床上喊痛,看我不揪你起来。”
“遵命。”秦傕笑道,又在她耳边耳语一阵,这才放她走了。
卫子楠一走,秦傕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先是命霜雪把放在书房地饭菜重新热好放进卧房来,再然后,稍作思考,将霜华叫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秦傕已经穿好外衫,看样子不打算睡觉,脸色沉得可怕。
“如果你是太子,发现被本王耍得团团转,会不会对醉月楼下手?”
霜华好一阵发愣……王爷从来不会问这种问题啊,他们这些属下,只要听命就是。今天怎么着了,慌了不成?
“应、应该会吧。不知道您的人,都以为你最在意这些声色犬马了。挑醉月楼下手,应当是最有力的警告。”她如是回答。
秦傕摇头,行至窗前,眉间紧皱,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肃然表情再一次浮现在他脸上。今夜偏凉,不知子楠会不会感觉冷。
太子这一举动,当真是针对醉月楼?
他短暂思考片刻,摇摇头:“不对。”
“啊?”霜华不明白。
“传话,让窦先一刻钟内来见。”
“窦统领?哦、哦……”霜华不明所以,但立刻就去发信号了。
秦傕负手来回踱步,终于笃定了心中的猜疑,略显苍白的脸上黑云压城。
太子不会那么蠢,做这等无用功。他针对自己,无非就是端了一个声色场,结果换来的是打草惊蛇,还可能让人抓到把柄。
如果太子够聪明,就该知道他恒王不过是个被自己夫人拿捏的“小角色”,他应该对付的是恒王妃才对。别说是意图拿醉月楼来警告,他再怎么警告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一次巡防营盯上醉月楼,目标不是他秦傕,而是他的夫人。
卫子楠早去了,这时候大概已经进了醉月楼,叫是叫不回来了的,只能见机解套。好在是,他夫人不是个蠢的,这一点他还是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