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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居忙碌的午餐时间过去,中间有一个时辰可休息,客人都离开,被平铺了红砖并进行石灰勾缝的一楼已被收拾打扫干净,山有凤从厨房走了出来。
还是那辆不同于飞雪之日的低调马车,赫连皓只掀起马车窗帘的小小一角,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那个身着大红色、却是窄袖口、及踝冬裙的女子。
那张越发精致如玉的小脸儿,冬日里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额心那看得不是太清楚的小草……
从在天水村相识,她就像一个谜,从三天的死而复生开始,她的一切便都罩上了一层神秘。直到她来到京都,毫无预兆的突然进了密山,便引起皇室之人的注意。
赫连皓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温柔!脖子里的玉坠似乎还残留有她的体温和香气,手心里的那枚金贝曾经刺痛过他的心,可如今,他却像对待宝物般珍藏着它,每天和玉坠一样从不离身!
买我的初夜么?想到她的那句伺候得不错,苦笑之后,又想起草地上带着满满爱恋的疯狂初夜。伺候得不错?赫连皓的苦笑中又带上一丝甜蜜。
山有凤站在门内运动几下胳膊,那些食客太恐怖了,知道她在厨房包饺子,他们的主食就全都变成了饺子,快把她累成饺子一起端上去!
关键是方素竹也来了,借由姐妹相称的情义要进厨房一起包,你说你穿着件大广袖裙装,怎么做事?当抹布扫走桌子上的面粉吗?若不是她前前后后一共买走了两三幅画,若不是她是廷尉的嫡女,她才不让她进入厨房重地呢!追男人追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够诚意了!可赫连玥那厮好像对她不太感冒?追了这么久,难道还未捂热他的心么?
说是看一眼,最后却成了每天看一眼,一眼也变成了两眼三眼!赶马车的莫秋戴着假须和帽子,赫连皓直接在马车里吃着天水居的香菇牛肉面,从未吃过的辣味从味蕾直冲大脑,吃到一半时,就已被辣得嘴里火热,头皮发麻,但却越吃越上瘾,用糖压着也要把它吃完——这是凤儿亲手做的,是杜毅以真诚答谢京城密友为名向她讨来的!
莫秋见主子辣得额头冒汗却是连汤都一口不剩地喝干净,顿觉心酸!
山有凤看着远处那辆马车,很普通的样子,好像是哪个百姓家的,但她有些奇怪一个普通百姓总是把马车停在布庄一侧做什么,想了半天没想通,便向杜毅随口问了句,杜毅往外看了一眼似猜测道:“布庄隔壁的隔壁是药房,应该是看诊抓药、马车没地方停吧!”
“哦,有可能!”山有凤点头,可药房门口并没有马车,难道是怕挡道不让停车?还有,为什么她觉得杜毅的脸色有些惊慌?
山有凤不动声色地说出去走走,她觉得杜毅有点不对劲,另外,她似乎在哪里见过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莫秋发现山有凤朝马车方向走来,连忙钻进车里,低声道:“主子,凤姑娘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
赫连皓最后一口辣汤刚咽下去,闻言立即咳了起来,又快速抬手连同袖子一起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但呛气是捂不住的,被强行压制也只能使声音降低,显得憋闷。
故意东张西望走过来的山有凤听到似被布帕捂住口唇的低低剧烈咳嗽声,了然,没想到杜毅说中了,还真是个生病的人!
莫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女子的脚步声,直到它在马车附近短暂停留后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店里的山有凤似想到了什么般忽然顿住脚步,猛然转身看去,那辆马车却已离开原地,急驶而去!双眼眯了眯,山有凤走向自家宅院~~她要带看家护院的小牙儿回密山吃丹果喝泉水。
山中修炼几日回来,经鲍有德告状,才知她不在的这几天居然有人来天水居捣乱。
开始是个卖菜的来当着众食客的面吵嚷,说天水居买了他的菜却不给他结菜钱,杜毅当众做了解释~~两人说好每个月结一次账的,这样天水居省事,卖菜人也能攒下钱免得都花掉,这话还是卖菜人自己说的。杜毅还拿出了账本,上面详细而清楚地记录着每天所买的菜名、单价、重量和总额,后面还有卖菜人歪歪扭扭的签名。食客们这才相信了天水居,转而怀疑卖菜人的用心。卖菜人这时一拍大腿连说对不住,是他自己记错了人家,不是天水居,是另一家小酒家。
虽然气愤,可人家赔不是了,也不能揪着不放,杜毅把账本对着众食客道:“这人当初还说信得过我们天水居,死活不愿意签名,幸亏我们听了我们天水居士和杨姑娘的事先安排,说不签字就不要他的菜,他才不高兴的签了。若不然,今天还真是要说不清楚而损毁我们天水居的名声!”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点头,甚至还有人暗暗怀疑悄声议论是不是布好的局,那个卖菜人搞不好就是被人使了钱故意来找事儿……
第二次是有人说天水居的饭菜不干净,还有老鼠爬过!杨赛娥便出面请每桌食客选出一名代表到厨房重地和后院参观,让他们看洗好的新鲜肉和干净菜,又看暂时不用的食材如何规放。食客代表们看着被无柄竹篮竹筐反扣压石的蔬菜,看看挂在半空中的各种腊肉熏鱼~~这不可能被老鼠爬过或吃过!
回到大厅,杨赛娥问向已被杜毅控制的那人,是受谁指使来抹黑诬陷天水居,那人不肯招认,只说是听说的。杨赛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声道:“听说你就敢来天水居大放厥词?你知不知道天水居背后是谁撑腰?你知不知道本姑娘以前是干什么的?本姑娘在南郡衙门当差办案时,你个龟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窝着呢!敢跟本姑娘耍这套?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把你弄进后院、有的是方法让你招出背后指使者!”
那人有些惊慌道:“你,你敢!你又不是官府,私自用刑,你也好不了!”
杨赛娥笑道:“谁说我要对你用刑了?”
“即、即使不用刑,你也无权审讯我!”
“那好啊,那我就把你好吃好喝地供着,马上派人去找天水居士,等她回来直接把你带进宫送交皇上转给廷尉大人可好?”
那人脸色立即一片惨白,磕头求饶道:“求杨掌柜放过我吧,我真是有口无心不是故意针对天水居,以后我再也不敢道听途说了!”
杨赛娥不说话,直到有部分食客心有不忍,开口劝她不要跟他计较放过他算了,杨赛娥才看在众食客的面子上饶他放他走。
而山有凤回来的这天中午,则直接被人捂着肚子说中毒了,吃天水居的菜中毒了!
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门口地上抱着腹部打着滚,嘴里不停喊着痛还叫骂着,惹来食客和路人围观。
吃饱丹果、喝好丹水刚回来的一人一虎一出现,人们就自动让出一条宽道。
鲍有德见她回来,上来就呱啦呱啦一顿说,把前两次的事一并讲出来,最后总结道:“姐,这么多事赶在一起,肯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害我们,不然不会这么巧!”
他如此一提醒,知道前两次事件的食客们也有了这种感觉,便和身边的人讲述议论起来!
山有凤一双美眸含着微微怒气盯着地上的男人:“中毒?嫂子,给他把脉!”
孙思夏立即走过来蹲下,可那人根本不让她拉他的手腕,她是个弱女子,对他的无赖毫无办法,只好向山有凤投去求助的眼神。
“杨掌柜!”
“来了姐们儿!”杨赛娥立即毫不客气的一个单膝跪在他的腹部,一手伸向他的喉咙,那人这次是真疼了一下,惨叫出声。
孙思夏快速把住了他的脉,片刻后起身道:“并无中毒迹象!”
那人立即嚷道:“你又不是医药师,你说没中毒就没中毒?我肚子这么痛不是中毒是什么?就是吃你们天水居的东西造成的,别想抵赖,!”
山有凤下了虎背两步踏过去,杨赛娥配合默契的提膝站起,山有凤抓住那人胸前的衣服直接将他拎了起来:“中毒?我嫂子乃是我们南郡有名的名医,还敢说你在我们天水居中毒?”
那人被山有凤拎得两脚悬空,蹬踢着两腿嚷道:“中毒就是中毒,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中毒?有武功就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欺负老百姓吗?”
后面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山有凤不加理会,两手一翻,让他头朝下道:“杜毅,给我抠他的嗓子眼儿!”
啊?抠他的嗓子眼儿做什么?人们不解。
杜毅立即上前,两指伸进那人的嘴里往喉咙深处抠去,才一下,那人就缩肚子呕了一声!
众人一看,那叫一个难受,感觉像抠在自己喉咙里似的,胃里直翻!
见他没吐,杜毅手指连动,那人的腹部立即几个收缩,“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吃下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饭菜都吐到地上堆积成一滩,把围观者看得当场就有人随着干呕起来!
“嫂子,拿银针!哪位愿意亲自来验证此人是否真的中毒?信不过我嫂子,但银针你们总应该信得过吧?”
信是信得过,可谁愿意用污秽物验证啊!
山有凤道:“那就我嫂子来,请你们看着给作个证!我天水居连番被人诬陷,今日若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我的生意没法儿做,而你们也没地方吃别处吃不到的美食,所以务必追出幕后指使者!”
说完一把将男人扔在地上:“你是现在说,还是我验过你的食物后说?”
男人摔落在地,闭嘴当哑巴!
“嫂子!”
孙思夏点点头,蹲身将银针插入污秽物,取出后,给众人看了一圈,人们都捂上口鼻看了一眼,确实是原色未动,没有中毒。
“还有什么话说?”山有凤问道。
那人嘴硬:“毒已经被我的身体吸收走了,你们当然验不出来!”
山有凤伸手从孙思夏手中拿过银针,屈一膝压在他大腿上,银针随手起落:“哪儿吸收了?专门挑毒素吸收,我倒要看看你的身体是个什么怪胎!让我们大家都看看哪里藏有毒素!”
银针在男人的身体四处扎下,每拔起一次山有凤都举高手臂给众人看:“没有!”然后继续。
男人疼得不断闷哼。连扎数次,银针都没有变色,山有凤道:“嫂子你最懂穴位,你来!”
孙思夏接到她的眼神,了然,一针下去,那人疼得“啊!”一声大叫。
“说不说?”山有凤问道。
那人咬牙。
又一针下去!
“啊!”这次更痛!
“给老子说!”
那人还不说。
再换位置一针刺下!
“啊!”男人控制不住地涕泪横流。
山有凤道:“若是不说,今日不弄死你,也要让你活受罪再把你送交官府!”
男人终于怂了:“我,我,单独跟你说!”
话音刚落,随着破空声,一支利箭朝地上的男人射来!
修炼后比以前耳聪目明的山有凤凌空跃起,一脚扫去,口中同时叫道:“蛾子!”
“是!”杨赛娥立即将那脸色惨白透顶的男人拖进酒楼,杜毅则疏散人群,有的直接转身回了天水居一边躲藏一边伸头朝外望。
利箭没有被踢回,而是斜扎在酒楼二楼外墙竹木装饰板上。落地后的山有凤见对方在没有得逞后立即撤退,再次单脚点地,提气飞身,凌空上二楼隔袖拔箭!
跑到远处的众人都无比惊异,原来天水居士凤姑娘还有本事没有使出来?
马车里的赫连皓和莫秋同样一脸惊诧!
杨赛娥将男人拖到后院屋子里,火狮虎小牙儿在山有凤的示意下先进入酒楼,待主人进去后才又尾随在她身后,一起到了后院。
杜毅关上大门,告诉食客们不要惊慌,想走的可以走,想继续吃完饭的就继续吃饭。
关键时刻往天水居里面跑的人,都是因为潜意识里相信这里比外面更安全,此时见大门都被关上,天水居士又带着猛虎在店里,倒安心吃起没吃完的饭来!
山有凤隔着衣袖拿着利箭来到小屋,对着男人声音冷冷:“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一支带着剧毒的箭,来人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你为人卖命,别人却为保全自己,不但不救你,反而要杀你!你还认为值得为其守口如瓶吗?再说,即使你不说,这箭也能说明一切。我不妨告诉你,杨掌柜以前可是在衙门里做事,在南郡破了不少案子,现在我们手中有这支毒箭,加上你在我们手中,想要查清一切,易如反掌!现在我只跟你说一句,若你主动说出一切,我天水居可保你性命无忧,并送你安全离开京都;若你不说,你就等着被人杀吧,他们绝不会再相信你!”
男人看着毒箭时失望、愤怒而又惨白的脸色,证明他心里很清楚是谁要杀他灭口,“我说!”
……
听完男子的供述,山有凤反而神情淡淡:“果然是他们!蛾子!”
杨赛娥点头,我们要反击了!大司农卿韩陌森,美味缘酒楼、富贵酒楼,等着接招儿吧!
得到消息的赫连皓皱眉:“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为何不报官?”
随后,杜毅听主子吩咐:“暂时不要插手,密切关注她的动向,随时来报!”
天水居当晚就迎来了几名身着黑衣的不速之客,可他们不但没看到要杀的人,反而自己被俘!为了搜他们的身,被反绑着的几人,衣服被完全脱光,此时正月刚结束,还真他娘的有点儿凉爽!
赫连玥无奈地插手了,而且插手不浅!那个人证和几个黑衣人全被浑身捆绑、用铁链子链在了他的康王府!他更没想到关键时刻那女子竟然猛然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他若不动手就得被黑衣人杀死~~这丫头,下手真黑啊!
山有凤解决了第一批,就将小牙儿放在宅院里保护他们,杜毅有武功,山有溪虽然比他差点儿,但总归练过,又上过战场杀过敌,比宇文正和鲍有德强多了!
天水居的生意并没有因毒箭事件受到影响,没办法,即便是同样的食材原料,别人也做不出天水居的那种味道,尤其是天水居士在店里时,更是桌桌爆满——谁都知道,能吃到她亲手烹制的菜肴是非常不容易、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天水居于正月初十推出的辣味菜更是仅此一家,别无他处,离了天水居你就算有再多钱也吃不到!从推出之日满大厅的张嘴吸气、人人红脸开始,越吃越上瘾的食客们欲罢不能,每半个月推出新菜之时,人们更是趋之若鹜,钱乃身外之物,先满足口腹之欲再说!
山有凤本想着对方派出第一批人失手后还会派出第二批第三批,没想到自己扣留下他们后,对方却安静了。想想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们定然能想到是派出的人失手被囚,要是被逼供或收买当证人,他们派来的人越多,若再失手,就越对他们不利,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养的死士,拿钱办事的人,谁都会想着犯不着搭上自己那条宝贵的命!
天水居里,杜毅每天早晨采购后都是打杂的妇人摘洗,两名服务员也帮忙,山有凤亲自打理预制,谁都不问杨掌柜怎么没来。每天到了午时忙碌的饭点儿,杨掌柜就会回来,可到了下午休息时间,便再次不见,但谁也不问她去哪儿。因为刚刚连番发生那么多事,主子和掌柜便轮流守店、轮流出门,大家都预感到什么,谁都知道不能多嘴,主子的事,不该问的绝不要问!
对外人来说,天水居一直照常营业,天水居士时在时不在,但推出新菜这天,必定会在。谁也不知道,一到晚上打烊后吹了灯,黑暗中便有两道人影按着计划各自行动。
时间到了二月底,京城发生了两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美味缘酒楼牌匾无故掉落,还砸中了一名官家小姐,这位官家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大司农卿的嫡孙女韩绯梦,当时就被砸晕过去人事不知!而富贵酒楼打烊后忽然失火,火光冲天,救都救不急,整个酒楼烧成一片灰烬!
众多事情巧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赫连皓能想到,韩陌森就更能想到!
嫡孙女受伤昏迷,韩府当夜就有了动作,天水居和山有凤的宅院同时遭到大批黑衣人刺杀,受赫连皓之令蒙面赶来的莫秋和受令守护的赫连玥,第一次看见山有凤因为要保护自己的亲人而大开杀戒!
淡淡的月光之下,主卧门口,一身红衣的山有凤手执弧月刀,与小牙儿一人一虎并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