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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曾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说了几千年,背了几千年,但真到了节骨眼上,又会因为所处的高度、地位不同,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了践行的必要。
在话剧这行当,哪怕登上了戏剧报,吕言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骄傲的,因为人家给他的定位很明确,“新人”,一个新人能够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自然得刮目相看,可要是说在表演的同时还能分出心去仔细观察旁人的表情、动作乃至语气或者眼神,以前的他真没那个心力,跟着陈保国魔鬼式突击了不到一个月,紧接着就是登台公演,他能做的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角色里去尽量而避免出现贻笑大方的差错来。
如今,渐渐的熟悉了这种表演形式,他越来越显得游刃有余,在表演里,他开始分出更多的注意力到别的地方,观众、导演一起合作的演员都在他的观察的范围之内,舞台的艺术形终究离不开与欣赏者之间互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固然没错,但一味的自说自话就是过犹不及了。
“陶红真的老了啊”端坐椅子上,他凝视着舞台的另一边,打在他身上的光由亮转暗,在心里,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并不是说她的外在,单单从外表上来看,陶红和袁湶之间说不上来上更年轻一些,但她的表演的方式却仍停留九十年代惯用的方式,如果说那个时候影视圈哪个女星漂亮,大多数人应该会选宁静,她们都是那种本身与角色有一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重合的演员,完完全全的拿自己去演角色。
袁湶则正好相反,她表演时没太多的奇思妙想,一切的一切似乎为了剧本而生的,最最标准的教条下量产的学员。
说不上谁好谁坏,前者如果运气好了,一炮而红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但若是时运不济,那也怪不得谁,后者虽说未必能多出彩,但绝不至于不忍直视的地步,而又随着经验的积累、阅历的增长,原先那些条条框框也会渐渐的变得更宽、更广甚至模糊,再不济也多少能混个脸熟,或许他们身上所承载的才是国内院校探索的完整历程,而不仅仅是体现在报刊或者学术杂志某个版面上的白纸黑字,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如上世纪七十年代占据统治地位的方法派早就被扔进了犄角旮旯。
“我算什么个情况?”
这个问题甫一跳出来,就被他连忙搁置到一旁,因为接下来是他的一段独白。
“花儿,这是我要的花儿....我为自己的快感喊叫,暧昧变得锋利,残酷变得鲜活,热爱异性,锤击尊严...”
“这是本质吗?是,是的,本质!...”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或许应该站起来,这么想着,他站了起来,因为起的猛了,腿不小心磕到了桌子,尽管膝盖隐隐作痛,但他的动作丝毫不见毫不停顿,绕了出来,来回地走着,右手握拳有力地砸在左手的手掌上,发出一声脆响。
坐在场边的田秦鑫陡然抬起了头,吕言先是错了台词,而后连着出现了几个先前未曾有过的动作,但她并未马上的立起身子去提醒他,她觉得依着他应变能力,这样的小失误应该能掩饰的过去。
又听了一会儿,还好,没再犯别的失误,她没往别的地方想,大年初一刚从家里赶过来,谁心里不犯两句牢骚,走会儿神?这样的情形之下出些可控的失误都可是理解的。
前前后后,吕言一共出现了“四次”失误,但这些失误都有一个共同点,多是在他自己独白的时候出现的,舞台毕竟不是片场,出了问题,再挽救为时已晚,他不敢把包袱抛给别人,接住了还好说,接不住那非得闹大笑话不可。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新的尝试,尝试着李名启所说的有意识的去忽略那些被奉为圭臬的条条框框,去尝试他本身不擅长而且未曾触及过的方法、技巧,之所以会付诸于行动还是从陶红和袁湶俩人身上得来的启发,在片场,没人会给他那么多的机会,他能做的只有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表现最合适的状态,因为电视剧本身就没那么高的细节要求,能够被重复好几条的实在少之又少,这大概也是电视剧始终在电影跟前矮一头的原因,而从观众的反应里,他也发觉后几次试探比预期的还要好一些,似乎只要保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还可以继续发挥。
“确实还挺有意思的”大幕落下,掌声如潮之际,他的脸上盈着笑意,内里原先对剧院紧锣密鼓的日程安排的不满消褪了殆尽,身心疲惫之下,出现“失误”是在所难免的事儿,哪怕就是田秦鑫,也不能多苛责什么,人毕竟只是人,也会累,也会健忘,更免不了差错。
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尝试,林林总总的也看了不少别人的戏,各式各样的方法、技巧,其中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有没有比自己的表达更加真实的?没有尝试过,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哪怕只发现一点也是巨大的收获,因为当熟悉了这一点之后,再从这一点出发,去尝试以同样的方法去纠正过去的不足,所能带来的就是整体的上升。
“导演,咱们几点的飞机?”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给搬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让了个空,吕言看向一旁的田秦鑫问道。
“呵,你可真敢想”陶红嗤笑了一声,院里什么个德行她还能不清楚,飞机,除了院长副院长报销,别的人门都没有。
田秦鑫也觉得有点尴尬:“那什么....先休息会儿,院里专门包了一节车厢,正好你们路上还能休息,现在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钟头,等会儿咱们再过去”
“火车?”
袁湶和陶红同样一脸就这已经不错了的表情地看着他,他们可不是没坐过大巴去演出,到了地方,不说别的,浑身上下打不起一丝精神来,这回要不是时间安排的紧张,恐怕还得是大巴。
“那...好吧”
剧院的对演出地点的选择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出了京城,第一站选在了人口密集的郑州,之后是吕言的家乡兰州,而后头也不回的直奔南方各大剧院,南昌、福州、贵阳等地话剧氛围比起北方要浓厚的多,最后在南方兜了一大圈之后回转京城,结束为期一月的巡演,归根到底,因为《血色浪漫》首轮版权买断的原因,吕言的大红大紫仍局限于南方。
剧组赶到郑州市预计凌晨一点二十,也得亏院里那帮孙子准备的早,不然这春运期间,恐怕连票都未必买的上,不过这次也算是下了本钱,剧院还特意调了四个保安来保证他们这群下金蛋的鸡仔们的安全。
下午的演出并未让袁湶就此沉寂下去,车刚一动,她就坐不住了:“来来来,斗地主啦,三缺一三缺一。”
“没空”吕言摇摇头,自己脱了鞋子上了床,他们几个戏份不多,玩会儿也无可厚非,但他不敢跟着胡闹,一场两场还没什么,但安排不得不显提前储备点体能,他可记得末尾那一段的“魔鬼日程”,常州、厦门、深圳连着连,几乎马不停蹄,连个合眼的功夫都没有。
“二姐,你玩不玩?”她见吕言没玩两把的意思,转身看向陈澍,她挺善产这个的。
陈澍没搭理她,只低着头看着剧本,袁湶见她这副模样瓷牙咧嘴的摆了个鬼脸,又转过头,瞪了吕言一眼,陶红累了,怎么都叫不动,这俩人一个跟大爷似的,一个根本吭都不带吭的。
“得咧,不打扰你们俩卿卿我我啦”她瞅见吕言闭了眼,哼了一声,紧接着眼珠一转,呵呵笑着说道。
在陈澍抬起头那一刹那里,她手拽着挡板,麻利地转过身,眨眼间溜的没了踪影,鬼知道陈澍会不会随手拿起件东西就往她身上砸。
“问你个问题,在玄武兵变之前,你觉怎么演秦王妃才不会讨人厌?”
她看过他演的《血色浪漫》,平心而论,钟跃民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流氓,背叛了情人、亲手送走了一块玩到大的兄弟,但自始至终又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她觉得他应该有些经验的,因为在玄武门之前,秦王妃是李渊唯一看着顺眼的儿媳妇,而她也一直恪守着替夫尽孝的职责。
《贞观之治》既然是正史,自然要尊重现有的史实,在她决定支持兵变夺权之前,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渊一直未曾放弃过处死秦王、她的丈夫的想法。
“我也不大清楚,你有空找找书,兴许能找出来点什么”
吕言确实不清楚,他要是连女人的表演方式都摸透了也不用自个冒着风险去尝试了,但大概还是有的,因为蒋斳斳在末代皇妃里就是这样一个事后仔细想想让人觉得可恶的角色,但他却没明说出来,光靠着一本薄薄的剧本能演出什么花来,他希望她能真的能用心做做功课,也不枉他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情。
“哦,谢谢”
“不用,我也没帮你什么,早点睡吧,后天还有一场要忙呢”他转了个身,面朝向隔板那边,其实并无多少困意,这么做只是为了不再被打扰,他想回忆一下下午尝试时的状态,也权当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