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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虽然筑基之后他目力大增,可也不能透视。
一曲双调折桂令唱罢,夏紫嫣似乎想起自己的身世和她那不幸遭遇,十根水晶也似的玉指在琴丝上微微一抖,琴曲陡变。她抬头轻舒了一口气,又和着琴韵唱道: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得流落平康。对人前乔做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哪里有明珠十斛,来赎云娘。”
歌声发自心底,唱到伤心处,夏紫嫣似是柔肠寸断,禁不住珠泪如泉,挂满两腮。
秦明正觉得腻歪呢,忽然,砰的一声暴响从西南角传来。却是一个面相凶恶的黑脸汉子,他猛的伸掌往桌子上一拍,恶狠狠的吼道:“别唱了!”
琴曲声戛然而止。大厅中人人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呆望着那黑脸大汉。
那大汉脸沉似铁,眼中凶光紧闪,不住的嘿嘿冷笑。
暖玉楼的鸨儿娘孙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踩着莲花步儿,扭着水蛇腰儿,款款走上前来,闪着一对花眼,嘻笑着说道:“哟,吴大爷,您老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是谁惹您不痛快了?咱们姑娘水葱也似的人儿,生来胆子小,见不得爷儿们家凶巴巴的模样。您老打雷似的一吼,看把姑娘们都吓坏了。”
黑脸大汉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鸨儿娘,大爷我花钱找的是乐子,这小婊子唱的是什么鬼调调,哼哼唧唧惹我心烦,你快叫她换个顺耳的曲儿,唱给老子听听。”
秦明眼睛一亮,想不打这里还有人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然后他便发现,这大厅虽然挤,可这黑大汉的桌旁却是空荡的很,只有几个一看就是和他一起的粗汉。
这黑脸大汉一开口,他身旁的几个粗豪汉子也都随声附和道:
“对,这姐儿唱的曲儿不够味,我们听了不上劲儿!”
“喂,掉个粉曲儿叫我们听听。”
“哈哈,唱一段十八摸!”
“嘻嘻,哈……”
夏紫嫣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吓得她粉颈低垂,芳心乱跳,泪珠儿顺着两腮,扑簌簌滚将下来。
孙妈妈忙劝夏紫嫣道:“乖孩儿,你唱的曲儿不合大爷们意,快换一个好听的给大爷们听吧。”
夏紫嫣道:“妈妈,那种粗俗的曲儿,孩儿我不会唱呀。”
“呸!”那黑脸大汉狠狠啐了一口道,“臭婊子,你装什么假正经?你吃的是卖唱饭,大爷我花钱听曲儿,我叫你唱什么,你就得唱什么,别不识抬举!”
孙妈妈道:“吴大爷,您老别生气呀。您想听的那种曲儿,我们姑娘确实不会唱。”
“哼哼,不唱也行,那就过来叫大爷我亲个嘴儿,我今天就饶过她。”
汉子们起哄道:
“好呀,亲个嘴儿叫咱瞧瞧!”
“吴大哥,来个带响儿的!”
“奶奶的,不让亲嘴儿,摸下奶儿也够味儿!”
孙妈妈忙陪笑道:“各位大爷,那可使不得。夏姑娘今夜接客是价高者得,你们要想一亲芳泽,还得看能不能赢下来。我不妨告诉各位爷,我们夏姑娘以往接客,那都是读书的斯文人,不曾动手动脚,只是谈论诗词歌赋,我们夏姑娘还是完璧,因此,今夜竞价,底价可不小。”
“没人信你的鬼话!这小婊子每日里和那些小白脸儿厮混,瓜儿能不破么?老子现在就要瞧瞧,她到底是不是黄花女儿身!”黑脸大汉说罢,站起身来,晃着膀子朝夏紫嫣走了过去。
孙妈妈此刻才明白,今天夜里,这姓吴的是故意找茬儿,要羞辱夏紫嫣。她心中不由埋怨起来:“紫嫣啊紫嫣,都是你几次三番将他拒之门外,才惹来今晚这场祸。”但这夏紫嫣是她的摇钱树,她虽一时没了主意,还是急的伸手拦住那黑脸大汉,连声说道:“吴大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黑脸大汉冷笑一声,道:“小白脸儿们使得,我就使不得么?莫非你们嫌大爷我脸儿黑?告诉你,大爷我脸儿虽不中看,可老子的金枪比那些小白脸的银样蜡枪头好使唤多了,保管叫这小婊子满意。”他身后粗豪汉子们哄然大笑起来。大厅里的众多欢客大多知道这人什么背景,也不敢出声阻止。
这黑脸大汉来到台下,就要上去,便在这时,后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吴天良,别人怕你,我李天义可不怕你。你进了这道门却不守规矩,我就是把你废了,道上的朋友也不能说些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众人一看,说话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一身白衣,轻裘缓带,神态甚是潇洒,看来三十五六岁年纪,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
那黑脸大汉一见这男子,脸色立变,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李天义,你也来了,今天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这小婊子价高者得。你想抱走她,还得问问我手里的银子答应不答应!!!”
放了狠话后,他便坐回了原位。
那夏紫嫣见峰回路转,擦了擦眼泪,起身在台上遥遥谢道:“多谢李公子。”
李天义起身道:“紫嫣姑娘不必客气。孙妈妈,天色不早了,不如这就开始吧。”
“李公子说的是,”孙妈妈连连说道,正要宣布竞价开始,却又见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道士挤上前来叫道:“这紫嫣姑娘一直蒙着脸,见过她的人又不说,谁知道是美是丑。”
孙妈妈见是一个道士,一般这些年青道士是没什么钱的,于是冷冷道:“紫嫣姑娘的规矩就是不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你若是想看紫嫣姑娘的绝世容貌,大可以出高价压过其他大爷。到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们这是欺诈,万一我们出了钱上了当吃了亏,你们暖玉楼可不认。”
“那你想怎么样?”
“让她摘下面纱,让我们大家看看她是美是丑。”
秦明话一出口,便有人高声附和道:“说的不错,连容貌都看不到,如何竞价?万一少爷出了大价钱,揭开面纱一看,底下却是满脸麻子,少爷的钱岂不是白花了?还不如在路旁找只野鸡来得实在,至少银货两讫,概不欺诈!”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正对着大台的二楼雅间中,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倚窗而坐。这少年衣着华贵,手里拿着一叠银票轻轻扇风,见下面的人都抬头看向他,不由对那夏紫嫣吹了个口哨,又叫道:“紫嫣姑娘,快快摘下面纱让本少爷看个清楚,若是让少爷满意,就出个天价买你一夜。”
秦明和这少年的提议引得不少欢客叫好。
这夏紫嫣虽然传说她秀美绝伦,可真长什么样,在座的大多都没见识过,见有人提出来,便随声附和,叫了起来,都说该取下面纱,让大家看个清楚。不一时,竟成了声浪。
那鸨母见客人们都在叫,只好让夏紫嫣摘取面纱。她虽然确实很宠爱夏紫嫣,可天下开院子的鸨儿娘,又有哪个不爱钱财?只要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夏紫嫣只不过是暖玉楼里的一个宠妓!若是惹了客人们不高兴,都不乐意竞价,岂不亏了。
她亲自上台,伸手为夏紫嫣抹去泪痕,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娘的儿,休怪为娘的不疼你,我是没有办法呀!唉,女人天生命苦,吃咱们这碗饭的,更是黄莲拌苦胆,苦上加苦啊。娘的儿,你就认命吧。”
这夏紫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同意。
随着面纱的缓缓摘下,一张鹅蛋形的俏脸慢慢现了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洁白透明,嫩如凝脂。她虽然未施粉黛,但在周围一群浓妆艳抹的粉头之中,显得更加冰清玉洁,卓尔不群。
大厅中的众多欢客顿时惊叫起来:
“美美美,真他娘的美!”
“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绝世大美人儿!”
“……”
秦明也点了点头,这夏紫嫣容貌甚佳,比起暖玉楼中的其他妓儿,高了一个档次,只是听见众人叫好,心中不由悲哀:“这些人见识真是太少了,瞧这点儿出息,一个六分女就跪倒一大片。”当下叫了起来:“我出二十两——”
众人见有人带头喊价,也都乱糟糟的喊了起来:
“我出四十两!”
“我出五十两!”
“我出七十两!”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二十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豁出去了,老子出二百五!”
“……”
秦明见这价格一路走高,撇了撇嘴,退了出去。他身上总共才多少金银,他心理价位的极限是三十两,现在看来,连摸手都摸不到。其他的小姐倒是用不着这么贵,五两一夜二两一夜的多了去,可他又看不上,只好唉声叹气的出了这烟花之所。
“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个人的生理问题。”
此时街上行人已少,秦明走着走着,发现后面有两个人缀着他,遂停下脚步。
那两人见前面的道士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光彩熠熠,情知被发现了,也不掩藏,直接走了过来,在道士数尺前停下,就听那道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跟着我做什么?”
其中一人冷笑道:“哼哼,你这杂毛道士,敢逼迫紫嫣姑娘!紫嫣姑娘的容貌也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能见的?你在暖玉楼里,我们少帮主还不好动你,现在么,我们两个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让你长个记性。”
说罢,他有心显露真功夫,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秦明只觉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迎面而来,震的道袍飘了起来。
秦明默然无语,心道:“原来是护花使者,真是想不到,青楼女子还有这种粉丝。这两个人看起来是有内功,可是这一掌也就吹个风,还能有什么用!只是不知道他们主人是干什么的。”
他吸了一口气,喝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那两人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欺身上前,举掌便打。秦明本待急退,见这二人身形并不灵迅,双臂十字格挡,心想:“这两个家伙,力气不大,这掌中虽然有些暗劲,对我来说却还是太小。”
他心下有数,低喝一声,连连后退数步,身形向前一冲,一记直拳轰出,正中一人腹部,只听嘭的一声,那人被秦明一拳打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另一人见他打飞了同伴,愣了一愣。秦明左脚一蹬,速度之快,形如鬼魅,第二人来不及闪躲便被他打飞出去。
两人萎顿在地,呕吐不止。
秦明呵呵笑道:“两位兄台,怎么样?这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哈哈哈哈哈……”笑罢扬长而去。
回到如家客栈,秦明点了些饭菜,让小二给他送到房里去。
掌柜等秦明上了楼,连忙跑进一件雅间。
雅间之中,有着丐帮的四袋刘头儿与几个三袋乞丐,五袋的郑香主已经离去了。刘头儿听说那道士回来了,还叫了饭菜,忙取出一个药瓶,给了掌柜,让他放入给那道士的饭菜里,又叫一个三袋乞丐去叫郑香主。
过不多时,店小二将秦明要的饭菜送了过去。
秦明听小二敲门送饭,开门一看,只见店小二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上放着一壶茶,还有个打杂的下手一手提着一个炭炉,另一手提着个大壶。
杂役把炭炉放在外间通风处,将壶放上。店小二则来到桌前,把食盒打开,摆开一个个碟子。秦明一看,是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海鸡脚,一碟糟鱼,一碟水鸡腿,一碟卤鸭翅,另有一大碗饭,几个菜碟,几个果碟。他点了点头,心想晚上不宜吃多,这些正好。又让小二去弄来了浴桶和热水,准备饭后洗澡。
秦明饭未吃完,那丐帮郑香主便来到了如家客栈,听手下说已经将蒙汗药放入了那道士的饭菜中,便和几个乞丐在雅间中等了起来,又让掌柜叫小二不时去那道士门外听动静。
曾几何时,店小二过来说那道士已经睡下。众丐又等了一会儿方才上去。屋门虽然从里面闭上,但这些乞丐们却有法子打开。
那郑香主从身上取出一柄薄刃,透过门缝将门闩弄开。依他的脾气,若非如家客栈的掌柜苦苦哀求,早就一脚踹开这房门了。
开了门,众丐鱼贯而入,就见那道士正睡在床上,郑香主喝道:“弟兄们,给我绑了。”
几个三袋乞丐取出绳子上前,就要将这道士绑了。不想才到床边,还未动手,这床上的道士猛地睁眼,眸中精光四射。几个乞丐吓得顿了一顿,被这道士翻身几拳打倒在地。
只见那道士大喝道:“敢来偷我的钱,你们这是自寻死路!”